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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山里有流氓

    解兆新挑着扁担与小沙弥来到了三台寺下的第一台,算一算时日,好像也有十来日没有回寺庙了。

    在林间大战一场并且还完胜之后,解兆新心情大好,那个看似是天之骄子最后一个劲的求饶求原谅,让解兆新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憧憬江湖,把这些天仙似的人物踩在脚下,真的是太痛快了。

    不过看着少女跟着她师兄一起离开的身影,解兆新只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被抽走了一样,那少女走远之后回头看了这边一眼,他没看清楚少女的眼神,却心有灵犀一般感觉到了少女的谢意和歉意。

    解兆新少有动杀心,他并不是一个好战之人,本来也不知道如何安置那少女,那少女替他师兄告饶赔罪之后就准备让他们自行离开,他师兄找来带她离开本就是最好的结果。只不过看到小沙弥玄通在那边给他使眼色后,他便明白,玄通能被方证主持收作关门弟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见解兆新不说话,玄通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口朝二人要银子,不给银子就去报官,那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自知不是对手,留下一句狠话和两张百两银票后便告辞离去。

    “小螃蟹,今天的事你可别往外说。”玄通靠近解兆新后悄声说道,一直手还放在胸前,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啊!你不把银票交给主持?”挑着扁担的解兆新有些惊讶,一直平顺的扁担晃了两下。

    “笨蛋!给他了他肯定要问我们银票是从哪来的。到时候怎么解释?说是捡来的你信吗?”玄通急了,压低嗓音,一手捂住解兆新的嘴。

    “银票?什么银票,你们捡到银票了?”一个温纯嗓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啊!”解兆新还好,挑着扁担跳也跳不动,小沙弥玄通直接跳了起来,像是见鬼一般。

    若是见鬼还好了,自己深谙佛法,佛祖会保佑自己。可是身后这人分明是过阎王殿也要看看能不能顺点东西走的师父。

    “师父!我正想告诉你呢?我们在回寺的小路上捡到一张银票!”玄通兴高采烈的说道。

    “哟,还有这种好事?”方证的眼睛里顿时闪烁着异样光彩,“拿来看看?”

    小沙弥拿出银票,解兆新忽然发现,小沙弥不知什么时候,将两张银票分别放起来了。方证接过银票,也不看是多大面额,干咳一声便收入袖中。

    “阿弥陀佛,咱们寺小门小户,庙里也是百年前修的老院子了,就连大殿房顶也开始漏水了,佛门中人本应六根清净,定是我们向佛之心不够坚定,罪过罪过。”

    “你们在那儿捡的,我得去看看。”

    “西边那条小路。”玄通双手合十。

    “丢了钱的施主一定很着急,我得去看看,要是碰到这位施主一定要将银票还给他。”说完,方证便双手提着袈裟一蹦一蹦的下山去了。

    解兆新看向玄通,玄通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后立马搂过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解兆新学着大人的语气说道:“今后大家就是好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个妹子的事我帮你瞒了,这件事你帮我扛了怎么样。”

    见解兆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玄通肉疼的在两人身前比了一个反掌的手势说道:“不能再多了。”

    说话间,二人走进寺庙,只见一群工匠正在修缮侧殿,侧殿一根梁柱似是被人用蛮力打出了一个大窟窿,窗户门窗也都破破烂烂的。

    解兆新放下扁担指着正在修缮的侧殿问道:“这侧殿?有外人闹事了?”

    玄通一脸惊讶,沉默半晌后看着解兆新缓缓说道:“是有人闹事了。”

    本来今日,解兆新是打算去内城找冉齐文问他考试如何的,可前日去了都没回,而且这两天,自己也是不太想往内城去了,桥洞睡着可真不舒服,在欧阳复家里,唯一一张床也让给了那个少女。

    想到那个少女,解兆新脑海中浮现起一个身段玲珑的少女穿着紧身衣浑身湿漉晕在床上的样子。拍了拍脸颊,对自己轻声说道:“别想了。”

    解兆新和王德福妇女还有邱闵坐在小院里吃着晚饭。王辰露年纪虽然不大,从小便像家中女主人一般,煮饭烧菜、女工农活不在话下,长期的辛劳让她变得体态高挑,但常年在日头下晒着,这小姑娘也像解兆新一般皮肤黝黑。

    邱闵还在念叨着解兆新进了一趟忠州城给寺庙挑了一担麻花,也没有给自己带些酒水回来。

    “邱老哥,你试试我们这儿的米酒,咱辰露酿酒的手艺也是一绝的。”王德福笑呵呵的给邱闵倒上一碗米酒,酒里还漂浮着几粒酒米。

    “哟,小妮子还有这手艺?德福老弟,咋前些日子不拿出来给我尝一尝。”一直苦着一张脸的邱闵见到有酒喝,总算开心不少但还是不忘说两句,“诶,德福老弟就是有福啊,有女儿酿给酿酒,我就不行了,好不容易教了个小兔崽子打打拳,结果人家去城里逍遥快活,都忘了家里还有个等着酒喝的老人。”

