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顾祝同，年四十，为江涿郡太守。
此人生性贪财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家中更是妻妾成群。至于贪墨腐败更是无师自通的境界。
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张燧悬在我们头顶的其中一把利刃。
顾祝同很清楚，他此时此刻所登的位置是圣人给他的。是因为圣人给了他金钱、地位他才能为所欲为地享受着一切。所以他鞍前马后地为朝廷效力，无时无刻不死死盯住老爹和陈昇将军的一切举动。
当然，顾祝同的目标不光是我们，同时还有他的同僚。
上次李进阮因为吃空饷闹出兵变的秘闻，便是由他泄露出去的。不过这件事应该是被他临安的上司给压了下来，所以并没有发酵。
但他的动机是什么？
按理说，李进阮和顾祝同是同一战线，理当合成一气才对，但偏偏却在这种要命的问题上发生了矛盾。
要知道，李进阮犯的事可不轻，如果上面真的要问责，最轻也是要被砍头的。
我想所谓的“小人谋而不和”说的就是这样吧。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顾祝同突然死亡······
“死因是什么？”
“据衙役、仵作所报，应当是被砒霜毒害的。”
“犯人呢？”
“说是府上的一个叫黄之的下人，因为顾祝同与其妻通奸，所以才想着杀了他以报夺妻之仇。”陈济棠将一张纸递到我眼前，“这是我让人抄录的供词。”
我接过来，仔细读了一遍，虽然没有发现逻辑上的漏洞，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因为这个下人是上个月才入顾府工作，就算这一个月期间顾祝同真的和其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发生，虽有些极端，但并非不切实际。
但有意思的是，犯人在入顾府之后只是杂役。如果真的要投毒，也一定是贴身的侍从丫鬟才更方便才对。
根据他的供言，昨夜顾祝同在外吃酒，一直到戌时才回府。通常顾祝同在喝过酒后，都会让府中下人备些解酒的汤食，而犯人就是在这碗汤中下了大量的砒霜。因此顾祝同在饮完之后不久就死在卧房之中。
有趣的是，昨夜顾祝同并没有和他的妻妾共眠，而是被抬入了一间平时不常用的偏房。
这一点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刚好那天他喝醉了酒，刚好他在那晚是独处的，又刚好犯人那天给他下了毒。
我并不相信这件事能凑巧到如此程度。事出如此，其中一定有蹊跷。
“我知道二郎在疑惑什么，你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被人规划好的一样，对吧？”
“嗯，难不成辅仁兄也有所怀疑？”
“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认为应该和李进阮脱不了干系。”
陈济棠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抓住实质性的证据，但陈济棠认为，一切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李进阮。除此之外，陈济棠确实想不到有谁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能够把一切布置的滴水不漏。
在陈济棠看来，那个被逮捕的“犯人”，大概就是李进阮私养的死士。什么“顾祝同与妻通奸”之类的，反正死无对证说什么都行。反正顾祝同本来就好色，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更重要的是动机。
恨顾祝同的人有很多。远了不说，就近些时日顾祝同买了两个美妾回房还闹出了点事儿。
据说那两个女子是青楼中的头牌，店里的老鸨并不想放人。但是顾祝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那两个女子不可，于是便当众令侍从殴打了一番老鸨，最后一分钱也没付便抢走了那两名女子。这一打便出了事儿。那老鸨本就上了些岁数，再这么一折腾没几日便断了气。
像这样欺男霸女的糟事儿顾祝同平日里没少干。
但问题在于，像这样的寻常百姓真的能规划出如此精细的杀人计划吗？
更何况砒霜这种剧毒物，平常百姓根本无从购入。即便能买到，那剂量也是相当小的。然而这个所谓的奴仆杂役，却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如此大剂量的砒霜，是绝对有猫腻的。
“辅仁兄认为是李进阮为了封口才杀了顾祝同吗？”
“不排除······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
“只是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对吗？”
我知道陈济棠在顾虑什么。
说白了，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们构建在一个拟定的前提条件下推理的，而这个结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可以直接指向李进阮。
“没错······暗杀朝廷命官······这又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找到线索乘机扳倒李进阮······”
“辅仁忘了我们是有证据的。”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宪安突然开了口。他说话虽然儒雅轻柔，但却暗里透着坚毅。
