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12 偿愿（2）

    观至此处，透过妙华镜，金善只见白瑜立于圣人对面，口中念念有词，金善不知白瑜说了些什么，只见一阵红光由圣人额间生出，红光似有灵识一般聚在一处，具是争相外溢，此时圣人却是痛声惊喝，似是由额间生扯皮肉一般，周遭有兵士意欲上前阻止却为朱几道制止，只是围在外围，只待惊变一生，立时便可将白瑜缉拿惩办。

    那厢圣人痛喝不过片刻，红光具为白瑜引出体外，刹那间竟凝为一个女子身影。那女子，一身红色袖衫，青丝瀑扬，圆润面庞，其貌不扬，立于光下，光竟径直穿行，唯有心口一处生着一粒火苗，正熠熠生辉。

    竟不是实体！众人具是惊异！然未得北襄王命令，尽皆举兵不动。远处衍悔，目光触及那女子脸庞，一时声泪俱下道：“真的是你！”

    在场唯圣人一人，身影僵直，半响才行至那女子面前。

    他都想起来！他站在日光下，那些消失的记忆一时如潮水一般呼啸而来，将他的意识具是淹没，而那漫天的潮水中一个红衣女子于水面浮现，那女子躺于水面之上，双目紧瞌，他满心满眼具是那女子，而那女子正此时睁开了眼睛，侧着面容望向他，甚至落下泪来。而他脑中唯剩一个名字，那两个字只待脱口而出，他不由自主的唤出那个名字……

    众人静待圣人反应，只见一双枯手只待抚上那女子面庞，然刹那间，那女子便消失不见，唯有一只火蝉，身覆红光，红光似火一般耀眼，振翅飞跃于白瑜掌心，复而消失不见。连同思行殿中那座长信宫灯亦是一同碎裂，碎为一地灰烬。空中唯余圣人一声呼唤道：“阿满！”却不闻回应。

    此后便是圣人疯魔，先是抱着那碎了的宫灯悲声恸哭，随即便是于朱阿宫中狂奔，只为寻得那个名为阿满的女子。

    而众人只是齐齐立于思行殿外无动于衷的瞧着那曾经成就天下盛世的天子，看他诸般疯魔，无能为力。朱几道也是派遣一支卫兵随身护卫圣人。

    金善惊异，原来那女子便是阿满。衍悔提及少年往事曾言初见圣人之时，圣人正眼覆红凌寻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名唤阿满。更为金善惊异的便是神女果真形貌普通，同小先生所绘制的神女图相去无几。

    观至此处，金善身处事外，亦是泪洒满面，不忍卒读，索性撤去了妙华镜不再观看。他只是不知缘何如此。金善思及前因，唯有圣人所述四字最为贴切，当真是世人贪渎。

    只是金善尚有不知，问道：“圣人疴疾何来？为何先生为圣人疗治过后，圣人竟疯魔至此？”

    白瑜却道：“圣人疴疾之因尚且涉及朱阿宫另一段旧情。只待你看尽这段旧情，我才能解释于你听。”

    金善正是方寸大乱，如何能平心静气再看另一段悲情？不怪金善如此，观看圣人疯魔之症，便知那另一段旧情如何能是一段温情故事？只得先行作罢。

    金善不欲再想此间悲情事，正待寻些躲避的由头，放眼望去，堪堪瞧见炉上屠苏酒，提议道：“如今正是除夕，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正好屠苏酒已温，掌柜不如与我同饮，暂时忘却此间烦心事如何？”

    白瑜笑而不语。二人执杯满饮，正是酣畅，忽闻叩门声，金善不悦，哼哼唧唧间不愿起身，白瑜无奈只得前往开门。

    开门间风雪涌入，门外一人，满头满脸具是风雪。

    金善只等掌柜回来，不醉不休，却半天不见人归来，只得起身去寻。远瞧着白瑜站在门外不见进来，风雪尚且就着大敞的门扉只往里面灌，冷的金善牙齿具颤，金善一时恼怒，口齿不清间尚是喝问道：“何人除夕夜前来惊扰……”

    可一句话不曾利整说出口，便生生噎进肚子里。门前白瑜正为一人抱着，那人一双桃花目，眼尾朱红，满眼含泪，正恶狠狠的瞧着金善，金善更是为人一瞪，霎时灵台清明，一身恶胆霎时偃旗息鼓，魂消天外！能叫金善惧成此般形貌者，能又是哪个？除了庄兰生还能是谁？

    金善正是惊怵，只待逃回楼上，再也不敢放肆，门前抱着白瑜的庄兰生立时撒手，闹着脾气，不肯进门，得了白瑜一句“回自己家，何须敲门？进来便是。”言落庄兰生立时羞红了脸，不情不愿间随白瑜进了门，二人具行在前，因而不曾瞧见金善一副不敢置信，如同见鬼的模样。

    其实这也不全怪金善。金善只见过小先生双目圆整，厉声训斥之态，何曾见过庄兰生这般小儿娇怒之态，故而一时难以接受。果真，这一日金善一时不慎冲撞了庄兰生，正是惊惧间却不见庄兰生呵斥，尚且不敢置信，却不知庄兰生正是因为金善瞧见了他此番形貌，心间尴尬，不敢借此发火，金善幸逃一劫，这已是后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