    王德福打趣说道:“这不是之前看老哥你喝的都是值钱的好酒吗?我们这种酒上不了台面,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走了这么多江湖,喝了那么多,这种米酒才是最好喝的。”邱闵顿了顿,“有家的味道。”

    “喜欢这种就敞开了喝。再说了,要是兆新留在咱们庙塘村,这酒会让你喝腻味的。”王德福笑呵呵的说道。

    解兆新知道老人的脾气,也不在意那一两句揶揄,大口从碗里刨着米饭,听到王德福的话似乎懂了其中深意。王辰露这小妮子脸皮很薄,听到父亲这样说便借口去外面老井打水逃出小院。

    “这小妮子,还是长大了呀。”王德福将一碗米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对着解兆新说道:“要不要来点?”

    “昨晚受了凉,就不喝了。”解兆新看了一眼邱闵。

    “受了凉就更应该喝点酒了,这米酒可以活血平气,是好东西。”邱闵看到解兆新的眼神,轻轻说道。

    老人自然看出解兆新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前晚和昨日,这小子在忠州城里一定经历了些东西。

    王德福给解兆新倒了满满一碗,解兆新双手接过后,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米酒清香,薄如蝉翼甜如蜜。五谷之中稻米为首,往常酿酒都用高粱,因为高粱便宜吃起来口感也不如大米,最关键的是高粱成酒酒味浓厚,从来都被好酒之人认为是上品,反倒是甜味多过酒味的米酒,被酒客们当作糟粕。而米酒虽然更是老少皆宜,可寻常光景寻常家庭哪有余粮来酿酒?江南江西两地盛产大米,所以那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藏有米酒,家家户户也都喝米酒。西梁道作为大瑔边陲之地,今日普通小门小户也有米酒可喝,足见梁王治下人民的安居乐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一少女惊呼从门外传来。王德福一听,辨出这是女儿嗓音,连忙赶出门外查看。

    解兆新也起身随着老汉冲向门,可是临出门时,邱闵端着一碗米酒叫住了他,米酒很甜让这老人的嗓音有些胡。

    “小螃蟹,别太用力。”

    解兆新回头看向老人,只见老人又埋头喝酒前扔了一个眼神给他。

    跑出门外循着声音过去不久,解兆新就看到了一幕让他气血上头的一幕:一个瘦猴模样的年轻人正死死保住王辰露,身边水桶已经破损,水正从破洞里缓缓流出,而王老汉已经被推倒在地,躺在地上死死护着自己的胸口。

    两个痞子模样的人正不断拿腿踢着老汉,嘴里骂骂咧咧:“你这死老头,操,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带这小妞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还不识好歹!操!”

    解兆新本想一个掠步冲到他的身前,可最后还是一路跑了过去,推开正在殴打老汉的两人,大声问道:“你们想干嘛?”

    “又来个不长眼的。”被推开的一个痞子大怒,一脚踹向正蹲下查看老汉伤势的少年。

    这一脚毒辣,正是朝着少年的头上去的,痞子心情大好,心想这一脚正是有够帅的,可惜这里没人看到,要是在大街上打架,一定能得个满堂喝彩。

    那少年似乎回过神来,发现后面一只脚底还带有泥巴的鞋正朝自己头上踹来,似是本能反应一般,慌忙抬起手拨开这一脚。

    被少年拨开一条腿后失去重心后的痞子另一只脚也没站稳,身子向前倒去,原本立刻就能稳住的他却不知为何,整个身子朝前一滑,竟劈了个满叉。“哎哟!”痞子满脸痛苦,想收回腿可是却痛得动都动不了。

    那少年受了惊吓,连忙站起想要扶起那个痞子,可似是蹲得太久起身太快,自己也没站稳身子扑了下去,双手刚好撑在了那痞子的大腿上,又是一声响彻整个村子的惨叫。

    这庙塘村的名字也很简单,山上不远有庙,村口有塘,便是庙塘了。庙塘村不大,只有二十来户人家零星分布在一块小池塘附近,这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让或在吃饭或在闲聊的村民们都注意到了这边。

    “像是福叔院子那边传来的声音。”

    “好惨啊!会不会是鬼啊。”

    “别乱说,走去看看。”

    男人们随手从门后拿起一个趁手的家伙,女人们想了想返回伙房拿起擀面杖锅铲也随着男人们出了门。很快脚步声就朝着老井这边来了。

    “张四!你个没用的东西,叫那么大声干嘛!”另一个痞子怒骂道那个扯着蛋的汉子。

    “我他妈怎么知道!李三王五,快来扶我起来。”

    解兆新连忙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起身时又是撑着张四的大腿,又是一声惨叫,只不过这张四或许已是习惯,这一声倒没了刚刚的惨烈,只剩下有气无力。解兆新起身后连忙后退两步,与那两个痞子拉开距离,不过发现少女还被那瘦猴扯着,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指着那瘦猴:“放了我妹妹!”

