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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爆发(一)

    陈旭日回家过了中秋节,第二天陪了家人多半天,下半晌接近傍晚时去到潘济那边,他终究是放不下那些孩子。

    又拿了一笔银钱给新月,嘱咐她为大伙儿各添两套秋衣,问潘济了解了孩子们的各个表现,跟他们说说笑笑。当晚就没走,转过天用了午饭,便启程赶回南苑。

    小德子把陈旭日迎进屋,侍候他更衣,顺嘴说着他不在的这两天自个儿的所见所闻,末了一拍额头,叫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净顾着跟您扯这些没用的,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陈旭日把身上弄清爽了,左手松松的半握成拳,捶着因为坐车有些酸疼的腰,挑眉道:“正事?”

    “中午到这会儿,那位蒙古的郡王爷使人来问了两遭,问您回来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就第二次来问的人才刚走不一会儿。”

    来找他的蒙古的郡王爷,除了布日固德,不会有第二个。布日固德的父亲是郡王衔,去世后由唯一的儿子袭了爵。陈旭日闻言立即便站起身,“没说找我什么事?”找的这么急,莫不是有什么突然发生的紧急状况?

    “这倒没说。”小德子想了想,补充道:“我认得那传口信的那人,我这就去跟他说,您已经回来了。”

    陈旭日前去给董鄂妃请了安,在小太子隆兴跟前露了一面,略做收拾,又抬腿往外走。

    布日固德已经在行宫的后门不远处候着他。一见面先表示了歉意:“你刚从外面回来,就拉你骑马,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事。这两个来月,蒙皇上恩典,许我每天下午抽时间练习骑射,觉得身体比过去强多了。跟人家正规军人骑在马背上整天整天行军的不敢比,就现在这点运动量还承受得起。”

    陈旭日翻身上马,控马拉缰,拨转马头,跟上布日固德与他并辔而行,打量他神情,问道:“听小德子说你找过我两回?”

    布日固德一抖缰绳,催促座下马开始小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心烦,想找你出来说说话,骑马散心。”

    自打那回他一时忘情,与心爱的女人相拥,被两个军士给看到,为免后顾之忧,布日固德当机立断,出手处置了那两个人。之后见面,两个人都变的谨慎起来,不管怎么说,静妃身份敏感,他自己也是,再被人撞见,总不好照比头回,来一个处置一个吧?

    小心的后果,就是见面越来越难,而对于两个刚刚找到恋爱感觉的男女来说,这相思滋味实在难熬。中秋节期间,吴克善去了城里边,今儿靠中午才回来,拜见过皇帝后,顺便请得特旨,与静妃见面说话。

    就在刚刚,静妃携贴身侍候的人出门了,一面送吴克善离开,一面出行散心。

    两个人提前约定好,要在今天下午碰个面。

    在布日固德来说,今天下午必须见面。关于指婚一事,顺治给了他三天的期限,明后天就得给皇帝一个明确答复。答应固然是不想,拒绝好像也不能了,至少会引起恶劣的后果。皇帝年轻气盛,耐心也到了极限。

    陈旭日是知情人,有他在场,若是不小心再被外人撞见,容易找个托辞解释,不必硬要见血。

    这是布日固德的想法。

    陈旭日虽不知道他具体的心思,这会儿也已经猜到了,布日固德之所以邀约自己,必是想再安排一场与静妃的“偶遇”。

    他心里微微叹息一声,随即深吸口气,朗声笑道:“心里烦闷,痛痛快快跑一场也挺管用。来来来,咱们这便开始跑马,正好让你这个师傅检验一下,我的马术有没有进步……”

    自苏末尔来南苑给皇太后传话,不慎惹的顺治大怒,大大发作了她一通后,孔四贞担心孝庄因此一怒之下启驾南苑,再惹来一场剧烈争吵,使得这对皇家母子之间的裂痕更大,便陪着苏茉尔一道回宫相劝。又因中秋节临近,索性便留在皇宫陪孝庄过节,以尽做女儿的孝心。

    如此便耽搁了些日子,正好也赶在今天重新回到南苑。

    孝惠皇后原是要同她一道过来,提前使人来报,顺治冷冰冰回道:冬天那会儿太后病在南苑,皇贵妃尚在月子里,都要来南苑侍疾,而皇后身为后宫之首,又是姑表至亲,却是不闻不问。这会儿太后在宫中“养病”,皇后何以反倒要来南苑?身为一国之母,连孝道尚且不懂,何以做后宫表率?

