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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长远打算

    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陈旭日忘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这句话,大概是小学还是初中学过的一篇古文,伯乐相马里提到的。当时觉得非常的有道理,至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慢慢体会到,现今社会,相马术自是用不到了,可这句古人的真知灼见,亦非常适用于人才的选择上。

    有些人呢,你也说不出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时也没有特异的表现,似乎挺泯然众人矣的,但就是会让你有种感觉,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觉得假以时日,他会是个人物,会做出一些比较出彩的成绩。

    潘济就给了陈旭日这样一种直觉。

    而陈旭日选择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

    父亲提议,意思是把潘济要到家里边,跟在他身边听用。陈旭日拒绝了。

    主仆的名分一旦确定下来,这个标签往往一辈子都摘不掉。虽然现在来说,潘济等人是他买下来的,尊卑已然有别。可这种差别相对来说不算大,日后倘使情况有变,把它视作救命之恩也好,援手之恩也罢,总有个转圜余地。

    比起下人,陈旭日现在最需要的是朋友,或者退一步说,是伙伴。

    在这个人口买卖公开化合法化的时代,只要经济条件许可,下人什么时候都不缺,随时可以补充进来一大批。

    朋友就不一样了。

    陈旭日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对自己的将来,心里大致也有个大概的发展方向,左右总是不会脱离官场了。

    或许自己正式涉足官场的时间,比曾经预计的还将早上许多,至少不会超过三年罢?他是御笔破例钦点馆选的庶吉士,庶吉士三年学成散馆,便要正式领衔做官了。

    以陈旭日在现代社会近三十年的生活经验来看,真正的朋友,往往是学生时代结交下来的,及至踏上社会,环境发生变化,人心跟着复杂,考量什么,往往都掺杂了各种各样的利益算计。朋友是个泛而广之的称呼,真要论起来,稍微有些交往的人似乎都当得这个称呼,但静下心来,陈旭日扪心自问,能让他放到心上,真正以朋友视之的,多是过往的同窗好友,哪怕分别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是经年不得见。

    换了时空,大环境与以往迥异,陈旭日没有机会跟比较多的同龄人交往,没有机会积攒人脉和友情。仔细考量后,他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正式入职官场前,尽可能多的认识一些年纪仿佛的朋友,这种友情,相对来说,总是要比日后来的单纯些,纯粹些。

    他是真的想和潘济做朋友。

    他是真的认为,如果不能抗拒,如果有勇气面对已经发生的过往,那么苦难就是一笔财富。就好比他自己,接受了空降到这个落后的、处处不方便的、步履维艰的落后年代,曾经与众不同的经历,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不论是哪一种,倘使可以做到冷静的分析然后冷静的面对,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把握对自己人生的主动权。他是这样去做的,潘济,也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这么做的潘济,而且有足够的聪明,足够的理性,足够的冷静,足够的学识,所以陈旭日诚心诚意想与他做朋友。

    与潘济一起买过来的,一共是六个孩子,陈旭日敢发誓,他真的没有自视高他们一等,日后如何不得而知,至少是现在,他心里还没有培养出森严的等级观念。但是六个人里面,眼下他想再进一步与之做朋友的,只有潘济一个,陈旭日只能把它归结为人与人之间的缘份。

    “太寂寞了,在家里边觉得寂寞,在宫里边觉得寂寞,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仍然觉得孤单……”

    陈旭日不止一次这样叹息。

    他真的太想要朋友了,平等的交往,自在的谈心,随意的聊天,允你肥马轻裘,亦允他布衣葛衫,一起轻狂年少,一起把酒祝东风,一起叹息流年易逝,一起迎风击节长歌……

    是他主动选择改变历史,所以甘心从容面对压抑的日常生活,但是心里终归还是有另一个不同的梦想:很想要一个痛快的不笃的人生,以不负老天爷送他这场奇遇……哪怕只是私下里,哪怕只能偶尔为之。

    心有所想,便即时开口,虽然被拒绝,潘济说的诚恳,陈旭日便不觉得有所失望。左右做朋友这种事吧,贵在交心,名分这东西,且随它去了,不值得计较这个。

    陈旭日抛开杂乱思绪,提起正经事,“我想托你件事。”

    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浑没有一丝丝主人的架子,那样笑不呵的淡淡开口,倒是给人一种请托的感觉。潘济心下感激,唇边亦添了抹笑纹,道:“但有所托,无不从命!”