    没想到这一指出,刚好点在冲过来的李三眼睛上。“我操!”又是一声尖叫,李三倒在地上痛不欲生,捂住右眼哀嚎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解兆新跺了跺脚,气恼自己的莽撞。

    抱着王辰露的瘦猴终于拉不住少女了,被少女一手按在脸上推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起身,就大喊一句:“妈呀!”说完就连滚带爬的往后跑去了。

    “咋回事?”

    “德福叔!你咋样了?”

    二三十个村民们赶了过来,有人赶忙上前帮着扶起王德福,其余人则将那张四李三团团围住。

    王德福站起身,指着那两个痞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在庄稼人身子骨好,被踢几脚打两下也无甚大碍。

    王辰露跑到解兆新面前,死死抱着解兆新的腰,大声哭了起来。

    有人从家中带来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之后看清了这二人。

    “这不是小河村的那两个无赖吗?怎么跑到我们村里来了。”有人认出了这两人,开口说道。

    “肯定是来我们村偷东西的,小河村里的人都是这样,一群青皮无赖。”有人接腔。

    王辰露终于缓过神来哽咽道:“我去老井打水,看到三个身影在塘边说着什么,就过去问他们,结果,结果他们竟然想欺负我!”

    一个一直爱慕王辰露的青年大骂一声:“操!敢打王妹的注意!”说着就是一棍子朝着刚刚用力收回腿的张四砸去,这一砸砸到了张四肩膀上,张四大骂,可他的骂声却激怒了所有村民,众人你一拳我一脚,你铲子我一棒槌打向张四和李三。

    那两个痞子只得苦苦求饶,最后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怕出了人命才制止了众人。

    “六啊,你带几个年轻后生把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送回他们小河,就说这两人过来偷鸡被我们抓住了,怎么处罚呢让他们自己决定。”一个中年农人应和一声,便与几个年轻后生拖着半死不活的两个痞子朝村外去了。

    解兆新与那位老人告辞一声,便带着王德福和王辰露两人回去,众人围在那里尤不解气,只听一个腰肢丰满的大姐啐了一口说道:“山里都有流氓,看来咱们姐妹们晚上还是别出门最好。”

    解兆新与王辰露扶着王德福老汉回了院子,邱闵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看着王德福回来连忙说道:“哎哟,德福老弟咋回事啊!”

    王德福摆摆手,农家汉子再不在乎脸面也不愿将自己被人打倒在地的事说出来,他轻声说道:“多亏了兆新,不然今天辰露这妮子就要受欺负了。”

    邱闵看了看王辰露,说道:“没事就好,小螃蟹这小子别看他是瘦了点但体格结实,让他挨几下揍没事的。”

    王德福点点头说道:“邱老哥,你们俩也别瞒我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说实在的,你当初来给了我们一两银子借住在我们家,我当初其实还有些不乐意,要不是主持说了好话我才不会答应让外人进咱们家呢,后来呀小螃蟹也住进来了,咱家一个闺女确实不太方便,我就更不乐意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和你们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我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农人啊也就一个愿望。”

    他顿了顿指着放在桌上的酒壶示意少女给老人和他倒酒,然后才说道:“露啊还有个哥哥,在王府做侍卫,他的将来我不担心,可是露啊今年都十六了,得找个好人家了,我本来有意让兆新进咱家,不嫌弃啊就当我的女婿,可我知道以兆新和老哥的本事,去哪里不是去,我也就不奢望了,只求老哥和兆新将来能够多照看我这闺女。”

    “德福老弟。”邱闵欲言又止。

    “我知道老哥和兆新将来都会离开这里,可是只要你们还在,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王德福端起酒碗。

    “没那么简单。”邱闵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解兆新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有时候在江湖混得越久,越是身不由己。武道之路并非自己武学精进就行了,江湖之路不论如何,总会得罪些人,江湖从来如此,所谓祸不及妻儿多少只是一句场面话而已,有人或许会遵守,但人性即是如此,当这些人奈何不了自己时,就会找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特别是走到绝路上了,总会想着拉两个人垫背。

    解兆新开口说道:“不论如何,我都会护住露姐的,就像护住齐文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