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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东倭女王(二)

    司马昭父子带着裴秀回到了大将军府的内堂。三人落座之后,司马昭向裴秀道:“季彦,你在地图绘制上的造诣,我大魏举国上下无人能及。想必你也能知道邪马台国的情况吧?”

    裴秀拱手施礼,道:“大将军谬赞了,季彦愧不敢当!”接着道:“说到邪马台国,还得从本朝武皇帝昔日北征乌桓之时说起。白狼山大战之后,袁尚、袁熙及辽东单于速仆丸率领了数千骑兵,败逃至辽东太守公孙康处。时任军师祭酒的郭嘉大人,在病中向武皇帝献计:不可过份地逼迫公孙康,只需要做出由柳城班师回朝的样子,公孙康必定会斩杀二袁,并将他们的首级送到武皇帝的帐下。武皇帝依计而行,果然公孙康将袁尚、袁熙及辽东单于速仆丸杀死,还将他三人的首级送到了武皇帝的面前。于是,武皇帝就和公孙康缔结了盟约,朝廷以公孙康继承燕、秦、汉以来,大汉辽东、朝鲜半岛、海外东倭等地的秩序为条件,承认公孙康对这些地方的统治,来换取公孙氏政权不再参与中原的纷争。同时,武皇帝封公孙康为襄平侯、授任左将军。名义上是效忠我曹魏,实际上就是割据辽东。”

    “公孙康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开始筹划治理四方。公孙康于建安九年,将乐浪郡十八城的南半,屯有县以南的荒地划分为带方郡,派公孙模、张敞征讨当地原有的韩、濊等族的势力,并派公孙模领兵东渡,振兴扶桑邪马台国。”

    “后来公孙康死去,其子公孙晃、公孙渊等,当时的年纪都太小。于是众人就推举公孙康的弟弟公孙恭,领了辽东太守之职。文皇帝代天受禅之后,遣使拜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太和二年,公孙恭被长大成人的公孙渊胁逼退位,并囚禁了起来。”

    “景初元年,明皇帝命太傅司马懿大人,率领四万大军,在襄平之地,平定了公孙渊的叛乱,将公孙渊与其子全部斩首,这才释放了被囚禁的公孙恭。景初二年的六月,邪马台国的卑弥呼女王,极有可能只是响应叛贼,自称‘燕王’的公孙渊的号召,遣使经带方郡去往辽东,商议大事。但难升米、都市牛利等抵达带方郡时,这里已经在太傅大人的讨伐之下易主了。所以,难升米二人,只得以随行的人员和二十米布向明皇帝朝贡了。”

    司马炎道:“原来如此!难怪安世在看这段外交史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邪马台国首次向明皇帝进贡,何以出手如此的‘大方’了。”向裴秀抱拳行了一礼,接着道:“多谢裴尚书指点!”

    裴秀紧忙还礼,连称“不敢!”又道:“当时的邪马台国,下属有三十多个小国,例如:鬼奴国、伊邪国、妲奴国、华奴苏奴国等。邪马台国虽然历代也是以男人为王,但是在连续六七十年的战乱之后,他们忽然拥立卑弥呼担任了女王。相传这个卑弥呼擅长用鬼神之事迷惑百姓,她的年纪虽然很大,却没有结婚,只有弟弟出面辅佐朝政。卑弥呼为王以来,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见到她的面,只有千名仕女以及一名送伙食的男人出入宫闱。下官所知的,也就这些了。”

    司马昭笑着道:“季彦学识渊博,真乃我朝的栋梁之材啊!”

    司马炎道:“裴尚书,今日殿上的品陀和气命,难道就是卑弥呼女王的弟弟吗?”

    裴秀道:“这个……这个下官就不大清楚啦。”

    司马炎又向司马昭道:“这个‘台与’女王很是有点鬼蜮伎俩,仅凭几句话,就激得陛下将给他们的‘赏赐’翻了一倍。”

    司马昭并不看向司马炎,却望着远处,目光深邃地道:“陛下如此看重这桩,门不当、户不对,且亏本资敌的婚事,是冲着我司马昭来的啊。”

    裴秀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呢?”

