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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谣言

    陈旭日和潘济、加上冯庆,一大两小在饭庄坐定,就有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店小二腿脚利索的的跑过来。

    一边扯了毛巾往桌子上擦试,一边笑嘻嘻问:“三位客官要点些什么?小店今日进了新鲜的河鱼河虾,厨下里用活水养着哩,鱼儿尺把长,游的欢快,虾子那是个顶个的活蹦乱跳。您各位来得巧,这时节碰上新鲜的河鲜可真不易,要不是我们老板刚结的亲家,正好在郊外有个鱼塘,这大热天里也进不来这玩艺儿。河鲜趁着鲜活时吃味道最美,三位要不要点两盘?小店新请的厨师,手艺那是一绝,由他亲自料理,包您吃了没有不夸的……”

    市井讨生活,尤其在饭馆里做着迎来送往生意的人,嘴皮子最是活泛,这小二眼都不眨,竹筒倒豆子般,一串串招呼的词儿顺嘴就吐噜出来了。“我们老板祖传一绝活,酱肘子酱牛肉,甭提味道有多么好了,见天来吃的都是回头客,要不您来盘尝尝……”

    陈旭日稍做思索,就道:“好,便依你,咱们要盘鱼,再来份虾,”顿了顿,目注潘济问:“这鱼想吃红烧还是清蒸口的?或者酸甜口?虾得意哪个,水煮还是葱烧的?”

    潘济看看外面的大太阳,“都行,不过今儿天热,清淡些的能更爽口。”

    陈旭日点点头,对店小二道:“唔,清蒸鱼,水煮虾,酱肘子酱牛肉都切一盘,另外再炒两个青菜……酒就不要了,给我们沏壶茶过来。”

    “得勒,各位稍等,这就来——”

    小二哥回头跟柜台高声吆喝着报上菜名,脚上生风般一会儿又转回来,手里拎了茶壶茶杯。一一在桌子上摆好,手腕极迅速的一倾一斜,凤凰点头般,几个杯子里恰恰好注了八分满的茶水。“您几位嗅嗅这茶,香吧?不是咱自夸,这可不是拿茶叶沫子糊弄人的,正经的茉莉花茶,一杯消暑,两杯解乏,三杯开胃……几位爷一边喝茶,一边听书。您几位要是听着高兴,就随便扔几个赏钱,小的这里替老丈先行谢过啦,出门在外讨生意,家里边老老少少几张嘴等米下锅,谁都不容易不是?呆会儿菜齐了,还望几位吃的高兴,往后得暇,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小二哥好一份伶俐的嘴上功夫,只要你这店里菜烧的味道好,咱们往后就做个主顾。”陈旭日自荷包里摸出数个铜板,递到店小二手里,“烦你替我们送过去。”

    店小二忙不迭接过,手心里一滚,怕不有十几二十枚的样子。心里欢喜,愈发笑开了一张脸,“承让承让,小哥客气了。”

    穿过桌凳,塞进说书人手里。那老头略惦了惦,精神为之一振,这时节正说到董鄂妃江南往事这节上,口齿愈发便利几分,“……要说这皇贵妃,那可不得了,她的父亲平素就喜欢搜集各种书本来看,虽是武将,倒有文人之风,不比汉家文士稍差……对她的母亲那是一见钟情。说到皇贵妃的母亲,各位不知道吧?她可是正经的江南大家闺秀,家学渊源,打小就是有名的才女,长的那叫一个漂亮,江南美女多吧?她是其中顶着尖的……这可真是美女爱英雄,有缘千里一线牵,月老早早牵好的红线,三生石上刻下姓名的好姻缘。这两位结婚后,就在江南定居,转过年来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就是让咱们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皇贵妃……各位琢磨琢磨,有这样的父母,皇贵妃能差得了吗?她是青出于蓝胜蓝,针线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尤其那长相秀美中透着优雅,优雅中透着高贵,生的如何花容月貌就甭提了,只一宗,她长的比汉人的女儿还像汉人……皇贵妃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不但亲自教授她各种学识,更是遍请江南名士为女儿启蒙讲学,皇贵妃多聪明呀,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尤其是她的脾气,温柔,娴静……”

    “那是,皇帝是谁呀?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美色,赢得皇帝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能差得了吗?”一名食客拍腿叫好,一边掷过去几枚桐钱道:“这样的女人,好比天上的仙女,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似我等凡夫俗子,也就只有听听饱饱耳福的份啦。”

    说书的老头满面欢喜的接了,一边冲他微微躬身致谢。忽而听得一人道:“光说这些没意思,老头儿可有什么新鲜的趣闻来说一说?兄弟我倒是知道一件关于皇贵妃的秘密。”

    说话的人是一个面容有点委琐的矮小男子,桌上摆了两个酒壶,一个空了,一个也将见底。那男子左手执壶,斜的角度极大,才堪堪倒满最后一杯酒,晃了晃酒壶,随意弃到一边,闻了闻酒香,一口吸尽多半杯。

