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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爆发(二)

    顺治不是第一次宣召于他,但像这回等不急似的派了人就在大门口候着,却是头一遭,实是透着几分不寻常。

    陈旭日心里微有几分忐忑,正要答应一声,就有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过来,亲自从他手里接过缰绳,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道:“皇上召见要紧,陈公子这匹马,就交给明珠安置吧。”

    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摸摸马头,往后顺了顺马的鬃毛。两人距离挨的极近,陈旭日忽听他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皇上下晌外出骑马,才和吴公公回来不久。出去时没什么异样,回来时很生气,还在门口就一迭声吩咐着要你一回来就去见驾……一会儿说话小心些,仔细别冲撞了皇上,惹来祸事。”

    陈旭日心里感激,冲他微微点了个头。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简单,其中却透露出很多信息,至少陈旭日不至于稀里糊涂,待会儿往御前说话多少也有点数。

    “那就有劳纳兰大人了,旭日改天得便,一定请纳兰大人吃顿水酒略表心意。”

    这位长相颇为俊雅被陈旭日称做“纳兰大人”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康熙朝有名的一代权相——纳兰明珠,一代词坛名家纳兰性德的父亲。

    此时的纳兰明珠,还不曾得志,只任了一个小官,负责皇帝出行仪仗车驾的小官云摩使,因而随圣驾驻跸南苑,顺治日常出行用马事宜也经由他手,这会儿便十分清楚顺治适才的情绪好坏。

    陈旭日同他有几分香火情。

    起因,一则不外是他知道这人是个有才干的,日后必将飞黄腾达,而且陈旭日对他那个名唤纳兰性德的长子,存着结交之心;

    二则呢,这纳兰明珠官虽小,其家族却是满族有名的叶赫部,皇太极的母妃就是纳兰明珠的嫡亲姑奶奶。如今这个部落虽然风光不再,但是由于叶赫家族与皇室的姻亲关系,使得纳兰明珠从小就有机会接近皇室。

    纳兰明珠身上有侍卫衔,精通满汉两种文化,又有较深的经学素养,做事干练,对人热情,喜广泛结交汉官文士,遇人常是不笑不开口,笑咪咪的主动同人打招呼。

    这种和善个性,使得纳兰明珠跟许多汉官文士关系颇不错,在南苑这些日子,陈旭日也因此见过他几次。一方是存心结交,一方是有意为之,这会儿虽说不上有多深厚的私交,表面上却实实维持着一团和气。

    “酒就不必了,哪天叨拢陈公子一杯茶吃就好。”纳兰明珠牵着马走没两步,一个属官赶紧上前接过缰绳,他回头冲陈旭日摆手道:“正事要紧,陈公子快请吧,别让万岁爷等……”

    “陈旭日,你可知罪?”

    陈旭日在小内侍的指引下进了顺治的书房,刚进屋呢,没容他行礼,顺治就劈头盖脸扔过来一句饱含怒气的指责,同时伴随着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的脆响。

    “皇上恕罪,”陈旭日一脸懵懂的表情,然后用着小心的口气轻声问:“小臣做错什么了?旭日愚钝,请皇上明示一二,小臣一定改!”

    “你……”顺治恨的咬牙,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挥了挥,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他初初在高岗上往下看,远远的看到静妃、布日固德及陈旭日三个人在一起散步,隔的太远,他们在说什么根本就听不到一点。

    顺治开始的确是非常之愤怒,一股无明火当时就充斥全身。

    怎么说静妃也是他的妃子,自己的后妃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说的不好听点,这种行为是背着他私会男人,但凡是个做丈夫的都会愤怒!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与爱不爱那个女人无关,事涉男人的颜面,皇室的颜面!

    一路上怒气冲冲,倒吓的身边侍候的人噤若寒蝉。这会儿有了点时间缓冲,气愤仍是不减,却已经稍稍有点理性了。

    扔在桌上的茶杯,因为主人动作粗鲁而晃了几晃,溅出一些水渍。吴良辅悄没声的上前,挪开旁边离的近的奏折,扶好茶碗,屈了小臂用袖口抹去桌上晕染的水迹。仔细蹭了蹭,确定干净了,才轻手轻脚的退回原位站好。

    顺治烦燥的抓抓衣领,“说,你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来书房的路上,陈旭日就猜测着,他们三个人会面的事,十有八九出了纰漏,被顺治察知。

    他倒不是重点,关键是布日固德和静妃。就连吴克善要见女儿,都得提前请示,轻易也不是想见就见,何况这一男一女根本就属于背着人私会的性质。这时代可没那么开通,此种行为是断断不被允许的。

    这会儿见问,做出一副不甚明了的神情道:“小臣从家里回来,正巧布日固德郡王爷邀约一道出门逛逛,那什么,小臣几天没骑马了,有些、想的厉害。就一起去外边骑马,跑着跑着,恰好遇到、遇到……”偷偷抬头,目光一下子便碰到正紧紧盯着他的顺治,忙不迭低下头去,一脸惶恐而老实的嗫嚅着道:“不敢隐瞒万岁爷,恰好遇到静妃娘娘。我们急忙就给静妃娘娘行礼请安,说了几句话。”

    顺治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不胜惶恐且不知所措的样子,仍旧绷着脸,口气却是稍缓:“就说了几句话?”