    司马昭这时才看向了司马炎,笑着道:“他想让我司马氏家宅不宁,祸起萧墙。他希望我司马氏因为自家之事,而无暇顾及宫内之事,这才方便他抢班夺权嘛!”

    司马炎道:“当今陛下的九五之尊,都是伯父和父亲赏给他的。没有我司马氏的支持,他一个光杆皇帝,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安世只是搞不懂:这个‘台与’女王,好不容易才登上了王位,就这么只身下嫁给安世一个大魏的臣子,那她的邪马台国怎么办?”

    裴秀道:“中抚军大人刚才不是还怀疑那个品陀和气命,是替卑弥呼女王执政的弟弟吗?如果真是如此,‘台与’女王不过是邪马台国精神上的领袖,想要模仿卑弥呼女王那般不让外人见到,并不是什么难事啊。以‘台与’女王一人,换得足以使国家富强的众多物资,这笔买卖再划算也不过了啦。”

    司马炎点了点头,向司马昭道:“父亲,那这桩婚事?”

    司马昭道:“皇帝有一句话说得对,这点‘聘礼’对我司马氏而言,不过是‘冰山之一角,九牛之一毛’罢了。我儿就给她来个照单全收,台与成了你的妾室,为父料想她也飞不出我司马氏的手掌心。”

    司马炎不好意思地道:“可是……可是琼芝临盆在即啊,父亲知道她的性子,她要是……”

    司马昭打断他道:“琼芝的事,就交给你的母亲好啦!为父这就派人去请琼芝的舅父舅母到府上来,让赵俊和段夫人也从旁相劝。我司马氏在此时,绝对不可以家宅不宁,自乱阵脚的。”

    裴秀忙站起身,向司马昭父子躬身行礼,笑着道:“下官在此,先恭喜大将军和中抚军大人啦!”

    五日之后,品陀和气命居然亲自来了。他命人将台与女王的“嫁妆”,在大将军府的院内摆了一地。

    司马炎下朝回府,刚跳下“奔雷”的马背,就看到品陀和气命,站在自己家的府门口,满脸堆笑地恭候着他。他一进院中,便傻了眼。回头怒瞪着品陀和气命,道:“贵使这是何意?安世的夫人临盆在即,你……你这……”

    品陀和气命笑嘻嘻地道:“中抚军大人息怒!这不是前几日,在贵国皇帝陛下面前说好的嘛?敝国的女王殿下还再三嘱咐下臣,不可对中抚军大人失了礼数。”

    司马炎心道:“这不是摆明了在向琼芝示威吗!?”他恨不得亲手捏死,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倭贼。

    品陀和气命见司马炎被气得俊脸通红,挑衅地道:“中抚军大人需要亲点一遍嫁妆的数目吗?”

    司马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当即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道:“这就不必了!有劳贵使亲自送来我夫人的嫁妆,请代安世问候我的夫人,并转告她,耐心等待一些时候。我大魏的规矩太多,必须得选定一个良辰吉日,才可以完婚,安世不日就会到驿馆迎娶她的。”又道:“哦!对了!还有就是在驿馆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请我的夫人一定要约束好同来的从人,千万别违反了我大魏的律法。廷尉钟毓,可是个狠角色啊,连我父亲的面子都不卖的。”

    品陀和气命连声称是,道:“既然此间的事情已了,下臣这就回驿馆,向女王殿下复命去。”

    司马炎道:“既然如此,安世就不远送了贵使了!”

    品陀和气命躬身施礼之后,便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司马炎趁他转身之际,忙对门外牵着“奔雷”的鸣凰挤眉弄眼,比比划划。

    品陀和气命刚上了马背,鸣凰就用白虹剑的剑柄,在“奔雷”后腹的黑旋上轻轻一点。“奔雷”的马尾瞬间甩出,正好抽在了品陀和气命的马股之上。他的坐骑突然受惊,载着还没坐稳的品陀和气命,没了命地向前狂奔而去。

    司马炎哈哈大笑,对府内的主簿司马禄吩咐道:“这些金银首饰,各留下五十件送到琼芝夫人的房间,就说是本将军送的。其余的东西,全都给我分成等份,分别送给三祖父、济北王、张大夫、裴尚书、贾长史和琼芝夫人的舅父舅母。一千坛米酒嘛,则全都送到卫将军处,让他自己看着办吧!两刻钟之内,把院子给本将军清空了,千万别让琼芝夫人瞧见,听明白了吗?”司马禄连声称是,躬身向司马炎施礼之后,领命办差去了。

