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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广陵绝响(二)

    此时的司马炎,正带着南若曦、鸣凰和曹志夫妇,从西到南地巡视边关。当他们再次来到了新城之时,受到了新城官兵的热烈欢迎。司马炎站在新城北方的城头之上,远远望去,心中感慨万千。他对曹志道:“允恭兄长,当年我们几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只是怀着满腔的报国之情就奔赴了战场。我们不去寿春搬兵,而是一夜之间,穿透了长达数里,且被吴军层层封锁的营寨,赴死地而求生。现在看来,那三个月的时间,真是恍如隔世啊!”

    曹志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交谈的四女,才道:“是啊!二十余万和三千余人的兵力对比,七百比一啊!我们竟然能活着回来,那时候雀儿还在……”

    司马炎看了看曹志,道:“允恭兄长真是一个长情之人!”

    曹志道:“正是因为这座新城!允恭对雀儿才永生难忘!也不知道她在家乡生活得如何?现下可也嫁为人妇了吗?她可生养孩儿了吗?安世你说,她的孩儿也会和她一样吗?”

    司马炎拍了拍意乱情迷的曹志,道:“如果有机会,能够领兵征战漠北,允恭兄长可愿意去吗?”

    曹志先是一愣,想了想,道:“别提什么领兵了,哪怕只是让允恭做一个马前卒也好啊!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再见雀儿一面的话,允恭即便是给她亲手杀了,那也值得啦!”

    司马炎刚要说话,却听到了远处的破空之声,有一件物事,正向他的右肩飞射过来。司马炎辨清了那件物事的来路,伸手就将它抓了过来。他展开一看,原来是块半只手掌般大小的木片,木质致密,约有半寸多厚,是从城下东北方掷上城来的。司马炎将木片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刻着:“明日未时,东北山顶。”落款写着:“夏侯媛”!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原来她是这个‘媛‘啊!”随即将木片递给了曹志。

    曹志看完之后,道:“这夏侯媛好大的胆子啊!安世带了五千的“玄甲烈炎军”,她竟然还敢尾随我们,前来生事。只是,她一个惯于偷袭行险之人,为何要在大白天约你呢?难道她就不怕你挥军搜山,直接剿灭了她吗?”

    司马炎在少年之时,就非常喜欢伯父司马师训练的五百校刀手。所以,司马炎升任中抚军之后,便亲自组建了这支军队。它不隶属于朝廷的任何一支军队,仅是司马炎个人的亲卫。这五千人,都是司马炎在各地的军队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他们全都精善骑射,而且个个精通水性。他们不仅擅于长戈大戟的马、步作战,还人人背负着长柄、后背、薄刃的特制钢刀,且刀法娴熟精湛。

    司马炎从全国各地,选来了众多知名的铁匠。让他们仿照自己“乌金吞龙铠”的样式,用精钢为这支军队锻造铠甲,既轻便又抗冲击;又请镇东将军石苞,为这支军队精选了六千匹凉州马。他们人人手持长戟,背负长刀,斜挎强弓,腰插短匕,还在腰带之外,清一色的系着两丈多长,又细又韧的攀城锁。

    “玄甲烈炎军”的名字是司马炎亲自取的,他请已故司空王昶的儿子——王浑,来做这支军队的统兵官。除了朝廷的常规军饷之外,司马炎还用自己的俸禄,补贴这支军队。所以,这支军队的军饷是整个大魏国最高的。平日里,他们就在洛阳城外的卫所当中刻苦训练。司马炎不仅给了他们丰厚的报酬,最精良的马匹和装备,还非常关心他们的家庭。他用手中的权力,为这五千精兵的家里免去了劳役,和大部分的赋税。司马炎只要一有时间,就到卫所当中去,和他们切磋武艺、喝酒聊天。所以,这五千“玄甲烈炎军”,完全不输于当年司马燮为司马师训练的三千死士,人人都甘心为司马炎效死命。

    “玄甲烈炎军”当中的五百人,是这批精锐中的精锐,承担了司马炎的亲兵之责,他称这五百人为“玄炎团”。

    司马炎笑着道:“新城东北面的那座山,十年前,我们就是从那里下来的。山顶的树林浓密,便于隐藏行迹。让军士搜山容易,但是想要把夏侯媛留下,那可就难了。她既然敢约在那里相见,就不怕我们的搜山围剿。况且,我们寻找裴先生已经快三年了。这次,又借着巡视蜀吴边关的机会,连西面和南面的山岭,也都让军士一一瞧遍了。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安世此刻正要找她询问,也好给四位姐姐一个交待。”

    曹志道:“那明天,就让允恭一人,跟安世同去吧!”

    次日,司马炎借口要和曹志外出,去新城的东北面,看看他们当年曾攀登瞧看东吴大军的那座山。此时,许潼也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一听是要上山,便提不起兴致了。司马炎想要劝说南若曦和鸣凰也留在城里,可她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司马炎无奈,只好带着她二人,和曹志一同登上了,新城东北面的那座山峰。

    他们来到了峰顶之后,司马炎还找到了,他当年埋藏马鞍的那个土堆。他用流星剑将这些马鞍挖出来时,只见它们早已腐烂变质了。司马炎看着一头雾水的南若曦和鸣凰,刚要和她们讲讲,这些腐烂破败马鞍的来历。便听身后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司马炎好大的心呐!”

