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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境

    东方,一缕熹微的晨光撒入这个被大雪覆盖的北国小村庄,渐渐地如水波一般散开,从村头照耀到村尾然后照在了河边路旁数不尽的依依杨柳上,这也是村庄名字的由来。

    顺着晨光而去,尽头一个略显高出的小山坡上,一株千年柳树盎然而立。顾思言问过父亲怎么就知道这株柳树活了千年那么久,顾慎言每次都是左手抱着肚子,右手往顾思言的后脑勺来上一下,得意的说道:“小孩子懂什么,咋们大人就是知道。”这一刻顾思言无比渴望长大,在他看来,长大了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晨光透过窗棂上的风铃照进屋子,五光十色,煞是好看。顾思言缓缓坐起身来,摇了摇自己晕乎乎的脑袋,有些痛,揉了揉双眼看清自己坐在火炉旁的地上,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突然一激灵,顾思言把手飞快的往怀里掏了掏,包黑色小剑的碎布还在可小剑却是没有了。村里就这几户人家,大家都知根知底,有贼是不可能的,况且知道他有这个宝贝的也就叶长林一个,他的那亮晶晶的珠子可比他这个黑不溜秋的宝贝好多了,犯不着大半夜冒着风雪来偷他的宝贝,更何况他俩是一块玩了十几年,一个表情就知道彼此想说什么。

    “也不可能是叶二虎那个傻大个,那咋说没就没了呢。”顾思言思来想去还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可得赶紧收拾收拾,再起晚点他爹又该拿着鞭子进屋了。

    今天是进城参加乡试的日子,这个偏僻的村庄很小,存在的时间也还很短,顾思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很大很繁华,是在大城里,有好多好多小伙伴,有吃不完的各种好吃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他三岁的时候跟着父母搬到了这里。

    今年能参加乡试的也就顾思言和叶长林,但叶长林历来对书本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跟他爹学了一身的好武艺,胆子也是不知道有几个,十二岁就徒手打死了一只老虎,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他俩出去玩大人们都不担心的原因。顾思言表示也想去跟着他林家叔叔学武艺,可每次一提出他老爹就望着他说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他也只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跟着老爹回家。

    家家户户都吃完了早饭,一齐来到顾家门口,不一会便看到顾思言一身书生打扮走出门来,后面跟着顾家夫妇。顾慎言作揖到:“就麻烦各位乡亲们了。”

    “顾大哥你这样说可就生分了,都是邻里邻舍的,况且小思言能参加科举可是咋全村的骄傲。我家那臭小子就没这福分,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也不学点好。”叶长林在一旁应和道。

    顾思言小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被冻的。说来虽然他老是缠着顾慎言让他去跟他叶叔叔学武艺,但其实他最大的理想还是能考上科举,这是他的书生梦,平时虽看他喜好玩耍,性格跳脱,但看起书来也格外认真,所以父母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了。但是现在,他的梦想自从得到了那柄黑色小剑之后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成为书上所说的飞天遁地的仙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从叶长风后面钻了出来,顾思言看到这个身影一想到自己莫名消失的黑色小剑就突然不开心了,转念一想又得意洋洋了起来。

    “好在我这脑子转的快,留了一手,必不让二虎这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傻大个取笑我。”顾思言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乐呵呵的看着叶长林。叶长林只以为顾思言是在高兴今天要去乡试,他也为自己的好兄弟高兴。

    村里一群人带着烹好的三牲往大柳树走去,他们这是要去祭拜,寻求神明的庇佑,这是每逢过大节都要举办的祭祀。现在顾思言即将入城赶考,于村里而言也是一件大事,祭祀祈福也是必不可少的。

    摆了三牲,顾慎言烧了三支香握在手中,站到一旁面对大柳树念着众人都听不明白的祈福之语,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孩子无尽的关怀。念完后面向顾思言示意可以跪拜了,却无人能看到他目光中愈来愈盛的奇异光芒。

    跪拜的礼节早在来之前父亲便与顾思言交代的很清楚了,他也家里演练了几遍,每一个动作都已熟记于心。

    只见顾思言双脚并拢站定,缓缓的屈膝跪地,左手按于右手之上,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稽留十息,手在膝前,头在手后。

    第一拜下去,他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像极了伴随丝丝温煦春风拂过的初春暖阳,驱散了这凛冬将近的彻骨寒意,虽然感觉很舒服但这种庄重的时候顾思言也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第一拜起身,第二拜以相同的动作再次拜了下去,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拜的没有第一次那么轻松了,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他,并不想让他拜下去。

