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最是人心蛊惑生

    是了，现如今百姓们皆只顾自己生活安逸与否，哪里还会去想那些高官厚禄的权利之争呢？先不说那秦始皇嬴政，偏生他的儿子秦二世也是暴戾无比，咸阳的百姓已经烦透也怕极了帝王的暴政。还好老天有眼，秦二世染病故去了，子婴继位，这个秦王是个懦弱的，却给了他们做梦都想的平淡日子。

    可不久就横空出了两王，欲争夺这咸阳，最后那项王占领了这片原本属于秦国的领土。这座城池几经争夺，改朝换代，只是这外面的风雨却丝毫没打扰到里面人的生活。

    就像被项籍保护得极好的阿虞一样。

    很快地，那个说书先生的话被一一验证。

    不日，项王即将大婚的消息传来，在咸阳百姓平淡的生活里惊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躁动。

    夜。

    凉如水。

    华丽的寝宫内烛火不熄，宫外壁檐上，二十四盏琉璃灯内灯火摇曳，映得灯壁流光溢彩。再往上，三个偌大的字立在牌匾上，在灯火的照耀下，格外清楚。

    阿房宫。

    不同于往常，殿外竟是空无一人，守夜的侍卫不知去向。

    相比大殿之外的清冷，宫内却溢满了丝丝不正常的甜腻之气。镶了琉璃的地砖上是一地杂乱的衣物，绕开那席用拇指大小的粉珍珠串成的珠帘，沉香木嵌金丝的屏风后面赫然是一张同样金贵华丽的大床。

    床上躺着赤裸相拥的两人。

    皎月垂落树梢，月光透过窗口打落在两人身上。

    床上那个面容清冷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有片刻的迷离。可不过怔了片刻，她便轻轻抬起柔若无骨的柔荑，握住了搭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掌，感受到男人指腹的薄茧，才又沉沉昏睡过去。

    桌案上，只余一掐银丝金镂空香盒静静置在边角处。

    龙涎香悄悄溢满了整个宫殿。

    幽静又清宁。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九月的天是多变的，昨日还艳阳高照，闷热无比，今日便骤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

    这雨一连下了数日，让不少人烦闷极了。

    外面的雨还在细细地下着，在湖面上漾起了丝丝波纹。咸阳宫六殿的侍卫一刻也不曾停歇地巡逻，偶有宫人快步走过，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凝重的氛围萦绕在每个人周围。

    前几日，阿房宫内所有宫人、当晚值夜侍卫皆被杖责处死，血水染红了宫前的琉璃瓦砖，至今还未完全洗去。

    不仅如此，阿房宫被封，所有人无令不得入内。

    无人知晓缘由，可每个人都怕极了下令的项王。

    这个曾经被帝王大兴土木也要建成的宫殿，现在却在一夕之间寂寂无人，就此荒废。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唏嘘。

    ※※※※

    咸阳宫，偏殿。

    阿虞捡起桌案上那方大红喜帕，素手翻飞间落下最后一针，她眉心微拧。

    自那日发生了那事以后，阿虞就搬到了咸阳宫。只是她再没见过项籍，不是她不愿见他。

    而是他在躲她。

    四周的婢女正在张贴着喜福，小心翼翼地没敢发出一点动静。

    指挥她们的小小见阿虞绣完了喜帕，快步将小几上放着的铜盆端了起来，走到阿虞旁边蹲下。

    “婢子为您净手。”

    阿虞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总觉着不对劲，她忍不住问：“外面可是发生了何事？”

    这些日子她一直呆在咸阳宫内，就算出去了周围的宫人皆对她恭敬无比，许是项籍下了令，不仅什么事都不让她知晓，就连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都没有。

    小小丝毫没受影响，用干净的帛锦为她擦干了手，然后恭敬道：“想必项王自会为您解释的。”

    阿虞冷哼了一声，放低了声音，“你要清楚，你现在的主子是谁。”

    小小唇角完美的弧度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她放了铜盆，冲她叩首，“婢子谨记。”

    她不卑不亢直接叩了一个重重的头，引得其他小丫鬟忍不住朝这边暗暗看过来。

    阿虞额角微跳，想起那晚她也是这副模样，手一扬，把桌上一只小巧的琉璃杯直接砸在她身上。

    杯子落在小小额头上，琉璃杯并未打碎，只是她额头那很快便肿了一片。

    少女跪坐在那，一声未吭。

    小丫鬟们看得心惊，都收回了视线，认真地做手头上的事。

    阿虞又惊又恼，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因为太过懊恼，心里又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项籍对自己的不理不睬，眼角都泛起了微红，这模样像是方才责罚人的不是她，她才是被罚的那位。

    “下去。”

    小小应声退了下去，四周的丫鬟也识趣地收了东西随她一起退了。

    角落里一抹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