    几人回过头去,看到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头戴斗笠的摸金校尉——夏侯媛,正背着双手,站在了他们三丈之外的地方。

    夏侯媛以腹语术,接着道:“既然知道是本座相约,你竟然还能有心情,携美带友的游山玩水?”

    司马炎道:“校尉大人已经伪装一辈子了,临老就不能坦诚一点吗?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整日里蒙着面,还用腹语术说话,你累不累啊?”

    夏侯媛道:“本座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还不是拜你那万恶的祖父——司马懿所赐?”

    司马炎道:“祖父大人在年轻之时,一定是见过你本人的真容吧?所以你才掩面隐迹于我司马氏的府中,你到底是如何害死祖父大人的,可能见告安世吗?”

    夏侯媛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大笑,道:“事到如今,有何不可对你讲呢?本座躲藏在你的家中,每日以‘迷魂蚀骨香’,再配合‘梵音入密’的内功,就这么取了司马老贼的性命!”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可是,以你的修为,一指便可取了祖父的性命,为何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呢?”

    夏侯媛道:“司马老贼其奸似鬼,他出入之时,均有大批死士相随。就连卧室之内也遍布着恶毒的机关。你难道不知,你的父亲司马昭,为何要修缮那司马老贼的房间吗?”

    司马炎道:“安世确实不知,还请校尉大人指点。”

    夏侯媛道:“他就是怕那些机关年久失修,误伤了人命。你府中的仆从,司马禄和司马财哪里去了?”

    司马炎心道:“这二人正是在父亲修缮祖父的卧房之前,突然托人说是回老家了,难道是无意当中,被祖父房间的机关杀死了?父亲是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影响我司马氏的威名,这才骗我们说,他二人已经回乡了?”

    他对夏侯媛道:“校尉大人是机关术数的大行家,祖父卧室内的那点玩意儿,应该拦不住你吧?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夏侯媛哈哈大笑,道:“司马炎果然聪明!本座确实不屑于,司马老贼房内的那点机关。就像对待那个愚蠢的司马燮一样,因为本座还用得着他,所以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司马炎道:“你既然要利用我司马氏,为何还要害死我司马氏的众人呢?就连安世那年仅两岁的儿子,也被你残忍的杀害了!”

    夏侯媛又是发出了一阵怪笑,道:“本座就是要让你们司马家断子绝孙,痛断肝肠!”

    司马炎不怒反笑,道:“如今,我司马氏人丁兴旺,怕是要让校尉大人失望了。”

    夏侯媛冷笑了一声,道:“本座早晚都会让他们死绝的!”

    司马炎以《人遁》术,紧紧盯着夏侯媛带有斗笠,蒙着黑纱的面部,道:“我司马氏的人都死绝了,你还保护谁呢?”

    夏侯媛顿了顿,道:“笑话!本座要灭你满门,尚且来不及呢,怎会保护你司马氏的人?”

    司马炎虽然见不到她的眼神和脸色,却听出她呼吸的频率,被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搞乱了。司马炎心道:“看来我所料不差,我司马氏中,果然有她的人。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把自己家掌权和有机会掌权的那么几个人,从头到尾地盘算了一遍,却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到。

    夏侯媛又道:“本座这次约你来,是想要和你单打独斗,彻底了结了这几十年的恩怨。”

    司马炎道:“既然校尉大人主动找上门来,安世岂有不让校尉大人满意的道理呢?只不过安世还有几个问题,想向夏侯大人问明白了,我们再动手不迟。”

    夏侯媛道:“本座的事,只有在你临死之前的一刻,才会告诉你,让你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明白鬼。可是现下,本座却无可奉告!”

    司马炎道:“校尉大人的那点儿破事儿,安世虽然不能尽知,但也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安世想问的,不是你的事,而是只有你才知道的,别人的事!”

    夏侯媛道:“哦?那是何事?”

    司马炎道:“安世的雀儿姐姐,现在何处?你为何要逼走她?她一个鲜卑族的孤女,难道也有让你利用的地方?”

    夏侯媛道:“你说的原来是那个丫头。本座在多年之前,曾经撞见了刚刚出生不久的慕容雀儿,因为她的乳母和几名家将,看到了本座的真容,所以他们必须死!本座是看当时的慕容雀儿生得可爱,这才动了怜悯之心,饶了她一命。不成想被她的爷爷给救了,还抚养她长大成人。她的爷爷,也就是你的师傅,他到底是谁?”

    司马炎笑着道:“安世正好和校尉大人相反,安世自己的事,当然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事关旁人的,安世只可以在你临死之前的一刻,才能告知于你,也让你能做个明白鬼,再上那黄泉路。”

    夏侯媛道:“司马氏各个奸诈狡猾,尤其是你!”