    此时,鸣凰已将“奔雷”送至马厩,回到了司马炎的身边。司马炎在她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鸣凰便掩嘴轻笑着出了府门。

    这日晚间,司马炎将杨艳哄睡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进屋之后,便吩咐仆从为他准备炭火烧水,让他除了将精美的茶具排摆好后,额外再准备两个青瓷钵。仆从一头雾水地去了,心下嘀咕:“这大晚上的,中抚军大人怎么想起喝茶了?不仅大张旗鼓地喝,他一个人还要准备三个青瓷钵。”

    片刻之后,仆从已将一应的器物全都准备妥当了,又将炭火盆和铫子,放到了司马炎的身侧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司马炎从青瓷盖盒当中取出了茶饼,用茶刀从烤好的茶饼之上,起下了一小块儿,将之放到了青瓷孔罐当中。此时水已经烧开了,他刚要去拿炭火上的铫子,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打斗之声。

    司马炎微笑着朗声道:“鸣凰,不要再为难本将军那未过门的便宜夫人了,安世刚刚烹好了茶,你们都进来坐吧。”

    他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只见身着一袭白衣,气呼呼的台与走了进来。司马炎看她这穿的是件紧身的白衣,领口、袖口和衣角都绲着红边,再配上台与一张被气得发红的俏脸,笑着赞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台与娇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知道是我?”

    司马炎道:“品陀和气命白天吃了瘪,台与女王晚上当然要来找安世的麻烦啦。”又向她身后的鸣凰道:“鸣凰,你也进来坐。安世今天亲自动手,给我未过门的媳妇,烹煮了上好的茶汤,你也一道尝尝。”

    二女在司马炎左右落座之后,台与看着几上这一大堆的茶具,红着俏脸,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器物,都是些什么啊?”

    司马炎笑嘻嘻地道:“没见过吧?这些都是我中土大魏,用来烹煮茶汤的器具。”他一边说一边将铫子当中的沸水,倒入了盛有茶叶的青瓷孔罐中,接着拿起了手边的一个小镊子,从三个精致的小木盒中,先后取出了葱片、姜片和桔子毛放入了青瓷孔罐中。

    台与看他装模作样地摆弄这些小东西,又拿起了面前的青瓷钵。只见这个青瓷钵上宽,下窄,敛口,圆唇,斜腹,凹底。再看这个青瓷钵胎质细密,呈青灰色;釉质莹润,具有着一种玉质感;釉色深绿,色泽纯正,坯釉结合得甚是紧密,同自己在家乡用过的陶碗,以及在大魏用过的羽觞大相径庭。便好奇地研究起来,口中道:“这么精湛的工艺品是怎么制做出来的啊?”

    司马炎微笑着道:“这是我中原‘越州窑’烧制的。”

    台与看他面带得意之色,忽地想起,自己今晚来大将军府的正事,差点给忘了。便蹙起了秀眉,道:“你这个臭小子,为何叫人打伤了我的使臣?”

    司马炎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女王殿下说得这叫什么话?你们邪马台国的使臣,远来是客,安世怎么会派人去打伤你的使臣呢?”

    台与红着俏脸道:“那品陀和气命屁股上的伤是谁干的?”

    司马炎故意装作没听清,问道:“哪里的伤?”

    台与当然知道他在消遣自己,挥掌便向司马炎的脸上打去。司马炎猿臂轻伸,便已抓住了台与的手腕,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笑嘻嘻地道:“我中原讲究‘未嫁从父,已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又有‘品德、辞令、仪态、女工’的‘四德’。这妻子伸手打丈夫,可是大逆不道的哦。”

    台与俏脸一红,抽回了手臂,声如蚊蚋地道:“人家此刻还没嫁给你呢!”

    司马炎哈哈笑道:“你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大魏,还当着皇帝陛下和我父亲的面,扬言非我不嫁,怎么这会儿倒害起羞来了?”

    台与秀眉一挑,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女王先前的问话!”

