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2 北襄（1）

    此时正是夜色漆黑，万籁俱静之时，街有更夫二人手执锣梆，一人擎锣，一人挥梆，一慢两快，声音呛！——呛！呛！正是三更落梆，属意平安无事。

    马车碌碌行上大路，金善撩起窗帘看向车窗外，正好借着更夫提着的灯笼，瞧清了道路，他们已使上了神武大道，车外有随车小童步行在旁侧，见金善撩起了帘子，立时恭声问道：“公子可有吩咐？”

    金善看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小侍，又瞟向那车驾四周围着的数几十位士兵，立时堰息道：“我不过想问问还有多久可到主人家？”

    小侍笑着回道：“回公子，不远了，约行一炷香，穿过这神武大道便是。”

    金善闻言只是哦了一声，以示知晓便立时放下了帘子。瞧向对面，白瑜正端坐在前，双目紧闭，正是一副闭目养神的神态，瞧着甚是悠闲。金善立时火气上涌，怒其不争道：“掌柜的，你怎么还坐的住？如今人家都上门挟持了！而我们竟这般束手就擒！”

    白瑜闻言，才睁开眼，看向金善平静道：“我们并未为人挟持。”

    金善惊道：“如何不是挟持？掌柜可曾见过有人迎客上门是派遣士兵随行的？”

    白瑜却道：“我并非为人挟持，却是自愿应邀拜访。”

    昨日，白瑜协同金善才从雀食那处归来，夜间，便有人造访雁门书肆。那人手持信笺，上印有一方花押，象龟背负石山陵壑，有蛇交颈缠绕，蛇头尾出，与那信封上的花押不差毫厘。

    此前信使留言：七日之后会有人携花押信物前来拜访。果真是七日，此时更夫三更，刚过子时，便是到了第七日，传话的人便于子时相邀，一刻不差。如此也便算了，护卫军将书肆三十丈之处禁绝，可见一斑。

    不止如此，金善方才瞧清楚，此前车驾行至神武大道，那更夫远见，立时便退避远处，想来也知大瑨帝都照金入夜宵禁，何人敢如此放肆，不止夜间驾车畅通无阻，甚至行军护卫视律法于无物？他们刚刚将书肆搬至照金，数日不到，尚且不清楚照金形势，然那土生土长的更夫如何不知？能于神武大道旁侧修建府邸者，必属达官贵胄。金善不由想起昨日扶乩预测，九五卦者，屠神戮鬼尤未可，纵使先生有通天之能，智通神鬼，那又如何，帝王追命，率土之滨焉能得存？金善不免心下担忧，具是同白瑜恳切相告。

    此前白瑜前往雀食处卜吉凶便知此行与皇室有关，倒也对这般阵仗不曾惊异，只是道：“若所料无错，此间应是北襄王府的车驾，若当真心存歹意，皇室发难，你我又能如何抵御，不若前往，探寻其间请愿因由，不失为一策。且行且观罢。”况且白瑜存着私心，不能告知金善，便又道：“既来之则安之。”

    得白瑜一言，金善思来想去全是道理，那他此间诸般担忧竟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不由讪讪的，也学着白瑜一般，开始了闭目养神。

    果真一炷香后，车驾停了，那小侍满脸喜色的将金善白瑜二人请下了车，金善抬眼瞧向门头，匾额上正是‘北襄王府’四个大字。小侍领着他们由正门而入，穿过诸般迂回复杂的走廊，面前是两间已清扫干净的雅致厢房。此时有侍俾鱼贯而出，分列在两人身后，那小侍躬身道：“想必两位先生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小人特意备下两间厢房，今夜暂且歇下，待明日主人自会前来拜访。”说到这里那小侍伏身一揖，又道：“承蒙不弃寒舍鄙陋才好。”

    金善闻言甚是无言，半夜将人请来，竟只是叫人休息一晚，那为何不是明日？此间嘲意却因身在囹圄不得发，金善见白瑜神态自若进了左侧一间厢房，只得作罢进了另一处厢房。

    厢房内精致巧别，甚是精美，王府侍俾亦是服侍周到，不仅提了沐花热汤进来，还备下了膳食寝衣，焚了熏香，端是沁人心脾。金善想到此前那小侍说道寒舍鄙陋，不由发笑。

    只是此厢金善有心享用，却是无力奉承，白日暂且不提，夜间舟车劳顿，且一整日精神紧绷，已是疲惫不堪，不待侍俾紧锣密鼓的收拾停当，便已然昏死过去。因而他不知，白瑜夜间曾被人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