    司马炎道:“承蒙校尉大人夸奖,司马安世愧不敢当。你还没告诉安世,雀儿姐姐的事呢。”

    夏侯媛道:“十年前,本座看到了慕容雀儿的族徽,这才知道,她就是本座当年,一念之仁,放过的那个小女婴。本座为了表示这么多年,对她的愧疚之情,这才告知了她的身世。她此刻正在漠北鲜卑族人的家中。现在应该已经嫁为人妇了吧?”

    此时的曹志,已经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了。他手按洛神剑的剑柄,这就要上去和夏侯媛拼命。

    夏侯媛冷冷地看着他道:“堂堂曹魏的济北王,不思效法祖宗,却整日里与司马炎这个国贼之后混在一起。本座激走了那个慕容雀儿,就是为了教训一下,你这个武皇帝的不孝子孙。”

    “唰”的一声轻响,曹志洛神剑的剑尖,已经递到了夏侯媛的身前。曹志势如疯虎一般,一连向夏侯媛刺出了九剑。

    夏侯媛冷笑了一声,道:“自不量力!”她指出如风,全不守御,竟是与曹志对攻。虽然剑长指短,但是夏侯媛一身的玄丝宝衣,只要护住了头脸,根本不惧怕他的洛神剑。是以,曹志刺出了九剑之后,反被她逼退了三步。

    司马炎道:“允恭兄长稍安勿躁!一会儿安世会为您和雀儿姐姐,讨回这个公道的。”

    曹志无奈地收起了洛神剑,回到了司马炎的身边。他深知:仅凭自己之力,确实无法攻破夏侯媛的玄丝宝衣。只能待司马炎和她剧斗之时,再从旁寻机下手杀她。

    夏侯媛哈哈大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况且,济北王已经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王妃了,十年之间,孩子都生了一大堆啦,竟然还对慕容雀儿无法忘情吗?”

    司马炎听她说到生孩子,先是看了看她的髋骨,又回头紧盯着南若曦和鸣凰的髋骨。还上下打量着二女两腿之间的缝隙。南若曦和鸣凰,见司马炎大敌当前,却不去理会,反而“色眯眯”地来回打量着自己的胯下。俏脸都是一红,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只能娇羞地回瞪着司马炎。

    司马炎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转过头去,又开始眯起眼睛,盯着夏侯媛的胯下。

    夏侯媛怒道:“你这个混蛋小子,在那里看什么呢!?”

    司马炎大咧咧地道:“当然是看校尉大人的长腿了。你生得好看,还不让人看吗?”

    夏侯媛道:“本座可是你祖辈之人,休得对本座无礼!”

    司马炎道:“那位叫裴雨轩的先生,应该是你子一辈的人吧?你又怎么舍得以身相许啦?安世又没占你老人家的便宜,看看都不行啊?”

    夏侯媛大惊失色,道:“你……你说什么?”

    司马炎从怀中取出了,曹志当年画的薄绢,手腕一抖,便丢向了三丈之外的夏侯媛。他此时的内力深厚无比,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两道内息,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但是这些年他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延缓内功修炼的进境,而是每日勤于练功。他此刻已将自身的鬼谷内力,练得精纯雄厚,只要张楚和夏侯媛的内力在体内发作,他就用自己深厚的鬼谷内力对其进行压制。尽管有些饮鸩止渴,但是他也别无他法,只得如此。他身在庙堂之上,总不能像孙登一般,没事儿就对着山谷来上两嗓子吧。好在他年轻体壮,暂时无碍。

    只见这块薄绢平平地,飞到了夏侯媛的面前。夏侯媛探手一抓,紧接着将薄绢展了开来。她看完之后说道:“这是你画的?”

    司马炎道:“安世一介武夫,可没这么好的画功,是你曹氏的不孝子孙画的。”说着向曹志一指。

    司马炎见夏侯媛低头沉思不语,道:“安世的最后一个问题,裴先生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夏侯媛道:“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知道?”

    司马炎哈哈大笑道:“横行无忌的摸金校尉,什么时候变得敢做不敢当了?虽然安世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认识裴先生的,不过你能在二十多年前,相继将安世的四位姐姐,弄得半死不活。在她们下葬之后,又盗走了她们的‘尸体’,再匿名将她们先后送到裴先生处,让他将四女培养成才。安世估计,你是在那个时候,就惦记上裴先生的‘绝脉掌’了吧?你屡害安世不死,这才又想起了裴先生。只是这神奇掌法的秘卷,已经不在裴先生的身边了,你这才出此下策,不惜滥杀无辜,还利用自己的美貌,对裴先生以身相许,骗得他从司阳姐姐处,拿回了本已送出的《绝脉掌》秘卷。安世说得没错吧,曹玉姬!”

    他见夏侯媛沉默不答,便接着道:“当年你也是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身体,才从郭祭酒那里,骗得了《天遁》秘术的吧!”