    陈旭日迅速在心里合计:要不要说出布日固德和静妃是旧识?这事没个完,静妃怕是就要在三两天内找皇帝摊牌。谁知道扯来扯去扯的远了,会扯出什么来?这会儿顺治既然晓得布日固德和静妃私下里见过面,静妃再要找他谈话,话赶话保不齐顺治就会问她是不是生出旁的心思。

    依陈旭日看来,这静妃的性子实是倾向于心直口快的那种,对顺治又心存抱怨,从前她都敢指着顺治的鼻子和他对骂,要泼辣起来是真泼辣。现下性子虽是沉稳多了,陈旭日却也怕她到时候梗着脖子就认下了有外心的话。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追究起来,布日固德和她是旧识的事,可真算不得秘密,自己这会儿瞒着……

    脑中风车般瞬间转了数个闪念,一边点了头,嘴里肯定道:“旭日不敢欺瞒,就是撞上了,简单聊了聊。”一边挠挠头,脸上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好似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问话,又偷偷抬眼往上瞅:“皇上,旭日知错了,请皇上恕罪!”认错的语气十分之诚恳,却又透着几分莫名的疑惑。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在万岁爷跟前,一五一十说清楚,不许有一句隐瞒。”吴良辅在旁边提醒道。

    这个多事的老太监!

    陈旭日恨的咬牙,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不成?实指望先把眼前这遭糊弄过去,偏偏坏事在他手上。

    便斟酌着道:“旭日住在静妃娘娘隔壁的院子,每天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陪伴太子爷,有时在路上能碰到静妃娘娘,请安时,偶尔也多说一两句话客套话。这回在外边见了娘娘的面,也是旭日一时多嘴,说今儿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到外面走走真是件舒心的事,说南苑这边很适合调养身体,贵妃娘娘身体有起色,静妃娘娘气色看着也好多了,又说了些佩服静妃娘娘善骑马,小臣自己才刚学会很笨之类的话……皇上恕罪,小臣知道错了,不该这般多嘴。”

    顺治没有作声,吴良辅看看他的脸色,用了斥责的口气道:“说来说去,只顾着说你自己,那位郡王和静妃都说了些什么?”

    这会儿陈旭日已经有了腹案,“也不过是些类似的客气话,对了,他们还说了一些,嗯,说南苑这边树林多草原也多,有些地方看着有点像科尔沁那边的草原,静妃娘娘好像对科尔沁草原很怀念的样子,多问了几句跟草原有关的问题……”

    顺治眉头虽未完全舒展,脸色已经慢慢变的和缓起来。

    陈旭日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且应付完眼前这遭要紧。

    吴良辅偏是躬身道:“万岁爷,奴才有一事容禀。”

    待顺治挥挥手未意他讲话,低眉顺目道:“万岁爷近日为着布日固德郡王的婚事,大伤脑筋,奴才看着揪心,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没有本事让万岁爷您开颜一笑。奴才能做的,就是打理好您的琐事,头些日子,听下面的公公们私下里议论,几次看到郡王爷在行宫外头徘徊……中秋节晚上,奴才正好瞧见静妃娘娘身边侍候的一个小内侍来找郡王爷说话……奴才一时好奇,使人问了问,听说郡王和静妃娘娘是旧识,巧的是,静妃娘娘远嫁来京后,郡王一次没来京里,年年推掉朝廷指婚的旨意。静妃娘娘自来南苑后,心情与从前大有不同……奴才不敢妄自揣测,但是奴才一颗心全是为了主子,请主子明察!”

    陈旭日悄悄握紧拳头,这个可恶的家伙,倒是个精明又细心的,怪不得小德子同他说,这宫里边的事,就没有一件能瞒过他去。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虽未明说,谁又听不出来?这般处心积虑为哪般?布日固德是肯定没有得罪过他,难不成是静妃?静妃从前得罪过他不成?

    顺治沉吟半晌,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阴的吓人,“我说呢他怎么不近女色,根子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