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中军置酒饮归客（二）

    不过片刻，张良便返回来了，他面上带着歉意：“汉王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还请项王莫要怪罪。”

    项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了，他浅声道：“汉王如此不胜酒力。”

    张良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称呼的变化，赶忙弓了身子解释：“项王莫怪！汉王走时已经备了歉礼，让属下务必求得您谅解！”

    他话虽这么说，态度也恭敬极了，只是心里面却是不以为意的。

    “呵，”项籍轻笑了一声，道，“若本王不接受，你又当如何？”

    张良有些失态地地抬了头，眼里满是震惊。

    “可是要，”男人顿了顿，细长的瞳孔里泛着丝丝冷意，他勾唇，“以死谢罪？”

    那下面的人失了力一般陡然下跪，叩首：“项王饶命！”他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懊恼、悔恨还有怨恨的神色。

    他如何知道这人竟真的要杀他！如果早便知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怨恨起罪魁祸首——刘邦。

    项籍垂眸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像是洞知他所想一般。他轻笑出声：“先生快请起，何必如此紧张？本王方才不过说笑罢了！”

    张良像是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起身时只觉得双腿抖得厉害。

    看着他的样子，项籍心情好起来，他问：“不是说汉王有礼要进献，先且给本王瞧瞧吧！”

    “喏。”张良不敢再同他耍心眼，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端上来，精致的木盘上盖着一块红布，布被掀开，上面赫然是一双白壁，玉石剔透无暇，看得出是极品。

    “玉是好玉。”项籍赞叹了一声。

    众人皆不敢接他的话。

    “那先生便退下罢！”项籍像是对那玉璧极为感兴趣一样，眼都没抬道。

    张良听此却是如蒙大赦一样，连忙告退了。

    项籍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融进夜色中，他哼笑了一声，手轻轻一挥，像是没握紧那玉，一双玉璧倏然坠地，发出好听的一声脆响后，四分五裂。

    莹莹白玉碎了一地，在烛光的晃耀下，煞是好看。

    林子辄却没兴趣去欣赏，他有些生气对项籍道：“你可知今日未能杀了他，日后会埋下多大隐患？还有那个张良，连刘邦都愿放下身段去请来的人定不是俗人，可方才明明......”

    项缠、项庄两人及闲杂人等已经退下了。

    项籍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他道：“我的事，何须您来做主？”

    他用的是敬称，语气里却有着嘲讽的意味。

    林子辄愣了一下，他忍不住说：“我这也是为你好。”

    “本王已经不是幼童了！”项籍的话里已经有了冷意，他道，“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说完，他径直走了。

    林子辄眉头皱的厉害，细细回味他的话，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怯意。

    这次，两王之争并未伤及无辜。不过很快地，鸿门一宴两人的无声之战倒成了百姓的饭后余资。

    咸阳城。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扒着亦真亦假的八卦。台下的看客昏昏欲睡，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怎的就没有尚能入耳的话题？”

    说书先生被如此质问了也不恼，他笑道：“这位公子，小人确有可说的，可......”他面色犹豫道。

    只见先前那出声发难的人，随手将腰间一块玉佩扯了下来，掷在说书先生面前的那张木桌上。

    那说书先生见了立马眉开眼笑，说了起来：“传闻那鸿门宴过后，那项王便遇见了一美丽姑娘，一见便扬言要娶了她。”

    有个声音插了进来：“那姑娘会不会是汉王的眼线呢？”他的话刚落下，四周的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他。

    那少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说书先生笑了笑：“小公子说笑了，这又不是话本子里的故事。”

    先前发难那人出了声：“你且继续。”

    说书先生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不曾想，那姑娘竟也是对项王一见钟情，早就芳心暗许了！”

    众人一片晒然。

    “据老夫可靠消息，不日，项王便要大婚了！”说书先生抚了抚长长的白须，一脸叹谓道。

    众人顿时有些扫兴。

    “这怕不是你臆想出来的罢！”有人这样说。

    说书先生笑着摇头，表示书已经说完了。

    大家纷纷散了，那个掷玉佩的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几眼，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