    夏侯媛暴喝了一声:“住口!”伸指便点向了司马炎的印堂穴。三丈的距离,声停指到。

    司马炎则以指对指,右手的剑指点出,一道无形的剑气,射向了夏侯媛攻来的食指。司马炎一上来就和夏侯媛拼内劲,他想验证一下师傅当年的话,看看到底是自己的《本经阴符七术》厉害,还是夏侯媛的鬼谷内力高深。

    一道指力,一股剑气在空中一碰,发出了一声闷响。司马炎和夏侯媛各自后退了一步。司马炎心道:“这老妖妇的内力果然厉害,安世这么多年的勤修苦练,也只是和她打了个平手。看来若要胜她,还得用剑。”当即对鸣凰打了个眼色,只见鸣凰将随身背负的白虹、辟邪、凤鸣、甚至是自己的百里都一并掷向了司马炎。司马炎则抽出了腰间的流星剑,一招“云起龙骧”,他以流星剑上发出的剑气,来运使其他的四剑,五柄长剑有如五颗流星,同时射向了夏侯媛。

    夏侯媛怡然不惧,掌劈指戳,将四柄长剑一一击飞。跟着飞身而上,左手抓住了流星剑的刃身,向后回拽,右手则击出凌厉的一指,点向了司马炎脖子下方的天突穴,同时,运起了梵音入密的内功。

    司马炎忽然觉得自己的耳中,好像是有一群苍蝇在嗡嗡乱叫。与此同时,他的脑中开始出现了异象。他恍惚之间,看到支离破碎的孙绍,正一拳捣向了自己的咽喉。司马炎急忙撒开流星剑,纵身向后跃出。

    夏侯媛见他中了自己的梵音入密,既然弃剑后退。随即抛下手中夺来的流星剑,欺身而上,双手拇指点向了司马炎两侧的太阳穴。司马炎忽地振起两臂,双掌直击她的胸口。此时,夏侯媛并未穿着那千年僵尸的肌甲,司马炎的臂长,他的双手眼看就要触及,夏侯媛的胸口了,夏侯媛暴喝了一声:“放肆!”当即身向后倾,飞起左腿踢向了司马炎的腰腹。

    司马炎则竖起了右腿的膝盖,正好顶中了她的脚尖。夏侯媛顺势向后一个翻身,落到了一丈之外。司马炎却借她后退之机,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夏侯媛笑着道:“臭小子,如今本座的内伤已然痊愈,这‘梵音入密’岂是你用双手能够挡住的?”说罢两脚发力,瞬间到了司马炎的面前,左手一指点向了司马炎的头顶的灵台穴。

    司马炎虽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可直到夏侯媛说话之前,他的脑子始终是昏昏沉沉的。听夏侯媛说完,他才明白。这“梵音入密”其实是一种高明的内家功夫,是以夏侯媛的腹语之术作为根基,以内力发出的声音,来攻击自己的大脑。他似乎摸到了一些,夏侯媛以声音攻击他的门道,可夏侯媛根本不给他细想的机会,手指已经点到了司马炎的头顶。

    司马炎紧忙右脚蹬地,横着飞了出去。他落地之后,当即发足向前狂奔。司马炎觉得,离夏侯媛越远,他的脑子就越清醒。夏侯媛见他突然跑了,也不去追,伸手一指戳向了身旁的鸣凰。

    南若曦知道鸣凰不擅拳脚,当即闪到了鸣凰的身前,双手结了一个‘兵’的手印。夏侯媛立即感觉到,有两股劲风,由面前这个女子的肩头,袭向了自己的面门。她急忙缩身低头,一指点向了那个女子的腹部。

    南若曦又结了一个“斗”的手印,夏侯媛又感觉头顶处的正上方,传来了一股大力,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她的头上带着斗笠,没法向上看,只得撤指蹬地,向后滑出了一丈多远。

    她刚刚站定,就看到,之前她所处的位置,地上印着一个巨大的手印,紧接着就是尘土飞扬。夏侯媛再退一丈,却看到眼前的女子和鸣凰,忽然间消失不见了。她“咦”了一声,跟着足尖点地,垂直跃起了一丈多高。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女子,正拉着鸣凰伏到了地上。所以,在烟尘遮挡视线的情况之下,夏侯媛才没有看到她们。

    夏侯媛冷喝道:“雕虫小技!”她在空中曲臂引肩,跟着右手一指,点向了那个女子头顶的百会穴。她这一击,纯是以指力带动着她的身子,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片刻之间,就落到了南若曦的头顶。

    曹志急忙出剑,攻向她的后腰。夏侯媛将左掌背到身后,放在了曹志洛神剑刺来的位置上。想以玄丝手套硬挡他这一剑,先一指毙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

    眼看着手指就要点到她了,那个女子忽地向后一缩身,跟着右手向上一扬,一道火线拔地而起,直射夏侯媛的手臂。

    夏侯媛大惊,急忙缩臂撤指,空中一个转身,这才堪堪躲过了那道火线,却看到曹志的洛神剑,已经刺中了自己的腰腹。她右手抓住洛神剑的剑身,左手一指点向了曹志眉心的印堂穴。

    曹志击出这一剑,只为救人。他见夏侯媛抓住了自己的长剑,又以指点向了自己的眉心。当即手腕一翻,抽回了洛神剑,脚下则以洛神步飘然向后退出。

    夏侯媛落地之后,忽地倒退而去,径直飞向了南若曦的身前。她转身就是一掌,直击南若曦胸口的膻中穴。

    南若曦又结了一个“前”的手印,一股劲风,由正前方扑向了夏侯媛。夏侯媛哼了一声,不闪不避,挥掌继续进击。直到手掌传过了劲风,她才知道:这股劲风只是一股风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夏侯媛心道:“旁门左道的障眼法,本座这就一掌毙了你!”

