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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网织成

    “舍不得?”一个软糯嗓音传来,口音和钟玲十分相似。

    一个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钟玲身侧,也是遥遥看着解兆新背影。

    “师父。”钟玲收起情绪,“没有,只是这少年帮我许多,不免心中有些愧疚。”

    那紫衣女子一只手搂着钟玲,轻声说道:“女艾一支,难免会遇上深情男子,但别忘了我们身上肩负重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回京吧。”

    “那师兄他们?”钟玲问道。

    “我们女艾,何曾有过男子?你叫他们师兄,他们又何尝把我当过师父,把你当过师妹?”紫衣女子淡淡说道,说罢转身离去,钟玲紧随其后。

    天子山梁王府内,一座与恢弘王府格格不入的小院里,李密炳坐在石桌旁端着一只质地再普通不过的白瓷茶盏,茶水放在嘴边还有些微烫,李密炳手持茶盏静等茶水凉一些,右手食指轻敲石桌,在第一百零八下时一个年轻人走进小院。

    “师傅,你将忠州全部卫戍军调入梁州,可西掖的五万主力却已绕道不日就将奔袭至忠州城下,这可如何是好?”年轻人脸色焦急,那对让城中女子日思夜想的剑眉也紧皱起来。

    “小王爷,你觉得西掖的目标真的是忠州?”李密炳轻摇茶盏,里面的茶沫渣子在盏中轻轻旋转。

    “倾巢而出,十万部队压境梁州,五万主力奔袭忠州,这不明显吗?咱们现在主力尽数调往梁州,忠州只剩三千城防军,不就是放在人家嘴里的香馍馍吗?”

    “那小人敢问,假若西掖拿下忠州又当如何?是将忠州占为己有还是抢掠一番便撤军?”李密炳放下茶盏,右手手指仍然敲击在石桌桌面上。

    “师傅,您是说?”年轻人听到这话,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蹙,浓眉大眼的他转向一边像是在认真思索。

    李密炳眼中的不懈一闪而逝,他站起身来走到菜圃方便拨弄起已缠上竹竿的新鲜豇豆,用手指掐掉一块枯黄发烂的叶子后才缓缓说道:“西掖偏安一隅已有两百余年,不是不想逐鹿天下而是不得不偏安一隅,虽然女帝安江红珠陛下登记之后励精图治,可内部也有不少势力蠢蠢欲动。种菜看到坏叶就得折掉,不能心疼花了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才长出的叶子,否则……”李密炳停下了话头看向梁王赵剡的独子赵惕,嘴角微笑一脸期待的样子。

    “否则便是颗粒无收!”赵惕恍然,剑眉舒展又是恢复到了在师傅面前处变不惊的模样,“多谢师傅教诲。”

    李密炳摆摆手坐回石桌前,左手端起茶盏不再说话。

    “可是师傅,西掖十五万大军压境我西梁,我们没有任何应对,恐怕也会被东南那边记上一笔,父王兢兢业业为大瑔戍守边境,要是落个有某窜之心的疑虑,恐怕我们今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呀。”

    李密炳又将茶盏放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带赵惕落座之后才开口说道:“不用担心,西梁那边的反动势力在梁州,所以我将精锐全部放到那边,即是帮助女帝折掉坏叶,也能捞到一番军功。而忠州这边,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围而不打,甚至有可能连围城这种敷衍的动作都不会做。安江红珠这步棋可谓是将身家都放在了王爷身上,怎么可能对我们出手。”

    “即是如此,那为何又要奔袭忠州,直接看戏不就得了?”赵惕疑惑问道。

    李密炳看了一眼赵惕,这孩子能想到这一层,多多少少还是继承了些赵剡的血脉。他缓缓说道:“此次出兵西梁,打的是什么名头你可知道?”

