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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夜袭孟家庄

    “解小兄弟真不是山匪那边的人?”王威问道,心中虽已有答案,可是还是想亲耳听到这个年轻人的回答才放心。

    今日分别之后,王威仔细询问了小丁布下午看到的事情,这年轻人进入村子之后根本不像是了解村子布局的人,一家人一家人的敲门过去,只会惊动村子里的人,之前那伙山匪来庄子打劫,动作迅速,应该是对村子有过摸底踩点的。而且虽说这村子里的村民其实并不怎么团结,但对方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而已,真逼急了十几个青壮一起上,估计也吃不了什么好。

    另一方面,小丁布说那人好像早就察觉到了她跟在背后,又说明这人似乎是有些武艺傍身,和自己交手那几招,也像是有意无意看穿了自己的企图。

    解兆新摇摇头说道:“我的确是今日才来到庄子的,要找一个人,不过这人现下看起来并不在这里。”

    “找谁呢?”王威再问道。

    “仇人。”解兆新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可王威却在这两个字里听到了寒意,那并非是解兆新身上传来了杀气,而是一种必杀之信念。

    两人一时沉默,只是默默的吃酒吃菜,直到酒肉将尽,解兆新有些犹豫的再提及那个话题:“王教头应该也是一个耿直人,为何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今日傍晚,在那小巷口里解兆新与王威过了几招,虽说解兆新是藏了实力只是假装不小心挡下了王威的招式,可王威不是,他招式严谨,步子稳重,每一次的杀招看似是朝向解兆新,实则是每一次真正的杀招都是给那叫小丁布的姑娘。

    解兆新实在想不通,那一个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少女,一个眼神干净如泉水般的少女,会得罪耿直的王威,以至于会让他想趁机下死手。

    王威听后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苦笑道:“不是死手,只是想着让她伤一点留下点残疾罢了。”

    解兆新点头说道:“的确,最初那几招的确威力尚有分寸,可最后面那一招却是动了些杀心的了。”

    王威将两人的酒杯满上,然后自己率先举起来喝了一口,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后才说道:“因为感觉就要失去机会了,情急之下仓皇出手,还请解小兄弟见谅!不过也是因为这一招,我才知道小兄弟你并非常人,实在是我父子二人之幸事。”

    解兆新摇摇头,示意没事。只要解兆新想护着他,今日就算那几人一拥而上,那少女也会毫发无损,一个王威不行,十个王威,估计还是能稍微伤到他点皮毛。

    “可是,我还是不懂,小丁布只是一个孤儿,在这府里当个寻常短工,你一个护院教头为何想要……”解兆新没有把剩下那几个字说下去,可即便如此,也是让王威感到一阵羞愧。

    愣了好久之后,王威才终于说道:“今天送你回来的是我们王家的独子。”

    “我知道的。”解兆新说道,“似乎府里的人有些,有些和他处得并不是那么好。”

    “解小兄弟也不用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遮掩了。”王威苦笑道,“我能在孟府当个护院教头,其实也就只是因为是府里的老人罢了一直对孟家忠心耿耿,可术鸣在府内没什么贡献,却领着下人里数一数二的月钱,自然会有人看不惯。”

    “王教头过谦了,您手上的功夫在外当个镖头都绰绰有余,只是王教头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跟术鸣兄弟又有什么关系呢?”解兆新笑了笑,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然后拿起酒壶准备倒酒,可壶里已经再没有酒了,于是他便起身去翻找自己包裹里的行军囊。

    在解兆新背过身去翻找东西的时候,王威似乎终于敞开了心扉,埋着头说道:“咱们爷俩在府里只是下人,但是术鸣和孟老爷家的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倒算是青梅竹马了,孟二小姐虽然是庶出,但也深受孟老爷的喜爱,因此不愿让他嫁出去,于是便有了招赘的想法,而不成器的术鸣,便是最佳人选,孟老爷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孟二小姐也一直对他颇有好感。”

    解兆新找到了行军囊,往嘴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他很少喝酒,却常常备着,三年前一次他尝试着突破二境失败,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身体会变得很凉很僵硬,喝完酒便会好一些。本来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分些酒水给王威的,可这一次,他却不想了。

    解兆新听完王威的话,一下便懂了今日为何他会对那个少女下毒手。

    王术鸣在孟家本就没有多少人信服,等王威过两年打不动拳时,王术鸣和王威两人很有可能就被其他下人联合赶出孟府,不要以为孟家人会念及他为孟家效力了大半辈子,等真有一天为了府内平衡稳定,打发一两个下人真的不难。对他们父子俩来说,唯一的机会就是王术鸣娶了孟二小姐,或者嫁给孟二小姐。