    此时,夏侯媛的手掌已经击中南若曦的膻中穴了,她发现入手的感觉不对,急忙飞身向后跃出。只见这个“南若曦”忽然炸裂开来,没有发出任何的火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白烟。

    由于山风本就不断吹拂,而山顶的风则更大了些,片刻之间,就将这股白烟给吹散了。夏侯媛定睛瞧看,只见南若曦愁眉苦脸地道:“哎呀——这风也太大了,鸣凰姐姐,我们还是跑吧。”

    夏侯媛大笑了一声,道:“可恶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欺神骗鬼之术,本座看你往哪里跑!”说着,便发足奔向了南若曦。她刚要再度曲臂,却见南若曦的面前,忽地悬停着五柄长剑,正是刚才被自己击落的,司马炎的那几柄剑。

    夏侯媛一回头,看到司马炎正笑嘻嘻地站在她的身后,夏侯媛道:“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有脸回来。看招!”一指便击向了司马炎的面门。司马炎不进不退,而是绕着她开始大兜圈子。她的身子总是对不正司马炎,所以,“梵音入密”的内功便无法攻击到他。

    只听司马炎哈哈大笑,道:“你这些也是旁门左道,这回该轮到安世玄门正宗的了!”

    司马炎忽地抽出了腰间的盘龙剑,轻轻一抖,剑身变得笔直的同时,剑身之上还发出一声脆响。司马炎接着就是一招“矫若惊龙”,盘龙剑带着数道电光,刺向了夏侯媛的小腹。因为没有了他内力的指引,南若曦面前的五柄长剑便掉落在了地上,鸣凰则趁机拿回了自己的百里剑。

    夏侯媛向后飘出,找准了司马炎位置,将“梵音入密”的内功使了出来,同时,双手运起了‘绝脉掌’,一上一下,分击司马炎胸口的膻中穴和丹田的气海穴。

    司马炎的面上,绽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一招“虎啸龙吟”横削一剑,只见一道半月形的剑气,伴随着司马炎的虎啸,和盘龙剑上发出龙吟之声,全都击在了夏侯媛的腹部。夏侯媛一声娇呼,向后飞跌了出去。

    她足足跌出了三丈,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算停住了。夏侯媛缓缓地由地上爬了起来。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上面布着一条长达两尺的剑痕。此时,她的黑衣已经被剑气划开了。她贴身穿着的玄丝宝衣之上,也隐隐现了一道一尺多长的裂痕,创口之上不仅传来了,阵阵锥心般的剧痛,还渗出了不少的血迹。夏侯媛的口中也流出了鲜血,顺着她蒙面的黑巾透了过来,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夏侯媛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好个司马炎,算你……算你厉害,这件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的玄丝……玄丝宝衣居然被你毁了。就连……就连本座的腹语术和‘梵音入密’,也……也被你破了。你……你过来杀死我吧,本座还有……还有话要……”说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忽地身子一挺,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司马炎提着盘龙剑,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此时,没有人比他的怒火更盛;也没有人比他的恨意更深。可是,他在夏侯媛被击中飞跌出去时,用《地遁》之术发现她在落地翻滚的过程中,在几个位置上都是用手掌触地,身子并没有直接滚过她身前的地面。再看她黑衣之上所沾到的泥土,则非常的有规律。夏侯媛只是双肩、两臂、和腿外侧沾着些泥土,后背则是一点泥土都没有。

    司马炎向三人打出了一个后退的手势,口中却道:“你这个老妖妇,杀害了安世的祖父、伯父、爱子和伯潜叔叔。今天,安世就要斩下你的这颗头颅,为诸位至亲报仇雪恨。”他一边痛斥夏侯媛,一边收起了盘龙剑,跟着运起双掌,斜斜地击向了夏侯媛身前丈许的地面,掌力吐出,立即飘身后退。

    就在司马炎的落掌之处,突然火光崩现,地面轰然倒塌,烟尘四散飞起,并伴随着有若雷鸣的爆炸之声。司马炎四人大惊失色,急忙远远地向退去,闪身躲避天空中落下来的碎石。良久之后,才算是尘埃落定。由那个爆炸之处,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四人缓缓地走上近前,他们看到:方才燃出火光的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方圆丈许的大坑。待四人绕到了另一侧时,却看到:刚刚趴伏在地,看似伤重身亡的夏侯媛,已经消失不见了。

    曹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这个女人真是太厉害了!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了这许多的硫磺、硝石和木炭,居然能够提前布下这个阴毒的陷阱。要不是安世发现得早,我们此时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了。”又转头,问司马炎道:“安世是怎么发现这个陷阱的啊?”

