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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塞上来客(第二段)

    白仙沉默着,微微带着疑问的说道:“噢?竟是如此,想来此人定是祸不久矣,只是剑本就是用之杀人的。他不杀人,也绝不是一把善良的剑,剑,从来没有名誉,用剑的人和死在剑下的人才有名誉。”

    唐佣似乎确定了白仙不是寒剑,但他却不敢轻易确认,他见识过寒剑的易容术,所以他绝不会放松警惕。若有所思,缓缓地说道:“人只是人,剑才是人的名誉,人和剑最终只是一体而已。”

    白仙微微的笑着:“剑,于我而言,就像嘴里的文章,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与人交过手,我只是听说,我只是会说。”

    “无疑,阁下是个幸运的人,我很不幸,与很多人交过手,杀过很多人,很多人并不配这把剑的名声,而那个应该死在剑下的人,却杳无踪影。”唐佣依旧试探着白仙,哪怕他暴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唐佣就可以确认他便是那个人。

    但是白仙并没有破绽。他静静审视着,静静地沉思着,他静静地说道:“人都是可怜之人,剑都是可怜之剑。”

    “人总会死,剑总会归鞘,我不懂一把剑的可怜,却体会过人的卑微。兄台乃四方之人,不会久停在这小小的边关吧?”

    “随遇而安,随性而走。一个本份的江湖人,做江湖人本分的事。都说昆仑山顶是神仙的地方,极寒处有太清幻境,我想去看看,得到的神仙和凡人有甚不同,我想见见长满羽毛的神仙,是怎么个鸟儿样。”

    唐佣哈哈大笑,继而说道:“昆仑山是男人的地方,女子可不便登临,兄台既是千里相携之人,又怎会在乎神仙的模样。”

    “哈哈,高论,情之所至,有感而发罢了。您呢?只为杀人而来?莫非你要杀的人不在此处,可你为何而来?莫非你要杀的人在此处,可你却不动手?他是还没来,还是你一无所获?”白仙轻轻的皱了下眉头,浅浅的说着。

    “人活着,也不能只是为了杀人吧!总得四处走走,总得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总得驻足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看清自己,最后忘记一切,淡然一切。”

    “看来兄台只是没有找到想杀的人,何必执念杀人呢?江湖也有大江大湖,也有山川和风景,像此处的一个花园,就包罗着塞上江南的万千精致,独有的景致。人,总该有个自己的世界,每个人都会找到的。”

    “想来阁下似乎早已超然脱俗,放下了一切。你对过去是否还存有一些执念?”唐佣对眼前的人已经十分失望了,只是他还是保持着谨慎。

    “谈不上执念,却有无数遗憾时刻牵绊着我有梦的夜晚,我想过很多的节点,如果我略微的改变,我也可以名动江湖,可那个时候我却选择的是当时以为对的事情,当时认为对的事情,现在不一定是对的,将来也不一定。”

    “兄台今日来找我,不会仅是为了得一安席以赏花吧?”

    “吸引我来的并不全是因为花,也不全是因为你,更多的是因为你手中的剑。不过,现在觉得,你比剑更吸引人,我喜欢和读过书的人说话,更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过奖,在下替我的剑再感谢一番。”唐佣若有若无的说着,他的一生见过太多人对这把剑阿谀奉承,见过他多人被这把剑吓得惊魂失措,但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在任何人手中都会是,他也许锋利一些,也许坚韧一些,也许仇人多一些,但是剑就是剑,他没有情感,但是此刻的唐佣情感却很是丰富。

    “兄台去看过黄河吗?此处的黄河和在下故土的大不一般,河阳,这个季节的河应该很宁静,但是很浑浊,河阳的土地很肥沃,遍布稼禾,纵横无数阡陌,勾连许多人家。而这九原,河却气势汹汹,像个年轻人,喂养了无数匹骏马,想来也难以逃避开打打杀杀,直到老年后才知晓,人生一世,不过一季庄稼。到我这个年龄,我算是放下了。”白仙一双眼睛凝视着唐佣,似乎带有一丝祈求。

    “你没有过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没有见过数千具烧焦的尸体,你没见过血流成河的恐惧。人有时候杀人,并不是为了自己,杀人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他竟有如此般的罪恶?”

    “他也许只是参与者,我经历的大约是一场战争,不,应该是一次屠戮。”

    “战争有战争的规矩,战争有战争的法度,正如江湖游江湖的道义和规则,两者非同日日而语之事,既然是战争,何必将仇恨记在某一个人身上,这并不是仇恨,这只是政治合法的规则罢了。”

    “屠戮永远不可能正确。助纣为虐也永远为人不齿,我为道德杀他,未必是仇恨。”

    “江湖事,江湖了,若是他继续为害四方,且当我言语不当。若是他已退出江湖,君何必赶尽杀绝。一把剑可以解决问题,却不能重新找回问题了。”

    “是吗?我的羊奶完了,我得重新再取半壶。”言罢,唐佣起身,向小厮走去,此刻的他,似乎消除了白仙是寒剑的顾虑,似乎还没有。他对这位健谈的中年人并没有太多的顾忌,他在阳光明媚的春天的早晨,并不想杀人,即使他就是寒剑,他也不会在此时在此处拔出那把名动天下的剑。

    凌叶走了下来,相比昨日,她又苍老了许多,梳洗也没有之前那么细致,但是她这样一个女人,即便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和神态,却依旧风韵犹存,在这样的清晨,足以让男人心旷神怡,特别是寂寞许久的男人。他一身青衣,白色的布鞋,从木制的楼梯走下来,吸引着堂上所有的男人,堂中只有两个男人,两个失去了眼睛的男人。男人很奇怪,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羞于去看,但是有同伴时,却会肆无顾忌的欣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