    顾思言不知道这样的跪拜意味着什么,但那力量的主人明显知道这样的跪拜礼节是这片天地中最重的礼节,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最高礼节。最令它所恐惧的是这种跪拜并不是寻求祈福寻求庇佑,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这种礼节是一种游离于法则之外的赤裸裸的掠夺!他明明早已将那个自己创造的却令自己恐惧不已的种族抹去,这样的掠夺方式也不该再存在于世间,这种血脉的力量追根溯源却还是来自他自己。

    顾思言好不容易双膝跪地,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思言,你可以的,人都生而平凡,却又因意志的存在而不平凡。”顾思言从未见父亲这么严肃过,他知道这次祈福已不再是简单的祈福,或许是改变他生命轨迹的一个重要人生岔口。没有拜下去便是去考取功名,做一世的书生;若是拜下去了,父亲不说,他不知道,但他无悔的相信着他的父亲,那个成天抱着大肚子懒懒散散的父亲。

    风更大了,雪在呜咽怒吼的风中愈加的急促,路旁的杨柳随风乱舞着,唯有这株千年的大柳树平静的垂着枝条,似是在凝望着身前这名即将再次跪拜下去的少年。

    “跪拜下去,是否会成为那驰骋天地的仙人。”顾思言不禁想起了那把消失的黑色小剑,一个念头的兴起,他眼神刹那间坚定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得他猛然间拜了下去。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的牙关已然咬碎。旁边村民看着十分揪心,简单的一场祈福祭祀为何便这般难呢。

    “思言,十息,只需要坚持十息!”顾慎言的音调愈加沉重,还有所有人都能听出的紧张与担心。

    对于顾思言来说每一息都格外的漫长,像是从初春到隆冬。

    “还有五息!思言你可以一定要坚持住啊。”叶长林也已然明白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祭祀,而顾家老爷也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那传说中的会飞天遁地的仙家之人。自从洞穴出来揣了那个流光溢彩的珠子,他的身体每天都发生着他无法理解的变化,练武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坏事。

    顾思言听到了他好兄弟的声音,在强悍意志力的驱使下他终于坚持完了这剩下的漫长的五息。他随即把姿势一变,周围压迫的力量也随之卸去,往旁边一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他的意志力已然接近枯竭。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未知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游动,飞快地修复着受伤他受伤的躯体。

    “思言,还有一拜,三拜必须完全,否则前两次便会徒劳无功。”顾慎言再次开口道,声调止不住的颤抖,他不确定自己的儿子是否还能承受得住这从未有人完全拜下去过的第三拜,转眼间其目光又再次坚定了起来,灼灼的望着那株沧桑的柳树。

    顾思言也知道这一拜非拜不可,到了这一刻他潜藏在骨子里的男儿气概也被激了起来,即便他知道可能会死,但他不想放弃,他已经感受到了在血脉中流转的那股力量的恐怖,那就是他原本可望不可及的“成仙之路”,现在只需要第三拜拜下去,他的人生将完全改变!

    屈膝、弯腰、跪地,拜伏,动作一气呵成,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艰难,甚至比第一次还要轻松,可旁边的顾慎言却不禁皱紧了眉头,这不合道理,与他所看到过的并不一样。

    直至,顾思言的额头贴近手背的一瞬间,顾慎言不禁脸色大变,旁边的村民也惊骇的望着那突然胡乱飞舞的柳条,像一个怒到极致,眉发皆树立而起怒汉,让人闻而色变。

    “你成功不了,在你之前没有,在你之后也不会有!我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一切都由我掌控!”柳树也在赌,他赌这少年扛不住他集中所有力量的十息,故而前面的动作没有做任何的阻止,一旦扛不住,这少年将不再有机会。此法只能对人用一次,这是血脉传承之法,之后将再无此法的存在!

    在顾思言拜下去的那一刻,一个癫狂的怒吼声在他的心神间炸响,他差点因此而昏迷过去,好在那未知力量的修复让他的神魂比之前更加坚固。但真正令他绝望的是每一息都像经历万古岁月那么长。

    终于等来了第二息,那癫狂的声音依旧在他的心神中怒吼,他坚守本魂,像是经历着百世轮回。

    旁边的村民都纷纷掩面,柳树前跪拜少年的惨状令人不忍直视,白色书生长衫已然浸红,在这片纯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突兀。

    顾思言好几次昏死过去,直至第五息来临,他再也坚持不住,油枯灯尽,闭上了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可睁开眼他看到了前方一个模糊的白衣身影,旁边有一个漆黑如墨的小人提着一把剑,这一幕它很熟悉却记不起来。

    “哼!”只听那白衣身影一声冷哼,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一股惊世骇俗的力量从天外而来,霎时间落在大柳树上,原本碧绿的柳叶瞬间枯黄。压在顾思言身上的力量也随即消散,他再也扛不住瞬间倒地。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顾思言原本的经脉旁一道漆黑却又透着猩红全新的经脉在顾思言身上浮现而后刹那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