    司马炎便将自己刚才的判断跟他三人说了,接着又道:“安世万万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害人的手段又层出不穷。就连师傅都对她忌惮三分,我们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她害死的。”

    南若曦道:“安世不是重伤了她吗?就连她的玄丝宝衣也被你给毁了。若曦看那一剑,够她受的啦。”

    司马炎道:“她们这些人能够跟着武皇帝,在那么艰苦的年代中存活下来,确有过人之处。安世的那一剑,充其量是在她的玄丝宝衣上划了个口子,远远还未达到毁了它的地步。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想引安世上前罢了。待她此次伤愈之后,还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新花样来害人呢。总之,我们凡事都要多加小心,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啊。”

    正在这时,新城的守将乐方,带着五百军士来了。他们听到了爆炸的响声,又看到了山顶的火光。张特怕司马炎有失,这才命乐方率领着五百轻骑前来接应。

    四人在新城又住了两天,这才带着五千的“玄甲烈炎军”回了洛阳。

    这日,司马炎带着“玄甲烈炎军”,刚回到洛阳城外的卫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抬头往马蹄声的来处观瞧,只见从远处,正有一人一骑向他这边飞驰而来。司马炎勒住了“奔雷”的马缰,定睛瞧看。见是镇西将军钟会的参军——羊琇。

    羊琇,子稚舒,与司马炎同岁,不仅是他儿时的同门,还是徽瑜夫人和羊祜的堂弟。羊琇聪明睿智,腹有良谋,是少年司马炎的死党。司马昭掌权之后,司马炎为了掌握钟会的动向,只让父亲委任了羊琇一个名不副实的郎中。不但没有重用他,反倒故意疏远他的这个同门。钟会非常喜欢羊琇的才华,见司马炎不待见他,就向司马昭申请,把羊琇调到了自己的手下任为了参军。

    司马炎见羊琇来了,便亲自策马出迎。他先看了看左右,见都是自己的人,才向羊琇道:“稚舒,你怎么来了?不怕给钟会的人瞧见吗?”

    羊琇下了马,跪倒在司马炎的马前,忽然抱头痛哭了起来,他哭着道:“安世,稚舒对不起你啊!”

    司马炎大惊,忙跳下马来,双手要扶起羊琇,道:“稚舒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羊琇却不起来,继续哭着道:“稚舒无能,没有完成安世的嘱托!嵇康……嵇康先生,被吕巽和钟会这两个奸贼给害死啦!”

    司马炎有如晴空霹雳一般,张着嘴却半晌无语,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于是羊琇就把吕巽如何诬陷其兄吕安,嵇康如何仗义作证,钟会如何向司马昭进谗言,司马昭如何以“言论放荡、非毁典谟”为由,下令杀了嵇康和吕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司马炎。

    司马炎听完之后,扶起了羊琇,面无表情地道:“这些安世知道了!稚舒,嵇康先生的儿女呢?”

    羊琇道:“嵇康先生在临死之前,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山涛大人。”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嵇康先生虽然名义上和山涛绝交,但是最为信任的还是山涛啊!他那封《与山巨源绝交书》其实是在保护山涛大人呐!”又道:“稚舒,你擦干眼泪,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就回钟会那里去吧。”

    羊琇不解地道:“那你……”

    司马炎道:“稚舒,你只要牢记,帮安世盯死了钟会便成,其余的都交给安世。我这就去山涛大人那,先看看嵇康先生的儿女。”

    羊琇点了点头,便上马回洛阳去了。

    司马炎对王浑道:“玄冲将军,你为安世准备三只布袋吧!”

    王浑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这几年和司马炎朝夕相处,深知他的为人。所以,王浑也不多问,在卫所中找了三只布袋,便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接着向司马炎道:“将军,东西带好了!”

    司马炎飞身上马,道:“我们回城!”说罢,便带着五百“玄炎团”,飞驰回了洛阳。

    司马炎进城之后,马不停蹄,直接来到了山涛的府上。

    山涛闻报,说是中抚军大人亲临,紧忙跑了出来,他看到此时的司马炎,满脸都是杀气,紧忙双膝跪倒,向司马炎施礼,道:“不知中抚军大驾光临,请将军恕下官失迎之罪。”

    司马炎双手扶起了山涛,道:“嵇康先生的一双儿女现在何处?”

    山涛大惊失色,二次跪倒,咬着牙道:“叔夜……叔夜已经伏法了,请中抚军大人看在山涛的薄面上,放过叔夜的遗孤吧!”

    司马炎再次扶起了山涛,道:“安世此来不是要杀嵇康先生的儿女,而是要带着他们去报仇!”

    山涛颤着声道:“报仇?找何人呐?”

    司马炎道:“大人无需多问,这种事女孩子家的不方便看。您这就把嵇绍带来吧!”

