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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投名状

    “我?”骤然被点名的景元愣了一下。

    “可不就是你嘛!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可不想掺和。”赵滟凝说着,冲耶律延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想要他做什么,你自己去跟他谈吧!”

    景元只怔愣了一下,便迅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站起身,郑重地朝耶律延说:“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带着你的人回大齐去,然后告诉父亲,就说我已经在大周遭遇意外身亡。”

    原本还酝酿着反扑的耶律延,听到这话,震惊地上前两步:“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景元一字一顿地说,“大齐的耶律景元已经遭遇意外身亡,从此以后,我就是普通的大周百姓,对大哥你再没有任何威胁。”

    见耶律延目光闪烁,像是在猜测自己这番话的真实性,景元不疾不徐接着说道:“我母亲一直希望我回到中原来,所以她从小就教授我中原的礼仪风俗。如今我决定留在她的故乡,再也不回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应该也会安心,大哥也该安心才是。”

    耶律延依然不太相信:“你真的不回去了?”

    “整个齐国,除了母亲,我没有别的牵挂。”景元语气淡淡的,手上还在剥着板栗,剥好了就喂给赵滟凝,“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来大周,就是想要避开和你的正面交锋。你给我下毒的事,我与母亲早就知道了。我这次借着给外祖父贺寿的由头来大周,就是为了想办法解毒。我没想过再回去,这也是我母亲的意思。”

    “为什么?”耶律延喃喃问,“既然你们知道,为何不禀明父王?”

    景元瞥了他一眼,似嘲似讽:“我母亲懿禾公主,不远千里嫁到大齐和亲,为的就是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不兴兵戈。我母亲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利国利民。而你身为齐王长子,却要毒害于我,这事如果公之于众,丢的是谁的脸面?又是想逼着谁挑起战火?一人的安危,与两国百姓相比,孰轻孰重?”

    耶律延不是蠢蛋,立马就明白了景元这话里的意思。

    不将下毒一事公之于众,除了是为了齐周两国的安定,不起战火;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为了维护他。

    这种事情,一旦曝光,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他父王是必定要处决了他的。

    耶律延向来能屈能伸,但此时此刻,依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而轻视他的这个人,还是他未成年的弟弟,他夺取王位的路上,最大的阻碍。

    然而人在屋檐下,他还不想找死,咬着牙说道:“我没想杀你。”

    “是,你的确是没有杀我。”景元说,“这几天陪着大哥在山里玩了几天的躲猫猫,我更加确定这一点。所以说,大哥你既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应该答应我的条件,立刻带着人回大齐去才是。”

    耶律延胸口起伏,似乎是在努力压抑激烈的情绪:“你觉得父王会相信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若不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他们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吗?”

    “这个大哥不用担心。”景元说,“我给你手书一封,你带着书信去找袁叔,他会陪你一起回到上都,替你作证。这件事,只要我母亲不发声,不会有人自讨没趣,揪着不放。”

    “我凭什么信你?”耶律延问,“你若反悔,或者这就是你给我下的套,等我回去向父王禀明一切,你却突然出现揭穿我,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景元瞄了他一眼:“如果我真的想要做齐国的王,我本可以在你昏迷的时候杀了你,永绝后患。而且有一点你误会了,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让我继承王位。不过父亲挑中的人不是我,同样不是你。”

    耶律延眼睛眯了眯:“你什么意思?”

    景元说:“我母亲乃是大周懿禾公主,我身上流着大周皇室血脉。父亲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你真以为他会放心将齐国交到我手上?如果他真有这个打算,就不会将我留给母亲教导,让我从骨子里就变成一个周人。”

    正低头吃板栗的赵滟凝大吃一惊,被这么大一个秘密给噎到了。

    虽然其中的真相,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景元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当着她的面和盘托出了……这算是要加入她们家庭的投名状吗?

    然而耶律延比她更加震惊。

    “你说得没错,如果父王真让你承袭王位,又怎么会明知道你身体异样,却从不着急给你解毒;又怎么会不挑最好的老师教导你,把你丢给一个女人……”耶律延如醍醐灌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那父王挑中的人,到底是谁?”

    景元撇了撇嘴:“这便与我无关了,我也不想知道。我倒是觉得父亲身体康健,或许并不急着立储。”

    对于这个问题,耶律延沉默着,并没有回应。

    见他们沟通得差不多了,耶律延还在犹豫,赵滟凝适时地添了把火:“其实你现在没得选。不跟我们做交易,你只有一死。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留着命回去,说不定还能争上一争呢!”

    “好,我同意。”耶律延朝她伸出手,“但你必须现在就给我解药。”

    赵滟凝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位齐国的大王子,你是觉得我看上去很蠢吗?我现在解了你的毒,那不相当于将主动权交到了你的手上吗?”

    耶律延压抑着怒火问:“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拿出诚意来,却要让我相信你?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

    “道理?你跟我讲道理?”赵滟凝再次被他给逗乐了,“大王子,你今年几岁啊?难道你不知道,所谓的‘道理’,不就是强者说了算吗?现在你的命都在我手里,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啊?”

    “是你要跟我谈条件。”耶律延的肺都要气炸了。

    活了三十年,他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在这样一个破山洞里,他居然被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崽子给耍弄了。

    还一次接一次,得寸进尺。

    但他毕竟不是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怒骂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