    “是这样的,呆会儿想请你一起往城里人市上走一趟……我呢,想再挑几个人。嗯,以不超过十个为宜,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着不那么唯唯喏喏的,最好是粗粗识几个字的,不那么懦弱也不显得奸滑的……”

    潘济听他提起人市,面上原是有点黯然,却是听他大概说着各种要求,左一点右一点,加起来要求就有那么点严格。又生出一点好奇来,“他们往后怎么安排?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读书,还是送到府里做事?有了明确的目的,挑人的时候容易做到心里有数。”倘若一起读书,当然是挑一些看着可堪造就的那种,如果是送到府里做事,则以憨厚朴实的为宜。

    陈旭日是想为家里添几个帮佣的下人,不过这活计向来是母亲在做,他不好贸然插手,仿佛显得就他很能的样子,“先送到你这里调教些日子,往后看情况再做安排,应该不会往家里边领。这不前些日子,家里买了个庄子,父亲发愁没有合适的可以信任的人安排过去管事。我寻思着,往后遇到合适时候,说不得会再添一两个庄子,这人手上,与其去外面寻些不知道根底的,不若咱自己挑几个人,花些时间力气培养,识字记帐什么的都要学一些。”

    说白了,陈旭日想按照自己的要求,培养一些助手。

    往后置产是肯定要的,身边跟前跟后的人手都短不了。这事宜早做打算,免得事到临头抓瞎。自己培养呢,一个是信任度和忠诚度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保证,一个却是可以做到按需培养,尽可能的多发掘一些他们的能动性,增加他们的可塑性。

    反正他现下年龄小,时间充足,就是花上三四年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关系,如果真能栽培出合用的,可不就是一笔最合算的买卖么?陈旭日从来都信奉有投入才有收益,做事当从长远计。

    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许是我想的多了点,怕这事要办成不是一蹴而就三两天就能成事,总归是仔细些最好。我自己一则是没有时间经办,再来论到挑人,我可真是没什么独到眼光,索性偷些懒,托了你来做便罢。往后几天我跟冯叔说一声,每日里过来载你做事,倘若他一时不得便,从车马行雇个马车来回也费不了多大事。”

    潘济默默听着,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听到最后一句话,摇头道:“也不必回回麻烦冯叔过来接送我,村里边每天都有人进城赶脚,我搭个伴就好。”

    “路上往返奔波已经足够辛苦,车马再要不方便,烈日炎炎的,当心自个儿身体吃不消,再说我也担心误了你们这边的读书进度,你这个老师担子可不轻省。”陈旭日玩笑道:“快不要惦记着替我省钱了,咱是资本家,一分投入,十分回报,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蚀本。”

    “资本家?”潘济不懂。

    “啊?”说的快了,不小心带出新鲜名词,陈旭日一时解释不来,半真半假笑笑:“偶尔听外国人说起的,大意是以最小的投入,谋求最丰厚的回报,大约相当于咱们说的奸商的意思啦……”

    趁着时间还早,陈旭日索性和潘济提议先进城往人市去看看,说不得就会撞见合适的呢?潘济则寻思着,能到他们这边来,也是那些被明码标价货物一样卖出的孩子的造化,这是做好事,而且两个人一道走一遭,他对陈旭日大概属意的人选也能有个具体的了解。

    说走就走,二人这便就要动身。新月急急从厨房里跑出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大少爷不是答应要在这边用饭?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她调到这边来一个多月了,就没有和少爷正经说上几句话。还打算吃完饭,把这些日子的读书心得和进步程度好好给他汇报一下,顺便请教一些积累的数学上的难题,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了?

    “这会儿吃午饭还早了点,我和潘济进城办事,饿了在外面吃点就得。今儿来的匆忙,下次我一定请冯叔提前打声招呼,让你好生准备请我吃顿大餐。”新月是陈旭日在这时空第一个熟识的同龄人,不忍见她一脸郁郁,遂安慰道:“往后只要有假,我都要过来看看,要麻烦你的日子在后头……”

    马车驶进城,顺着大街七拐八拐往人市走,时天色正午。

    路过一处饭庄,看着还算清爽干净,陈旭日做主,先停下用餐。

    饭庄里客人坐了大约六成,还不到用餐高峰,已经有说书的过来兜揽生意。说的却不是传统的三侠五义、才子佳人的段子,而是当今新鲜出炉的太子爷四阿哥的母妃、董鄂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