    山涛点头应诺,却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司马炎,整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年仅十岁的嵇绍带了出来。

    司马炎单膝跪地,搂着嵇绍的肩膀,道:“延祖,你可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的父亲吗?”

    旁边的山涛听司马炎如此问这个孩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心道:“嵇绍才十岁啊,这要是说错了一句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只听嵇绍不卑不亢地道:“吕巽无义!钟会进谗!”

    司马炎又问道:“那延祖怨恨大将军吗?”

    山涛听到此处,刚刚放回肚内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嵇绍道:“延祖怨大将军!但是,大将军是被小人蒙蔽利用,这才下令杀了家父,所以延祖并不恨大将军,只恨蒙蔽利用大将军的小人!”

    司马炎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却哈哈大笑,道:“好孩子!是安世把嵇康先生请回来的,但是安世却对孙登先生食言了,没能保护好嵇康先生,这才让我大魏的七贤之首,含冤赴死!这是我司马炎的罪过!至于报仇的事,我们二人分工可好?”

    嵇绍一脸茫然地看着司马炎,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司马炎道:“钟会留给安世,吕巽留给延祖可好?”

    嵇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待延祖长大之后……”

    司马炎打断他道:“何需那么久?我们这就给你的父亲报仇去,延祖可有勇气吗?”

    嵇绍道:“只要能给父亲报了仇,延祖这条性命就是司马将军的了!”说着就给司马炎跪倒叩头,触地有声!

    司马炎一把抱起了嵇绍,先将他放到了“奔雷”的背上,这才飞身上马。对王浑道:“玄冲将军,头前带路!”

    王浑一声应诺,催马便向东驰去。司马炎在王浑策马奔出了一箭地之后,这才双脚一磕马镫,嵇绍就感觉自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片刻之间就已经追到了王浑的马后。

    他们在街上几个转折,便到了吕巽的家。司马炎拔出腰悬的流星剑,交给了嵇绍,道:“一会儿看到你仇人,动手便是!”

    嵇绍虽然年纪幼小,但眼神坚定,他见自己的右手被司马炎牵着,便伸出左手死死地攥住了流星剑的剑柄。

    司马炎又从腰间抽出了盘龙剑,向后一抖。他一手领着嵇绍,一手提着盘龙剑,缓步走上了吕巽家的石阶。

    司马炎一脚踹飞了大门,迈步就往里走。这时,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忽然见到门板横飞,一个成年人手提宝剑,还领着一个孩子闯了进来。他刚要出声呵斥,司马炎手腕一抖,便削断了那人的脖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到了嵇绍的脚前。

    嵇绍见状大惊失色,差点丢了流星剑,但旋即又镇定下来,一脚踢开了人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司马炎。

    司马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胆识!我们走!”说罢便领着嵇绍向里间走去。司马炎逢人便杀,遇人便斩。不一会儿就杀了九个男仆女婢,吕巽家的前院,转眼间已经尸横遍地了。

    有一名女婢,忽地由屋中跑了出来,她一见满地的死人,便尖叫着向后院跑去。司马炎领着嵇绍,不慌不忙地跟着她向后走去。只见她跑到了东面的一间房中,猛敲房门,口中还不断地喊着:“老夫人!杀人啦!”

    这时,一位年纪约有四十多岁的妇人,由屋内打开了房门,一边向外走,一边瞪了惊慌失措的婢女一眼,道:“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她一抬头,这才看到提着剑的司马炎和嵇绍,便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持兵器闯入长史大人的府中,你们究竟长了几个脑袋啊!?”

    此时,正房的屋门被人拉开,吕巽带着妻子出来看到底外面喧哗什么。他一看是司马炎,紧忙拉着妻子给司马炎跪倒行礼,道:“不知……不知中抚军大人到此,吕巽失迎,还请中抚军大人恕罪。”

    司马炎笑着对吕巽道:“认识这个孩子吗?”

    吕巽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打量了嵇绍半天,才道:“回禀中抚军大人,下官不识得此子!”

    司马炎又问嵇绍道:“延祖,你可认得他么?”

    嵇绍咬着牙道:“他就是害死延祖父亲的吕巽,他就算化成了灰,延祖也认得他!”

    吕巽一听他自称“延祖”,又说自己害死了他的父亲,当即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见他眉宇之间确实和嵇康有几分相似,便颤着声道:“你……你是嵇康的儿子,嵇绍!?”

    司马炎用盘龙剑向那刚才说话的妇人一指,道:“这位就是口口声声,称自己被吕安殴打的那位吧?”