    这般回话,又把孝庄气个半晕,孝惠皇后自然不能再来。孔四贞回到南苑,稍做歇息,便邀请顺治外出散步,寻思着找机会相劝一二。

    另外,此行孔四贞也有个为难处:依着皇太后那边的意思,当时便要下旨令皇贵妃回宫“侍疾”,孔四贞好说歹说给暂时劝住了。孝庄密令她严密观察,倘使董鄂妃身体真的大好,立时使人来报,那头便要正式下懿旨召她回去。

    孔四贞看的最清楚,顺治这般不管不顾与皇太后闹腾,中间最受牵连的,非董鄂妃莫属。这些日子来,顺治连做了数件让皇太后反感的事,偏生董鄂妃陪行在侧,使得皇太后直把那皇贵妃恨的是咬牙切齿,宫里边后妃也是有志一同,对皇贵妃普遍大生抱怨之心。

    陈旭日也受了池鱼之殃。

    有消息称,陈旭日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陪同皇帝在书房约见众臣,虽是文学侍讲之臣,不涉政事,焉知其不会多嘴说些有的没的?那道废除圈地禁止投充的旨意,中间就有他在推波助澜……

    孔四贞有时自觉立场十分尴尬。

    那些人口口声声抱怨皇帝亲汉人,远满臣,冷了满蒙诸王公的心,一边又对汉人大出贬抑之辞。

    她自己却是地地道道的汉家女,虽是皇太后认下的义女,平素颇得皇太后疼爱,宫中后妃因此对她颇为尊敬,但那又如何?怎么样她都不会变成满人,夹在一群满蒙的福晋们中间,听着她们的纷纷抱怨,心里滋味殊难形容。

    打马沿着河岸缓行,陪着顺治说了些闲话,孔四贞正把想话题导入正题,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边的吴良辅突然一溜小跑着过来,趴在顺治耳边低语数句。

    顺治脸色立时变的十分难看。

    “他们往哪边去了?”

    吴良辅一边留意顺治脸色,一边小心道:“奴才给皇上带路。”往后招招手,另有小内侍紧跑着把马牵到跟前。

    顺治冷哼一声,脸板的能刮下一层霜来,翻身上马。

    “皇兄,出什么事了?”孔四贞看的稀里糊涂,赶紧问出声。

    顺治仿佛才想起还有她在,硬声回道:“朕突然有点急事,皇妹请自行回去吧。”又跟后面的侍从吩咐道:“你们送四贞公主回去,都别跟着来,朕和吴良辅去去就回。”

    一扯缰绳,与吴良辅俩个匆匆打马离开了……

    陈旭日操纵马匹的本事,与打小像是生在马背上的布日固德自是没法比。说是要跑马散心,实际上始终是布日固德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七歪八拐的,最后果不其然,在一处紧挨着一片小树林的坡地上与静妃等人“巧遇”了。

    静妃有静妃的苦恼,布日固德有布日固德的难处,这两个虽是出身尊贵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享尽荣华,奈何最重要的终身大事偏是由不得自个儿做主。布日固德面临着指婚的问题,他有义务与爱新觉罗宗室联姻,娶一个宗室女是他推不掉的责任,而静妃甚至不是一个自由人,在名份上她属于另一个男人。这样的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实在是太难了——陈旭日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都替他们感到难成。

    那两人一时间想不出有用的法子,彼此的决心倒是十成十的不掺假。最后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静妃这边让皇室松口,放她回草原,是第一等的要事;指婚一事,布日固德想办法解决。

    这事没有陈旭日置啄的余地,他也不多话。只在最后听静妃说道:她想回草原的事,指望皇太后成全是没可能了,父亲带来太后的嘱托,要她务必要认清自己的本分,不可胡思乱想,做出有损朝廷体面的事……她说,她不愿再无望的等下去了,秋风渐凉,再过月余,皇帝就该启驾回宫。皇太后既知她生了去意,以后只怕她再无机会离开那座层层宫门封锁的紫禁城,她不想再等了,这几天她会好生想想,然后正式向皇帝摊牌……

    哎,可想而知,这必将惹来一场结果难以预料的大风波!

    陈旭日往回走的一路上,心里暗自琢磨,也在暗暗发愁。

    自己也算卷进这场风波里了,对立足未稳全无根基的自己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现在不能存着侥幸心理,求神拜佛保佑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这件事的知情人,而是该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被迁怒了,该怎么办?顺治的性格最为冲动,孝庄性格最为阴险……

    一路想一路行,不知不觉到了行宫。陈旭日刚跳下马,门口处一个小内侍立刻冲他跑过来:“传皇上口旨:陈旭日回宫,立即带往书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