“什么证据？”这次是我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公子和辅仁再想想，我们手里现在还有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黄之？”
“正是。”杜宪安点了点头，“如果公子和辅仁真想借此机会扳倒李进阮，那么黄之便是重中之重的。毕竟李进阮此人心思算是缜密，想要在短时间内挖出他遗漏疏忽的细节实在有些难。”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严刑逼供？”我皱了皱眉问道。
在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锦衣卫的诏狱来。那是各种酷刑什么都有，哪怕就遭一项那也是半条命得搭在里面。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书生如此蛇蝎心肠······
我暗自吞了吞口水，庆幸这样的狠人是陈济棠的朋友。
“如果公子和辅仁真要借此机会直击要害，那唯有此一路可走。但是如此行事必然会落下话柄，一旦行事不够缜密走漏了风声，便绝对会被反将一军。故此，这只能算是下策。”
“那上策当如何？”
陈济棠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清楚，如果在这个时间点把李进阮逼急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我已经大致能猜到杜宪安想要说什么了。
“先欲取之，必先予之。我想杜兄是有这层考虑对吗？”
“然。”杜宪安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赞许的意味在其中。
“二郎和杜兄是想效仿那段规和韩康子故事？”
【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佗人；佗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
这点我此前和老爹也讨教过。
欲要毁掉一个人，就要让他陷入癫狂。
此时的李进阮在江州算得上权势颇盛，如果贸然动他，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有可能在张燧那里落下话柄。
但如果我们在明面上不动声色，如此这般李进阮就必然会放松警惕。
此前贪墨没有被制裁，引发兵变也没有被处罚，此时又杀了朝廷命官却依旧可以置身度外。
一而再再而三，会潜移默化地麻痹李进阮的心理防线。一个人无论如何心机，也终究敌不过自大狂妄。如此躲过多次处罚的李进阮，或许会因为侥幸等心理，而开始放松戒备和警惕，将他的手脚渐渐放大不再去严查细枝末节。
只要李进阮放松了警惕露出了马脚，便可以乘势出击，一击毙命。
而理由，并不会是贪墨也不会是草菅人命。
而是——通敌。
此人生性贪财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家中更是妻妾成群。至于贪墨腐败更是无师自通的境界。
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张燧悬在我们头顶的其中一把利刃。
顾祝同很清楚，他此时此刻所登的位置是圣人给他的。是因为圣人给了他金钱、地位他才能为所欲为地享受着一切。所以他鞍前马后地为朝廷效力，无时无刻不死死盯住老爹和陈昇将军的一切举动。
当然，顾祝同的目标不光是我们，同时还有他的同僚。
上次李进阮因为吃空饷闹出兵变的秘闻，便是由他泄露出去的。不过这件事应该是被他临安的上司给压了下来，所以并没有发酵。
但他的动机是什么？
按理说，李进阮和顾祝同是同一战线，理当合成一气才对，但偏偏却在这种要命的问题上发生了矛盾。
要知道，李进阮犯的事可不轻，如果上面真的要问责，最轻也是要被砍头的。
我想所谓的“小人谋而不和”说的就是这样吧。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顾祝同突然死亡······
“死因是什么？”
“据衙役、仵作所报，应当是被砒霜毒害的。”
“犯人呢？”
“说是府上的一个叫黄之的下人，因为顾祝同与其妻通奸，所以才想着杀了他以报夺妻之仇。”陈济棠将一张纸递到我眼前，“这是我让人抄录的供词。”
我接过来，仔细读了一遍，虽然没有发现逻辑上的漏洞，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因为这个下人是上个月才入顾府工作，就算这一个月期间顾祝同真的和其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发生，虽有些极端，但并非不切实际。
但有意思的是，犯人在入顾府之后只是杂役。如果真的要投毒，也一定是贴身的侍从丫鬟才更方便才对。
根据他的供言，昨夜顾祝同在外吃酒，一直到戌时才回府。通常顾祝同在喝过酒后，都会让府中下人备些解酒的汤食，而犯人就是在这碗汤中下了大量的砒霜。因此顾祝同在饮完之后不久就死在卧房之中。
有趣的是，昨夜顾祝同并没有和他的妻妾共眠，而是被抬入了一间平时不常用的偏房。
这一点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刚好那天他喝醉了酒，刚好他在那晚是独处的，又刚好犯人那天给他下了毒。
我并不相信这件事能凑巧到如此程度。事出如此，其中一定有蹊跷。
“我知道二郎在疑惑什么，你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被人规划好的一样，对吧？”
“嗯，难不成辅仁兄也有所怀疑？”
“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认为应该和李进阮脱不了干系。”