    如今王术鸣喜欢小丁布,若是将来他们父子二人铁定被赶出孟府也就罢了,可是王术鸣有可能做孟家女婿的。相比小丁布,当然是娶孟二小姐更好。所以作为父亲,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虽然王术鸣没有明说过喜欢小丁布,但既然解兆新能看出来,作为父亲的王威也一定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今日找到机会出手。这样一看,王威也是一个果敢冷血之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解兆新能理解,可解兆新更能理解作为孤儿的小丁布在这座庄子里的处境,他猜到王威出手原因之后,就情不自禁将自己代入到了小丁布的处境当中,想到若是有人为了利益想要伤害自己,而且那人还与自己颇为亲近,就觉得心寒,浑身上下又是拔凉拔凉的,只得又喝下一大口酒。

    王威沉默半刻之后又开口说道:“解小兄弟,或许你已经知道咱们庄子为何会风声鹤唳了吧。”

    解兆新双膝并拢,对着烛火愣愣发神,听到王威说话之后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晚王威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说今天下午出手的事情,王威虽然人挺耿直,但绝不是那种纯纯的良善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在孟府稳坐护院教头的位置。

    今日所见,孟府共有二十几个护院,行事作风颇有行伍之风,一看就是那个姓龚的护院教出来的。那姓龚的护院虽说是个五短身材,可偏偏手臂肌肉结实,十指粗壮有力,定是控弦的好手,这种人在寻常市井中并不常见,在箭阵中却比比皆是,以目前解兆新所看到的孟府财力,请一两个从军伍中退下来的好手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论手上功夫,王威应该仍是孟府护院里最强的一个,江湖搏杀和战阵厮杀完全是两个概念,而且军伍之中的令行禁止若不能完全移在江湖,那军队那种恐怖的行动力也无法在搏杀中完全体现出来,最终画虎不成反类犬。

    王威见解兆新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顾自的说道,毕竟今晚所托之事,实在重大。

    “孟府财力雄厚,自然会被山中的那些贼寇盯上,那四兄弟手下约莫有五六十号人马,我听到消息今晚最迟明晚可能就会来孟家湾劫掠一番,虽不一定会来咱们孟府,但万一……”王威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解兆新转过头看向他问道:“万一来这边,希望我能出手拦下他们或者杀了他们?抱歉……”解兆新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傍晚时分伪装不错,可还是被王威这个老江湖给看出来些端倪,他热情邀请自己到孟府住下,就无非是给孟府加上一张护身符。

    “解小兄弟你误会了。”王威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对着解兆新双手抱拳继续说道:“我知道解小兄弟武艺决计不在我之下,但看护孟府安危本就是我这个护院的事,我只想求你,如果我们顶不住了,能不能替我带着王术鸣离开,我死之前解小兄弟不用出手,我死之后便立马带着王术鸣离开孟府,希望解小兄弟能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王威说道此处,已是对着解兆新单膝跪下,解兆新心一软,见不得长辈在自己面前行如此大礼,也就一步跨出连忙将王威扶着。

    “王大叔,不用这样,我既受你们父子这一饭亿宿之恩,便自会报答。”解兆新也是被这做父亲的感动,心中也是想到这王威虽说做事有些狠辣,但毕竟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照顾自己长大的马爷爷在自己三四岁刚开窍时就离开村子,心中不免有些羡慕那个只把情爱当作世间最大烦恼的同龄人。

    当初选择先来北赫再去西掖,也是因为邱闵离开时曾说过马爷爷似是在北赫。

    王威正要道谢,就立马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说道:“王教头,快去看看吧,术鸣哥又和曹鑫干起仗来了。”

    他看了一眼解兆新,眼神中有些羞愧,解兆新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王威便告辞离去,开门之时,门口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后生站在门口,像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开门的王威,随后又瞥了一眼解兆新,见只是一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后生,也便失了打量的兴趣。

    解兆新心中感叹不愧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孩子,等王威和那后生离开之后,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连那门都懒得关,自己又不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关门作甚。

    不过随后,借着烛火翻书的解兆新就有些后悔了,门外院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但也不像是有山匪袭来的喊杀声,实在有些烦人。解兆新将书放好,站起身走到房门那边准备关门,却听到王威在院内怒道:“龚俊!不要以为我平日里让你就是怕了你,今日一定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王威!你!”话音未完,就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但似乎受伤并不重,随后那倒地的人又站起身来和王威动起手来,双方倒是打得有来有回。刚刚那一下被击飞,应该是王威趁那个叫龚俊的护院不备率先出了手,这个老江湖,为了儿子啥事做不出来?