    赵惕摇摇头,虽是王府世子,但从小根据李密炳的建议,并不知晓军国大事,用李密炳当初给的建议就是韬光养晦,博得世袭罔替。这些年来,赵惕也确实做到了韬光,但却没有做到养晦,城内几家最大青楼的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出入也必是前呼后拥,虽不欺辱百姓,却在官家子弟中赢得了西梁第一纨绔的美名。

    李密炳接着说道:“是公主身死忠州,替公主报仇。”从怀里掏出一封从梁王赵剡那边刚刚送来的简短军情抵报。李密炳虽然掌管西梁道的大小事务,可最重要的军事情报一线,赵剡仍旧把握在手中。

    赵惕拿起抵报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下去,抬起头震惊不已,缓了好久才说道:“公主她不是好好的吗?”前一段时间,即是微服出巡又是外出散心的西掖公主曾拜访王府,赵惕和那位美貌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李密炳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精神后才缓缓说道:“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西掖女帝受到了国内北派势力的压力被迫出兵,西掖公主在西梁好好的,到时候追究起来,那些势力自然会被打击,当然在梁州我们也帮女帝陛下削弱了那些势力。但是,如果西掖公主真的死在了西梁死在了忠州,那女帝五万嫡系出兵忠州那就成了事实,不管之后会如何,西梁和西掖这一战必定会伤其筋骨。”

    “然后,西掖的北派势力就会联合北赫一起从西梁道进犯我大瑔!”赵惕咬牙说道。

    李密炳说道:“没那么严重,出兵西梁就以为着南北开战,北赫目前还没有信心能一鼓作气打下整座天下,只是这么一来,梁王殿下的压力就大了。”

    赵惕背脊发凉只觉一张大网已盖在了自己头上,他稍微冷静后才问道:“那现在西掖公主是否是是由师傅的典校卫护卫着?”

    “小王爷,典校卫是西梁军的典校卫,是王爷的典校卫,不是我的。”李密炳正色道。

    “是,师傅,那公主现在身边可有典校卫护卫?”赵惕没有和李密炳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在他心中早已将眼前男人当成是除了父王外最重要的男人了。

    “护卫公主兹事体大,梁王殿下派了自己的亲卫,至于现在的情形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可是,父王的亲卫虽然都是高手,可就那几个人。”赵惕连忙说道,“不行,我要去找父王让他加派人手。”

    “已经晚了。”李密炳叹息一声,“今早典校卫郭开向我禀报,公主和他的护从在城内失踪,不出意外已是被那边死士拿到,殿下的三百亲军已全部入城搜寻公主下落,典校卫晚些时候也将一起搜寻。”

    赵惕的高大身形从石凳上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李密炳起身扶起赵惕,说道:“小王爷莫要心焦,对方即是想要夺取西掖主权,那必然会先留公主性命,我们还有时间。”

    送走失魂落魄的赵惕,李密炳坐回石桌前,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右手食指依旧敲击桌面,不过十下,还是没有人走进小院,李密炳自嘲一笑,将茶盏中的茶水尽数泼向菜圃。

    记得有位女子曾对他说:“凉茶伤胃。”

    解兆新浑浑噩噩,走在返城的路上,来时只觉时间过得极快,回时却不知走了多久。

    走到城门之时,城防军已经换防,不时有快马从城中进出,解兆新只觉与往日不同。

    等解兆新要走到城门之时,便见几名官兵竟开始关闭城门,城外士兵也正准备整装待发。

    解兆新忽然意识到自己将被关在忠州城外,不由得加快脚步,终于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闪身从缝隙中穿过。

    一群士兵围了上来,拔出刀剑,一个领头模样的官兵手持军刀走了过来指着解兆新问道:“城门关闭,为何硬闯城门?”

    解兆新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说道:“我出城收些山货,见城门即将关闭,心想自己无处可去,便闯了进来,还请军爷莫怪。”好像只要看见钟玲,就得跟这些当兵的打交道,几次都是在城门附近里被人拦下盘问。

    “闭门之前我早就看过,城门外明明已无人,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定是西掖奸细,来人!拿下!”

