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蝉 13 起始（2）

    此时正是正午日间，少年手执尖嘴壶，那壶嘴长七寸，壶身高悬，一股细长灯油由壶嘴倾泻而出，正好落在那长信宫灯油盏之中，颇有些技巧。其间少年同那宫灯絮絮耳语，却不见那小妖回应。金善杂七杂八间听来，什么话都有，具是些疑问，日常琐事，没什么有趣的，除却聒噪，听来甚是枯燥。待少年添好了油，便同圣人一般躺在那日光与阴影之间，以书卷覆面，堪堪睡去，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闲之感。

    此后金善一直观看，具是此般内容，少年不断添着灯油，聒噪话事，其他时间不是于日光下看书便是睡觉，而那小妖，一如往常，不见应答，如此一直往复。起始金善只以为妙华镜不断重复相同影像，随后金善观察到镜中少年穿着打扮偶生变化，甚至身量也教以往不同，初来比那宫灯高不了多少，如今已是比那宫灯高出一翻不止。金善才知，不是妙华镜的缘故，是镜中所记载的正是少年日常，少年每日所做具是这些内容，甚至将那宫灯保护的很好，金善不间断观看，不觉少年长高，故而初始未曾察觉。

    金善虽寻到了妙华镜中的小诀窍，却不知是何缘故，只得复问白瑜。白瑜道：“妙华镜所现具是那枚火蝉的记忆，那火蝉正是阿满心火所化，因心火离体，寄身圣人身中日久，渐渐生出实体，化作蝉形。此时小妖虽生灵智，尚不自由，不得现形言语，却生有记忆，因她为灯身囚困，所见所识具是于思行殿内宫灯视角，才会如此般反复。”

    金善尚有疑，复问道：“那为何初见之日，阿满却可说话？”

    白瑜解释道：“那时于那小妖而言，正是生死存亡之际，突破极限生出些异数也是生之常态。”

    金善大致理解，复又观望妙华镜，果真瞧见不同于之前的画面，此时少年已长至十五岁，灯中小妖终于得以化形，时隔八年，二人首次相会，少年甚为欢快向那小妖说自己名叫靖，还为那小妖取了名字，叫做满，平日里靖便称满为阿满。金善看来此番画面倒是甚为和谐，除却一点叫金善难以忍受，那便是靖的话语甚多，有的没得胡说一气，一如初见，让金善觉得靖甚为聒噪。可是很快金善便知靖为何如此多话，初来金善对此颇多厌弃，后来却是感慨良多，倘若一个人十几年来只能自言自语，怕是早已疯魔，如靖一般尚且风貌甚佳，已是艰难，如何还能多做要求，这已是后话罢。

    此后，靖与满日常相处倒是温馨异常，二日甚是喜欢躺在思行殿的大洞之下，同沐日光，除却闲来无事间午睡，靖甚是喜欢读书给满听。满虽是少女身姿，心智却同孩童无异，靖知悉其间道理。满对世俗常识具是懵懂无知，甚至不知男女大防，靖便自觉身担父责，教授满诸般知识。靖少年之时为人祸连坐，已被圈禁数年，自己尚且知之甚少，所知所闻仅限书籍，书中内容虽晦涩难通，然靖多次通读，已是知悉大概，应付满的多数疑问倒也得心应手。二人算是相依为命，情义深厚。

    靖常年孤寡，得满陪伴，算是人间一幸。金善亦是如此看待，可世间向来寡情，总是多生灾难。靖十七岁之时，朱阿宫突然多了一人，那是一个年岁豆蔻的少女，名唤越女，身姿窈窕，姿色秀丽。越女为滕媳遣来，要嫁予靖为妻，延续子息。

    满尚且年幼，不知何为夫妻，也不知何为子息。满只知道至越女前来，靖便不再同她一处，多数时间换做陪伴越女，满心间新生了许多怪异的感觉，却不知如何形容，也不知如何同靖说明，直至一年后，越女临盆之日，朱阿宫中又有一人造访，那是一个七分雍容雅步，三分艳冶柔媚的女子，众人皆唤那女子为滕媳夫人，那女子同靖单独一番话事，也解开了一切恩怨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