    解兆新踱步出了门,朝着打斗那边走去,没想到开始看到的不是王威与龚俊的过招,而是王术鸣被一个胖子压在身下的样子,场外一堆人围着,谁也没有打算为这对父子帮忙,过去的矛盾似乎在这一夜之间激化。

    其实解兆新知道,这一定是那位孟老爷对这对父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或许过去是称兄道弟也说不定,可村里发生山匪劫掠村民的事情,孟府一急必然会把压力给到护院教头王威,或许说了什么重话又或许是下了什么命令,总之让其威信扫地,在加上之前府内有消息说王术鸣会被府内招赘,有人羡慕,自然也一定有人嫉妒。

    场内身为护院教头的王威被那龚俊全程压制,不少招式都被那手臂粗得可怕的龚俊所化解,可解兆新却觉得,王威是在故意示弱。若是硬碰硬,王威也是能对付龚俊的,但花的时间肯定更久,如果先就示弱,再加上一开始就放狠话然后偷袭,那龚俊必然会轻敌。

    与王威交手的龚俊似乎也是发现了,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从部队袭来的招式本就不多,打完一遍后就只能依靠体魄继续压制王威,招式一乱再加上王威故意卖出一个大大的破绽,龚俊一不小心就进了王威的圈套,王威躲过龚俊的拳头后一肘打在龚俊后背,随后扯着龚俊的手轻轻一推,龚俊再次应声倒地,这招让龚俊的手脱臼,但是也只是那种轻轻一拿便能恢复原位的伤势,算是没给龚俊太多难堪。

    王威怒喝道:“龚俊,现在大敌当前,你竟然分不清主次,先把此间事了了,我这教头让于你做又如何?”

    周围的人虽说看不惯王威父子,但也不会跳出来与其唱反调,而王威也没有对龚俊下狠手,毕竟此时孟府确实更多能打的人护卫。不过,转过来对于那个还压着王术鸣的胖子就没那么客气了,他身形一转,未待那胖子站起身,就是一记鞭腿正中那人头上,解兆新微微皱眉,一旁的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那个似乎是叫曹鑫的胖子半边头已经瘪了进去,恐怕是再活不下去了。

    莫道这王威是犯下了命案,在这离最近县城都得上百里路的孟家湾,一个下人的死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宗族长老、员外地主,这些人是这些偏远农村里比皇帝更为具象化的掌事人,而这些人能在一方成为乡贤或更多是乡霸的原因,则是他们掌握着这一片地区最大的财富,也就是土地。

    众人只见曹鑫缓缓倒在地上,王术鸣也不亏是王威的种,被那胖子压在地上受尽侮辱之后此时站起身来,走到一个蹲在角落全程默不作声的瘦子旁边,抽出一把斧头回到曹鑫身旁,一斧子劈了下去,把曹鑫的头从脖颈处给斩断,然后这个本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将斧子扔到地上,眼神环绕在场众人。

    似是和曹鑫关系好的一人想要有所动作,却被按着手臂的龚俊用眼神制止。

    王威眼神中散着寒光,看着众人朗声说道:“曹鑫与山匪有所沟通,此事我已有确凿证据,如今事发想要逃跑被我们父子联手斩杀。”

    旁边的解兆新摇了摇头,他能猜到王威下手必定狠辣,可没想到王术鸣也能下如此之决心,而且等王术鸣挥斧头的时候他才发现,王术鸣虽说身体瘦弱,可身上还是有少许功夫傍身的,这曹鑫能将其压制,必然也是庄子里的一把好手,如此果决将其斩杀,王威也是个人物。

    不过此时,王术鸣似是回过神来,看向那无头的尸体打起了寒颤。

    解兆新轻轻从暗处离开,没有惊动院中的众人,独自回到马厩旁的那间柴房,坐在稻草上靠着身后的柴枝闭目养神。

    一夜无事,可等鸡刚刚打鸣之时,就听见前院附近有人传来惨叫,接着有人敲响了惊睡锣,但又像是不小心撞到一般,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可这半声锣已经足以惊动孟府所有人,解兆新缓缓睁眼,感觉到了不远处的山匪中,竟有一名至少是武道二境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