    司马炎侧头向鸣凰装腔作势地问道:“女王刚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鸣凰道:“邪马台国的使臣品陀和气命,送完殿下的嫁妆,离开大将军府之后,纵马在洛阳城内横冲直撞,伤人毁物。被廷尉府缉拿归案,廷尉钟毓判处了他十杖之责。”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女王殿下,你怎么不管束好贵国的使臣呢?竟然敢在我大魏的京都重地,纵马行凶,伤人毁物?安世记得品陀和气命离开大将军府时,安世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于他,请他转告我的夫人:‘一定要约束好同来的从人,千万别违反了我大魏的律法。廷尉钟毓可是个狠角色,连我父亲的面子都不卖的。’岂知,他转头就将安世的谆谆告诫抛诸于脑后,这‘伤人毁物’在我大魏,那可是头等的重罪,至少要罚杖责二十的,廷尉钟毓大人铁面无私,只打了他十杖,以示薄惩,已经很给女王殿下面子啦。这要是安世犯了此法,他非得把我的屁股打开花,那才算完的。是吧?鸣凰?”说罢,连连向鸣凰挤眉弄眼。

    鸣凰只是低下头,“嗯”了一声。司马炎又回头向台与道:“你看,我没骗你吧?再要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问品陀和气命本人啊!看安世在他违法挨揍之前,有没有提醒过他?”

    台与明智此事必是司马炎做的手脚,但苦于抓不到他的把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不发一言,只是愣愣地看着青瓷钵发呆。

    司马炎用青瓷孔罐给台与倒了一碗茶后,道:“女王殿下,来尝尝安世的手艺。”

    台与喝了一口茶,抬起头看向他时,双眼之中居然闪动着泪光。司马炎道:“如果台与女王真的倾心于我司马炎,安世感激不尽,自当投桃报李;倘若台与女王确有难言之隐的话,安世也绝不勉强,这就可以派人送殿下回国,陛下应承给你们的那些‘聘礼’,一件也不会少的。安世只希望贵国,能够念在多年的邻里之情,不要再觊觎我华夏的地大物博了。免得到时伤了两国的和气,弄得邪马台国生灵涂炭,甚至亡国灭种。”

    台与垂下了头,珠泪一颗颗地掉落在手中的青瓷钵中。

    司马炎也不迫她,给鸣凰和自己都倒了一碗茶,边喝边等待她的回复。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台与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她抬起头,坚定地道:“台与确是倾心于安世公子,但又不想嫁你!”

    司马炎道:“殿下这是何意啊?”

    台与道:“台与自幼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卑弥呼女王将台与捡回来抚养长大,并且传授了台与一身的东倭秘术。台与此次到访大魏,一是为了报达卑弥呼女王的养育之恩,二是为了能够彻底地摆脱邪马台国的操纵!”

    司马炎疑惑地道:“殿下贵为一国之主,何出此言啊?”

    台与眨了眨动人的大眼睛,道:“你猜品陀和气命是谁?”

    司马炎道:“他不是卑弥呼女王的弟弟吗?当年,卑弥呼女王在位之时,都是由他来执政的。”

    台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安世猜错啦。品陀和气命,本名叫作誉田别尊,乃是我东倭第十四代仲哀天皇的第四子,也是神功皇后——卑弥呼,唯一的孩子。”

    司马炎大惊失色,道:“殿下说卑弥呼女王不但是什么神功皇后,还是那个品陀和气命的母亲?”

    台与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盘算了一下,道:“仲哀天皇应该是生于中原大汉建和二年,在大汉光和三年时,被立为了太子。大汉初平三年,仲哀天皇登基执政,可是大汉建安五年就亡故了。他亡故的同一年,神功皇后已身怀六甲,亲自统兵,攻伐三韩之中的辰韩。由于事发突然,加上神功皇后的军队士气高昂。毫无准备的辰韩王看到大军前来,便以为全国已无能战之兵了,只好穿戴素服,自备白旗,到神功皇后的船前请降。神功皇后给予了辰韩王不杀之恩,并率领大军入辰韩国都搜括一番之后,亲自将长矛插在辰韩王宫之前。她要求辰韩王每年朝贡,随即同大军载着八十艘战利品回国了,而辰韩以外的弁韩、马韩、百济、高句丽听到神功皇后之威,也相继入朝进贡。返国后两个月,皇后于筑紫国中产下一子,就是日后的品陀和气命。”