    周围官兵应声而诺,持着刀剑靠近黑瘦少年。

    “哎哟,旗长,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个高大身形从远处跑了过来。

    解兆新正眼一看,竟是祖洪杰。祖洪杰跑到那领头官兵面前一阵耳语,那领头官兵脸色阴晴不定,祖洪杰说话时眨着眼看向解兆新,但却少了往日俏皮,一脸严肃。

    祖洪杰说完后退在一旁,那领头官兵对着解兆新问道:“你是亚元冉齐文的同乡?”

    “小的叫解兆新,和齐文哥是同乡,齐文哥即将赴京赶考,我这次出城只想要打些山货卖钱换些盘缠,还请大人明察。”

    “可有凭证?”那领头官兵再问。

    解兆新从怀里摸出那道令牌交给那人说道:“今日我和齐文哥一起去王府拜见王爷,这是王府赐下通行令牌。”

    那领头官兵显然没料到这黑瘦少年竟能摸出王府令牌,就连祖洪杰也是一愣,没想到解兆新能一下拿出这等高级货。

    “好吧,你去吧。”那领头官兵将令牌交还给解兆新。

    解兆新弯腰接过,道了一声谢后就离开了包围圈。那边祖洪杰向领头官兵告罪一声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小螃蟹,小螃蟹。”祖洪杰跑到解兆新身边,看了看周围,拉着解兆新走到一旁。

    “齐文哥在哪儿?他考上举人了咋都不来看我?”祖洪杰笑着问道。

    这一问,真是难倒解兆新了,总不可能对齐文哥的未来小舅子说他去青楼喝花酒了吧,他将刚刚的情绪扔到一旁,犹豫再三最终说道:“今日我们去了王府,回来后齐文哥就被同窗拉着去喝酒了,等他完事儿我们再来看你。”

    祖洪杰却说:“可别,这会儿估计你们来也见不到我。”

    解兆新打趣问道:“咋了,你当大官看不上我们了?”

    “去你的,我是那种人吗?”祖洪杰一拳轻轻打在解兆新身上,这一拳却与当日在乌杨时的手感大有不同,祖洪杰只觉是解兆新自己讨生活后身体变壮了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今日早间城内三十六口大钟齐鸣,意思就是有外军压境,现在梁州那边已经干起来了,还有五万人马绕过梁州从西南方向向忠州过来了,沿路城池他们要么是围而不打,要么干脆不打,总之目标就是忠州城,最多还有两日就能到。”

    “啊!”解兆新大呼一声,被祖洪杰用手捂住嘴巴。解兆新脑子飞速旋转,担心这一切源于自己放跑了的钟玲以及她背后的势力。

    “兄弟,你叫什么叫!这事儿目前上面还不想让下面的人知道,旗长跟我关系好,就刚刚那位,他跟我说的我们卫戍军本该奔赴梁州,可咱们这千来人是新入伍的草蛋子,只能留下和城防军一起守城,可没想到竟摊上西掖主力直指忠州。”

    “西掖国?他们不是和我们关系挺好?”解兆新不解问道,对于北方诸国,他也曾听邱闵和冉齐文提及过,西掖和西梁一道常年有贸易往来,几乎每城都有经商往来。

    “这我就不知道,总之是西掖国进犯没错,十五万人马,乖乖,几乎是掏空家底全来了。”祖洪杰小声说道。

    “来了!”见到那边有人招呼,祖洪杰连忙应了一声后又对解兆新说道:“你跟齐文哥就躲在翠屏山上别下来,咱们忠州城大,就算被攻破了他们也不会杀到翠屏山上去,最多也就是去天子山找王爷他老人家摆摆龙门阵。”祖洪杰拍拍解兆新的肩膀就准备归队,几月不见,这少年已有军伍中人杀伐果断的气质。

    解兆新拉住祖洪杰说道:“你们这么没自信?咋回事?”

    祖洪杰靠了过来小声说道:“城内就三千守军,上头除了卫戍军去梁州外,还命令城防军分出一半去梁州,而且这三千守军里,有一半是我这种新瓜,不知道上面咋想的。”祖洪杰再次拍拍解兆新的肩膀,“要是我牺牲了,给我收尸。”

    解兆新大怒,一脚踢在祖洪杰的屁股上,将这接近两百斤的高胖少年踢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