    吕巽颤抖着声音,道:“这位,正是……正是家母。”

    司马炎点了点头,抬手一剑,那妇人的人头便滚落到了吕巽的面前。吕巽大惊失色,仰面跌倒。她的妻子一声尖叫,转身便向卧房跑去。司马炎撒开了领着嵇绍的左手,一步便蹿到吕妻的身后,左手扯住她的头发,右脚点地,又一步退了回来。吕妻则像只小鸡崽一般,被司马炎一把就抓了回来。司马炎左臂微一用力,那吕妻便跪了下来。

    司马炎将盘龙剑架到吕妻的后颈上,当着吕巽的面,一剑又削断了她的人头,吕妻的尸身“噗通”一声,栽倒在吕巽的面前,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吕巽牙关打战,颤抖着道:“中抚军饶命!中抚军饶命啊!下官知道错了,下官真的知道错了……”

    司马炎若无其事地将吕妻的人头,丢给了身后的王浑,道:“还有他母亲的人头,一人一个,可别挤到了他们!”。王浑这才知道,司马炎要那三个布袋是干嘛用的。

    司马炎踏前一步,一脚踏在了吕巽的肩头,将他踩得趴了下来,对嵇绍道:“他是你的了!”

    嵇绍颤抖着双手,痛斥吕巽道:“妄我父亲当你是至交好友,你这个禽兽不如之人,延祖这就为父亲报仇!”说着大吼一声,一剑刺在了吕巽的后颈之上。吕巽惨叫了一声,便即不动了。

    嵇绍撒开了流星剑的剑柄,伏地痛哭,道:“父亲在天之灵莫散,在中抚军大人的帮助下,延祖给您报仇啦!”

    司马炎将盘龙剑一甩,上面的血渍便全都被甩落在地了。他“唰”的一声收起了盘龙剑,这才拔出了插在吕巽后颈上的流星剑,横剑一挥又斩下了吕巽的首级。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婢女道:“今天就饶你一命!如果有官府的人和邻居问起,你就告诉他们:是我司马炎,灭了吕巽的满门。如果谁要报仇,尽管来大将军府找我便是。”

    他让王浑将嵇绍送回了山涛的府中,自己则拎着三只布袋回家了!

    司马炎穿堂过院,来到了司马昭的卧房门口,将三只装着人头的布袋,扔到了司马昭的房门之上,发出了“哐当”的一声响,自己则气呼呼地往父亲的门前一跪。

    片刻之后,房门就被人拉开了,身穿便服的司马昭迈步而出,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房门前的地上,三个鲜血淋漓的布袋一眼,又看了看满身是血,跪在门外的司马炎,呵斥道:“安世!这些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你怎么搞成这般模样?”

    司马炎道:“这是吕巽和他妻子、母亲的人头,安世刚刚带着嵇绍,灭了他满门。现在,估计全城都知道是安世干的了,请父亲责罚吧!”

    司马昭惊道:“你……你说什么?”

    这时,元姬夫人也出来了,她在司马昭的身后,听到了儿子的话。元姬夫人缓步走上前,想要扶起司马炎,见儿子赖在地上不起来,才道:“你父亲是在杀了嵇康和吕安之后,才知道吕巽诬陷吕安的事。大将军也感到很后悔,可是错已铸成,悔亦无用。安世既然已经处死了吕巽,替嵇康他们报了仇,也算是代你的父亲,向天下子民认了个错。只是……只是我儿这手段有点过激了吧!?”

    司马昭干咳了一声,道:“为父也是事后才知道吕巽这奸贼到底都干了什么。为父刚把他罢官夺职,安世就灭了他的满门。杀了他也好,不过,我们司马氏身为朝中的重臣,不能仅凭自身的好恶就为所欲为。我看这件事还得向天下人有个交代才是,不能就这么一杀了之。况且,这个事也不能落在你的头上,为父和御史、廷尉那边没法交代。”

    王浑道:“启禀大将军:中抚军出了吕巽的府门之后,末将就命人杀死了剩下的那个婢女,连同吕巽在西屋睡觉的五个儿子,也都一并剪除了!末将还命人戒严了整条街道。末将可以放消息出去,就说是江湖上侠客,不满吕巽害兄屠友的行为,于是入城杀了他满门。虽然消息可能已经走漏,但是三人成虎,可以让这两种说法,都在洛阳民众当中盛传。朝廷只须一口否认,此事绝对不是中抚军大人所为就行。然后让廷尉府,随便找人画几张蒙面人的画像,张贴在城门口处。过得十天半月之后,廷尉府便可以将此事不了了之了。我们越是做得模棱两可,越是能让洛阳的民众信服。这样,既不损中抚军大人和朝廷的威望,还能出了洛阳民众胸中的这口恶气。依末将看,这件事不仅对中抚军大人和整个司马氏无害,反而还会有利呢。还望大将军明察!”

    司马氏父子都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王浑。

    司马昭将王浑的话在心中盘算一番,才道:“玄冲此言甚和我心,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他看王浑走了之后,又对司马炎斥责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给我回房反省去!以后再也不许这么莽撞行事了!哼!”说罢转身回房去了。

    元姬夫人则微笑着扶起了司马炎,佯怒道:“安世还不赶快洗洗去?再叫人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为娘最是见不得这些畜生的血了!”说罢,不待司马炎回答,便随着司马昭盈盈地去了。

    司马炎万想不到,自己不尊朝廷的律法,做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道了一声:“多谢父亲、母亲宽仁!”便大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