    司马炎道:“这神功皇后果然是个狠角色,挺着个大肚子,还能领军攻伐、抢掠财物。”

    台与道:“神功皇后的本名叫作气长足姬,她的父亲是开化天皇的玄孙——息长宿祢王,母亲则是葛城的高颡媛。仲哀天皇即位的第二年,她被立为了皇后。相传,仲哀天皇在位的第八年,因记恨熊袭族,由于筹建自家的宫殿,未能及时向朝廷进贡,决心起兵讨伐。可是在与群臣讨论作战计划之时,天照大神却托付神功皇后之口说:熊袭之地贫困,根本不值一战,反而海外的‘处女之睩‘,也就是三韩,遍地金银彩衣。如果仲哀天皇愿意御驾亲征,则可以兵不血刃地占领其地。仲哀天皇登高远眺,却根本看不见三韩之地,始终未依从天照大神的旨意出兵,因而激怒了天照大神,于次年就突然逝世了。为了平息天照大神的愤怒,神功皇后建立了斋宫,并于仲哀天皇去世之后,隔月进入了斋宫向天照大神祷告,并作为了天照大神的宿主。她命令德行中等的臣子——乌贼津使主,为审神者。”

    司马炎道:“什么叫作审神者?”

    台与解释道:“审神者就是审判神,聆听神谕的人,也就是辨别神的真伪和种类,能够听到神的启示的人。这期间神功皇后遣使,入熊袭使其臣服;亲自征讨不服朝廷的羽白熊鹫一族,并歼灭了反叛的田油津媛,大致稳住了国内的局势。斋戒完之后,神功皇后回到了宫中,便亲自祭神以图西征。为了验神灵之语,她以海水洗发,结果头发分成了两边。神功皇后因此结发为髻,扮成了男子的样貌,并对诸臣宣告征讨之令,准备亲征三韩。”

    司马炎呵呵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原来卑弥呼女王就是这么个‘能事鬼神’啊?”

    台与瞪了他一眼,接着道:“由于当时的誉田别尊年幼,国内又从没有女人执政的先例。所以,为了争夺王位,诸臣和周边小国的国君开始互相攻杀,整个邪马台国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直到誉田别尊长大成人,神功皇后才化名为卑弥呼,以‘能事鬼神’的手段,取得了国民的信任,从此成为了卑弥呼女王。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对外称品陀和气命是她的弟弟,由他来代女王执政。十二年前,神功皇后生了一场大病,足足病了一年有余,才康复痊愈。这时国中就有人开始造谣,说卑弥呼女王已经死了。”

    司马炎插口道:“殿下刚才说,卑弥呼女王病了一年之后,康复痊愈了?那也就是说,她其实没有死?难道她现在还活着?”

    台与点了点头,道:“就是在那时,卑弥呼女王发现了台与。她将我带到了一处隐秘的所在,一直培养、训练了台与十年。两年前,台与就是奉了卑弥呼女王之命,一是要到大魏来历练历练,二是要采购优良的马种,抢夺兵器的铸造之法,准备要发动武装政变,以此来夺取政权。可是,被你给破坏了!”

    司马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安世也没有想到,当年潼关外密林一战,居然破坏了卑弥呼女王的宏图霸业。更没想到,匆匆一面之后,还能再次见到殿下。”

    台与的俏脸又是一红,道:“台与回国之后,和卑弥呼女王筹备了一年,于是故技重施。卑弥呼一手将台与塑造成了新的女王,这才重新夺回政权,稳定了国内的局势。自从两年前,台与结识了安世之后,便久久不能忘却。台与向神功皇后谏言,以台与只身嫁入魏国,换取大魏的赏赐,来增强品陀和气命的实力,巩固他的统治。经神功皇后许可之后,台与才来到了大魏。”

    台与又落下了眼泪,道:“台与自幼便孤苦无依,要不是神功皇后的收养,可能早就死于连年的战乱当中了。这个活命之恩,台与不能不报。但是,台与毕竟只是她们母子俩,暗中操纵的傀儡,和争权夺利的工具。如果未曾遇到安世,台与可能这一辈子,就只是一个工具人了。”

    司马炎拉起了台与的手,用衣袖帮她拭掉了眼泪,道:“既然殿下钟情于安世,那为何又不愿意嫁给安世呢?”