陈济棠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抓住实质性的证据，但陈济棠认为，一切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李进阮。除此之外，陈济棠确实想不到有谁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能够把一切布置的滴水不漏。
在陈济棠看来，那个被逮捕的“犯人”，大概就是李进阮私养的死士。什么“顾祝同与妻通奸”之类的，反正死无对证说什么都行。反正顾祝同本来就好色，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更重要的是动机。
恨顾祝同的人有很多。远了不说，就近些时日顾祝同买了两个美妾回房还闹出了点事儿。
据说那两个女子是青楼中的头牌，店里的老鸨并不想放人。但是顾祝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那两个女子不可，于是便当众令侍从殴打了一番老鸨，最后一分钱也没付便抢走了那两名女子。这一打便出了事儿。那老鸨本就上了些岁数，再这么一折腾没几日便断了气。
像这样欺男霸女的糟事儿顾祝同平日里没少干。
但问题在于，像这样的寻常百姓真的能规划出如此精细的杀人计划吗？
更何况砒霜这种剧毒物，平常百姓根本无从购入。即便能买到，那剂量也是相当小的。然而这个所谓的奴仆杂役，却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如此大剂量的砒霜，是绝对有猫腻的。
“辅仁兄认为是李进阮为了封口才杀了顾祝同吗？”
“不排除······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只是······”
“只是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对吗？”
我知道陈济棠在顾虑什么。
说白了，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我们构建在一个拟定的前提条件下推理的，而这个结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可以直接指向李进阮。
“没错······暗杀朝廷命官······这又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找到线索乘机扳倒李进阮······”
“辅仁忘了我们是有证据的。”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宪安突然开了口。他说话虽然儒雅轻柔，但却暗里透着坚毅。
“什么证据？”这次是我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公子和辅仁再想想，我们手里现在还有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黄之？”
“正是。”杜宪安点了点头，“如果公子和辅仁真想借此机会扳倒李进阮，那么黄之便是重中之重的。毕竟李进阮此人心思算是缜密，想要在短时间内挖出他遗漏疏忽的细节实在有些难。”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严刑逼供？”我皱了皱眉问道。
在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锦衣卫的诏狱来。那是各种酷刑什么都有，哪怕就遭一项那也是半条命得搭在里面。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书生如此蛇蝎心肠······
我暗自吞了吞口水，庆幸这样的狠人是陈济棠的朋友。
“如果公子和辅仁真要借此机会直击要害，那唯有此一路可走。但是如此行事必然会落下话柄，一旦行事不够缜密走漏了风声，便绝对会被反将一军。故此，这只能算是下策。”
“那上策当如何？”
陈济棠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清楚，如果在这个时间点把李进阮逼急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我已经大致能猜到杜宪安想要说什么了。
“先欲取之，必先予之。我想杜兄是有这层考虑对吗？”
“然。”杜宪安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赞许的意味在其中。
“二郎和杜兄是想效仿那段规和韩康子故事？”
【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佗人；佗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
这点我此前和老爹也讨教过。
欲要毁掉一个人，就要让他陷入癫狂。
此时的李进阮在江州算得上权势颇盛，如果贸然动他，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有可能在张燧那里落下话柄。
但如果我们在明面上不动声色，如此这般李进阮就必然会放松警惕。
此前贪墨没有被制裁，引发兵变也没有被处罚，此时又杀了朝廷命官却依旧可以置身度外。
一而再再而三，会潜移默化地麻痹李进阮的心理防线。一个人无论如何心机，也终究敌不过自大狂妄。如此躲过多次处罚的李进阮，或许会因为侥幸等心理，而开始放松戒备和警惕，将他的手脚渐渐放大不再去严查细枝末节。
只要李进阮放松了警惕露出了马脚，便可以乘势出击，一击毙命。
而理由，并不会是贪墨也不会是草菅人命。
而是——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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