    “兄弟我刚打江南来,老头儿说的那些都是旧闻了,今儿我给各位说件新鲜的。大伙听着高兴,就请兄弟吃杯酒,兄弟生平别的不好,单单就离不开这杯中浊物。这酒可是好东西,人都说‘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兄弟生平最喜欢的就是那个什么,哦,李白的一首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畅快,过瘾,这才是、呃,人生。”

    他打了个酒呃,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大伙儿不知道吧?当今太子爷的生母,宠冠六宫、把紫禁城里那位迷的失了心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满蒙贵女的出身,她呀,哼哼,她不是长的比汉人还像汉人,她根本就是不折不扣、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汉女。”

    陈旭日听到这一说,慢慢停了筷子,眼睛紧盯过去,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们说她长的漂亮?实话,是实话,这绝对是句大实话,要不怎么能把皇帝迷的眼睛里只装了她一个?那可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想她在江南那会儿,见过她的男人,少有不被她迷的茶饭不思,害起相思病……”

    说了半天没说到最关键的点子上,便有那性急的食客等不得,亲自端了自己桌上的酒壶,满满斟一杯递给他,“您倒是给说说,这位皇贵妃到底是哪家女儿呀?听您那意思,莫不成她还是个花魁出身?”

    那男人一手接了酒,一手竖起大拇哥道:“您是明白人,兄弟佩服,您这一说可真就给说到点子上了。这位董鄂氏,她其实姓董,单名一个白。她有个字叫小宛,合起来就是董小宛,有人听说过没?”

    未几,一位客人叫出来,“董小宛?这名字我听过,谁不知道秦淮多名妓呀?这董小宛是有名的‘秦淮八艳’之一……那、那董鄂妃就是董小宛?哦,我的天,董小宛的儿子做了大清朝的太子爷?”到后来,语气中充满了震惊,边说边摇头,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陈旭日环视四周,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十二分的兴趣,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秦淮风月往事。话里话外,竟是对这香艳传说倍感有趣。

    一个道:“秦淮八艳,可真真儿不得了,个顶个的大美女,才貌双全。你道当今朝廷为何做稳了江山?这中间就有八艳之一陈圆圆的缘故,李闯好不容易攻下了北京城,一见这陈圆圆就迈不开步,纠纠缠缠不舍得放手,惹得南边那位主儿‘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才主动开关引得清军南下……”

    又一个道:“听说陈圆圆当初也曾进了崇祯皇帝的后宫,立刻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这董小宛与她容貌不相上下,怪不得能让大清皇帝为她神魂颠倒,破格立她为皇贵妃不说,还硬要把她生的儿子册立为太子爷……”

    有人咂咂嘴道:“可惜我等晚生了十几年,否则要是运气好,赶上她们在秦淮大开艳帜时期,说不得也有机会一尝温柔滋味……”

    便有人驳斥道:“拉倒吧,快收收你的口水。你可不是文人雅士、风流墨客,这脸盘长的与英俊可不挨边,一耷拉足有二尺长,不生气也像在生气,前儿在路上人家娃娃玩的好好的,一看到你张脸,硬是给吓哭了……你小子没那命,就别做那不摸谱的梦,你呀,也就哄哄自家黄脸婆还将就,还敢妄想得佳人垂青?除非你有一掷千金的豪气,你有吗你……”

    亦有人生疑,不信道:“这不可能吧?算一算,董小宛年纪至少大了皇帝十五岁还多吧?他们光年纪就不般配呀,再说天南海北的,皇帝根本就没去过江南,如何就有机会把她纳进后宫还晋升她做皇贵妃……”

    旁边另有人接口:“这可说不好,驾不住人家就互相喜欢上了呢?这男女间的感情,不靠谱的多了去了。你比方说我吧,兄弟我长的不算差吧?家里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祖上留了些余财,咱手脚也够勤快算不上懒人,生计总是不愁的。我年轻那会儿看上了一位闺女,那家伙,真是日也思夜也想,茶饭吃进嘴里都不知道啥味。先后请了多少媒人去说合,愣是没用,人家偏偏看上一个种地的穷后生,人长的不咋地,黑的跟掉进墨水里似的,光剩那口牙是白的了,家里一间茅草屋也瞅着就得散架,还有个不良于行的老母亲。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架不住人家姑娘乐意呀,死活非是要嫁,唉……”

    那委琐男人候众人议论过了一时,眼神闪动几下,又开口道:“听说是前些年,清军南下时,把董小宛抢到北京,瞅着这女人长的不是一般的漂亮,许是合计着升官讨赏,就把她送进了皇宫……谁能想到呢,末了竟是由她的儿子做了大清朝的太子爷……哎哟不得了,将来她可就是响当当的皇太后啦……”

    陈旭日越听越是皱眉。

    把董鄂妃说成是秦淮名妓董小宛,他在现代时听的多了,原不稀奇。这种说法由来以久,不信的多,相信的亦大有人在。

    民间如此流传,本是乡间野闻,无关大雅,随便他们说就是。可如今情况却是不同了,董鄂妃的儿子,四阿哥隆兴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这种传闻流传开来,假以时日,众说纷芸,怕不惹来储位不稳的风波?毕竟朝廷里,想让三阿哥登储位的人可从来没有真正死心,皇宫里的皇太后,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