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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亡命贺兰(第二段)

    “何必急于一时,我们同去岂不更好。”

    “有些事等不及了,我等了十六年,不也是一无所获吗?现在,突然有了结果,再让我等,我会像扔在烈火中干燥的植物,片刻飞灰湮灭。”

    “我大约明白,那一路珍重,祝你能如愿,无论如何,有一个好结果。你所托之事,我定会拼尽全力。”

    “谢了。”凌叶说完,一个飞身,出了院子,想来这些年,她并没有忘记习武,她的天分很高,似乎高于吴大先生,她现在的功夫,至少足以与吴大先生周旋,且不会在一时之间落下风,可惜,她不可能再与吴大先生交手了。片刻之后,一声马嘶,急促的马蹄远去,唐佣为这样一位女子伤怀,也为这样的一位女子深感敬佩,他尊重着她,也可怜着她。可她早已远去,只是但愿她此番能有所获,希望一切能如她所愿,这是唐佣能给她的最好的祝福。正午了,唐佣需要一份丰盛的午餐,因为出了九原,出了这间客栈,他似乎很难吃到可口的食物,所以,他会吃很多,龙漫和青罗也是。

    寒剑和雪山仙子出城了,天微亮,他们在黄河岸边换了行装和马匹,他们打扮成两个无所事事的牧民,催着马,匆匆往西而去,寒剑大约知道,他若不离开九原,唐佣或许不会怀疑,他趁夜离开,唐佣一定会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们一路奔驰,直到一百里外,方才慢慢的停下来,已是申时,两人大半天的时间都水米未尽,索性在河岸山丘的林子里,升起随风颤抖摇曳的大火,烤熟一只羊,寒剑细致的将羊肉分成许多条块,将美丽的羊腿递给雪山仙子,给自己留了一些,然后用干净的丝绸袋子,将剩下的羊肉装好,捆在马背上。雪山仙子不时会深情地凝视寒剑,她早已为这位细腻温柔的男人所沉迷,那份爱情已然让她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在这里,她得到了无数的温暖,无论在何种境遇下,她都感受着那种无比的温暖,像雨天深闺中丝滑柔软的罗衾,像深秋捧于手心的炉子,像雪山那泓柔柔得让人在冰天雪地里变得暖和的温泉池。她深爱着这位男人,此刻,这位迷人的男子也深情的凝视着她。身侧,随风摇曳的火焰,扑朔迷离;奔腾不息的黄河,欢快无比。寒剑似乎亦被这样的景致所迷醉,他似乎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无比的正确。沉郁的草地,健硕的马匹,有时候,他觉得身侧的女子像是草原中他视若珍宝的一株小草,他就轻轻地望着她,像看见草原被秋日的风霜洁白了叶梢,然后遥遥地坠入梦中,在这片纯净的梦里,他会去何处?何处是去处,何处又是归途?寒剑轻轻地卧在塞北的草地上,青草为床,穹庐为被。漫天星辰,身侧火焰羞涩的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只剩下草地和黄河的气味,一切是那么的安静,但是,他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给雪山仙子的那个所谓的家,那个如梦似幻的家。

    翌日,天长如衣,透明的蓝色,蓝色像美丽的小溪,蓝色像动人的草地,寒剑轻轻的打着马匹,悠悠地走着,沿着黄河,起起伏伏的山丘,像是美丽草原诱人的皮肤,风无形无声,却让人心旷神怡,风很美,风是草原的未过门的新娘,看不见,寻不到,仿佛躲在草原翠绿色的帘子背后,存在却又不存在着。风不止,在草原的山上不停地攀爬,不停地捉拿,永远不知疲倦,连顺着风的马匹都不知道疲倦。柔柔的展开马蹄,轻轻地踏着草原的身体,寒剑第一次感觉世界很大,大到无处可去,却能随意奔走;大到只剩下他和雪山仙子两人,他们仿佛就生长在马匹上,四只拥有柔和曲线的腿,慵懒着,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他们走了很远,却似乎没有并没有太长的距离,黄河在河套地区分出无数条小溪,美丽的湿地中驻着颜色各异的飞鸟,美丽的鹤,高傲的鹭,起起伏伏的雁,匆匆忙忙的鹜,成群的小鹊穿梭在浓密的芦苇丛中,美丽的日子,天空如此安静,连一片多余的云彩都没有,寒剑和雪山仙子驱着马,沿着小溪平缓的浅处,涉水而去,边关仲春时节,溪水微凉,滩涂多泥,马走得很吃力,蹒跚着,迈不开步子,马蹄踏处,惊起无数鸥鹭,阳光之下,空中飞舞着无数颗珍珠,晶莹剔透。寒剑快乐的,招摇着,看着许多只害怕惊涛的鱼在浅水中沦落为强者的食物,寒剑迷茫着,思考着。他明白,这个江湖中,大部分人当他是强者,他也当许多人是强者,他认命,却不信命,他需要时间去解决的问题,如今都不再愿意去解决,他变得像植物般,不再关注世界,也变得像个孩子,对世界充满着好奇。一路的安逸,安逸得不像是逃跑。

    走过许多个滩涂,傍晚时分,终于在河岸不远处的林子中,人仿佛像从马上坠落下来,躺在草地上,马一动不动,疲乏得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只是垂着头颤颤的站立着,一动不动。寒剑喜欢这样柔软的草地,像冬天,铺着厚厚的棉花和绒的牙床。日近黄昏,无数光线穿过林子,再也绕不过低矮的小丘,小丘背面的草地似乎变得深沉起来,寒剑顽强的站起来,用小刀将杨树枝削成锋利的鱼叉,熟练的在滩涂和小溪之间捕捉了数条肥美的河鱼,黄河上游的鱼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刺,肉质肥美多脂,寒剑支起架子,烤着鱼,其实他们完全可以绕道,避开这无穷无尽的溪流和淤泥滩,但是他们却走了过来,尽管浑身疲惫不堪,他们似乎并不是聪明人,因为避开溪流的聪明人策马而来,奔着小丘和烟火而来,在距离寒剑三丈处下马,静静地伫立着。女人,漂亮的女人,成熟的女人,严肃的女人,却也是见过的女人,寒剑却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故意抬起头,用充满狐疑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女人,若有若无的吞咽着口水,让人感觉到他的紧张,寒剑确实很聪明,他知道,若想避开别人的怀疑,必须要勇敢的面对,却也要不太自信地面对。寒剑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傻傻地看着。这个世界上,若是一百个其它人在此,只会暗自欢欣自己的容颜,而仅仅只是将面前这位肮脏而丑陋的人当作愚昧的牧民,只是,今天的这位女人,不是那一百个平凡的人,她并没有相信眼前这位牧民打扮的男人,她只是静静地伫立着,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做出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