    台与扬起了俏脸,道:“台与知道琼芝夫人的性格,从未想过要与她争宠。但是,台与确是钟情于安世,想要与安世终身厮守。所以大婚之后,请安世对外宣布,台与由于水土不服,婚后便即病故了。台与不要一丝一毫的名份,只希望能像鸣凰姐姐一般,一生一世地跟随在安世的身旁。”

    此时,司马炎卧室的门,被人忽地推开了。三人都向门外望去,只见杨艳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台与和鸣凰都是一惊,司马炎则起身走到了杨艳的身边,道:“琼芝,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起来啦?”

    杨艳语带醋意地道:“琼芝要是不起来,怎么能知道,我的安世这么有女人缘呢?既然台与女王连身为女人最重要的名份都不要了,琼芝还能说些什么呢?”

    司马炎面露喜色,道:“这么说,安世娶台与,琼芝是答允啦?”

    杨艳以手指在司马炎的头上用力一点,道:“陛下金口定下的国礼,琼芝能说不吗?就是便宜了你这个臭小子。”

    台与紧忙起身,给杨艳施大礼叩拜,道:“台与多谢琼芝夫人宽容!”

    杨艳伸出右手,轻轻扶起了她,道:“殿下万勿如此,琼芝有孕在身,这个礼可是还不了的。只要殿下能够诚心待我的安世,琼芝便同台与妹妹和鸣凰姐姐,一起爱安世好了。”

    鸣凰忽地俏脸飞红,急忙道:“夫人……鸣凰没有……”

    杨艳打断她道:“行啦——连瞎子都看得出来:鸣凰姐姐的心里是一千个欢喜,一万个愿意的。”又对司马炎道:“琼芝困啦,安世送我回去好吗?”

    司马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安世谨遵夫人之命——”

    杨艳没好气地道:“以后你再给本夫人,多找几个这样的姐妹吧!”

    司马炎嬉皮笑脸地道:“安世哪敢啊?有了琼芝、鸣凰和台与,三个天仙般的美人儿之后,安世要敢再对他的女子心存非分之想,就把一对儿眼珠子挖出来,给夫人当泡踩。”

    杨艳道:“呸!呸!呸!谁有心情踩你的眼珠子。不过,我的中抚军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你一直对鸣凰姐姐心存非分之想啦?”说着,用手拧住了司马炎的耳朵。

    司马炎连呼:“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夫妻二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去了。

    台与向鸣凰道:“鸣凰姐姐,台与这就回驿馆去了,要不,品陀和气命会有所怀疑的。”

    鸣凰道:“鸣凰送殿下回去。”

    台与道:“待台与嫁入了司马家后,鸣凰姐姐万不可再称台与什么殿下和女王了!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好啦。”

    鸣凰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在公子宣布了殿下的‘死讯’之后,我们该如何称呼殿下呢?”

    台与想了想,兴奋地道:“就唤台与作‘南若曦’吧!”

    鸣凰问道:“殿下此名所指何意呢?”

    台与道:“东南之秀,若曦重生!”

    二女相视一笑,牵着手出府去了。

    又过了十日,中抚军司马炎和东倭女王台与,举行了盛大且隆重的婚礼。婚礼之后,仅仅三日,大将军府便传出了,台与女王由于水土不服,患病身亡的消息。在司马炎和医官张济的轮番化妆、用药之下,正值妙龄的台与,变成了一具心脏不跳,口鼻无息,面目灰白的尸体。在品陀和气命和众多亲友的注视之下,将台与葬到了首阳北山的山脚下,属于司马昭一系的墓地当中。如同司马氏的葬例一样,司马炎为台与立了一块无字碑。品陀和气命虽然将信将疑,但毕竟司马炎的双倍“聘礼”,已经让他非常的满足了。告别了魏帝曹髦之后,品陀和气命便带着数百量大车的东倭使节团,浩浩荡荡、满载而归地向带方郡驶去了。

    东倭的另一位,迷一般的女王——台与,就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