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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自以为计(一)

    返程的队伍刚行出了里许,官道之上有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那人老远就看到了中抚军的大旗,奔行得更加快了。

    司马炎策着“奔雷”缓步而行,正与曹志和杜预闲聊。忽然李翼来报,说是羊琇遣信使来见。

    司马炎一愣,心道:“莫非洛阳有变?否则,稚舒是不会遣使入蜀寻我的。”他挥了一下手,下面的军士就引着信使来了。

    司马炎勒停了“奔雷”,信使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将一卷薄绢,递到了他的马前。

    司马炎接过薄绢一看,顿时喜形于色。他将羊琇亲笔所写的信,递给了杜预,又向二人道:“陛下赐父王立晋国,母妃已被晋为了王后,世子须当晋为太子。稚舒信中说:父王已经同意立我为太子了。他老人家派出了侍中任恺,到蜀地召我回京受封。按行程估算,传诏的队伍应该刚刚过了潼关。稚舒让我急速赶回洛阳,以防日久生变。兄长、姑父,你们觉得如何?”

    曹志在马上一拱手,笑着道:“大位已定,我等先恭喜太子殿下啦!”

    杜预看完了信后,道:“稚舒在信上催促得甚急,估计晋王也是刚刚下定决心不久。为防有变,安世的确应当急速回京,但是过于着急的话,反倒显得殿下觊觎大位了。不若,就我们四人,轻骑星夜兼程返回。估计我们可以和传诏的队伍在长安相会。奉诏之后,殿下再单人独骑,飞马回洛阳受封。这样,有济北王和下官,陪着传诏的队伍返程,也能表示出殿下对朝廷和晋王诏令的重视。”

    他转头又向曹志道:“济北王以为如何?”

    曹志道:“杜大人所虑甚为周详,安世应当从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吧。”

    司马炎道了声“好!”他又向樊瑞和李翼吩咐道:“你等率领‘玄甲烈炎军’押运车上的物资,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速速追赶我们,争取在华阴追上济北王他们。之后,你们再一同返回洛阳。途中,无论是何地的官员前来称颂,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所有官员、乡绅的赠礼,一概不得收受,明白了吗?”二将齐声奉令。

    曹志、杜预和鸣凰又与三名军士对换了马匹,他们这才星夜兼程向长安驰去。

    七日之后,他们果然与传诏的队伍,在长安“相遇”了。司马炎装成是刚刚知悉此事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跪地奉诏。当晚,他们就在长安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司马炎向前来传诏的任恺告了个罪,说是不忍让陛下与晋王久等,须当独自上路,立即返回京都前去谢恩。于是,他怀揣诏书,仅带着鸣凰一人先行回了洛阳。

    司马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司马昭的书房外,他敲了敲门,道:“父王,儿臣回来了!”

    房门打开,司马昭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司马炎,道:“我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成都之行可还顺利吗?”

    司马炎跪倒叩首,道:“此趟多亏了有允恭兄长和杜大人的帮忙,儿臣的成都之行非常顺利。袁邵、牵弘、杨欣等官员,严格执行了当年邓太尉和父王的命令。蜀地制盐、炼铁的进度有条不紊,他们建造的戈船、桥船、斗舰、艨艟、楼船等已达七百余艘。儿臣估计:再有两年,父王就可以西、北并进,南征伐吴了。分乱了五十多年的江山,势必会在父王的雄才伟略下完成一统。儿臣得逢盛世,深感父王的大恩大德!”说着,他又给司马昭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司马昭拉着儿子的手,回到了书房。他坐在几后,为司马炎斟了一杯茶,道:“如此甚好!本王终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父兄的宏愿了。”

    司马炎道:“还有就是父王的那道恩典!蜀地之民听闻父王免去了他们一年的赋税,心中十分感激父王的恩德。成都的大街小巷,载歌载舞地欢庆了整整三日呢。儿臣还同允恭兄长和杜大人,亲赴落带小镇,参加了那里的‘水龙节’。不仅如此,儿臣一行,仅用了二十余人,就破去了东吴前来颠覆蜀地的细作团伙。”

    司马昭道:“我儿说是东吴的细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儿细细道来。”

    司马炎道:“是啊,他们还勾结了当地的彝人,妄图招引群兽,入镇屠戮我大魏的子民……”于是,他按杜预当时跟落带都尉编的瞎话,又添油加醋地胡诌了一番。

    司马昭笑着道:“好啦!好啦!我儿真是一员福将。”他顿了顿又道:“安世何以这么快就回来了?杜预呢?”

    司马炎道:“儿臣与允恭兄长和杜大人行至长安,正巧遇到了侍中任恺前来传诏的队伍。儿臣在长安住了一夜,怎么也按耐不住对父王的感激之情了,这才和元褒大人告了个罪,先行回洛阳叩谢父王的恩典。”说着,他离座跪倒,二次向司马昭行大礼。

    司马炎一连向父亲叩了三个头,个个落地有声,他红着双目,道:“儿臣叩谢父王的养育之恩、册封之德。儿臣今后定当加倍努力,一定不会辜负父王的垂爱。”

    司马昭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儿既然回来了,就先入宫去向陛下谢恩吧!”

    司马炎道:“陛下那有什么打紧的。儿臣先去拜见母后,然后就去桃符的卫将军府,给徽瑜伯母和四位姐姐请安。儿臣这趟西行,给家里人和亲朋好友们,采购了好多的蜀地特产。儿臣心念父王母后,这才先行了一步。允恭兄长和杜大人他们,不日就会押送这些礼品返京的。儿臣明天再入宫,向陛下谢恩好了。”说完,他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溜烟地跑到后堂去了。

    司马昭手捻已然花白的胡须,摇头苦笑道:“这孩子……”

    次日一早,司马炎入宫叩谢完魏帝曹奂之后,就直接去了安乐公府。

    刘禅正在后堂品茶,听说晋王太子登门造访,急忙亲自出迎。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刘禅将司马炎引领到了书斋叙话。下人送上香茗之后,就退出去为他们关好了房门。

    刘禅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大位得就、宏愿得偿,鸿鹄之志终有勇武之地,鹰击长空、鹏程万里便指日可待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司马炎还礼,道:“司马炎能够逆天改命,被父王册立为太子。还不是多亏了安乐公当日的指点嘛!”

    刘禅连忙摇手,道:“太子殿下能有今日,完全是顺天应命,和您自己的精心筹划之功。又岂是下臣这一介俗人能够指点的?”

    司马炎从怀中取出了一包薄绢,将之摊到了几上。

    刘禅一看那块玉环,胖大的身躯就是一震。他将玉环拿到眼前,仔细地观瞧。他看了片刻,立时老泪纵横。刘禅轻抚着那块玉环,道:“太子殿下是从何处取得此物的?这就是相父他老人家,当年赠给下臣玉带上的啊!”

    于是,司马炎将落带镇之事,原原本本地同刘禅讲了一遍。

    刘禅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原来这条玉带是被那条巨蟒给吞了。太子殿下竟连失落于蟒腹之中的玉带,都能找得回,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呐!”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整条玉带也只找到这么一块残玉。不知武侯当年与安乐公所说——王莽的藏宝之地,是写在了玉带之内?还是另托于他物呢?”

    刘禅皱着眉道:“相父当年只是说:王莽宝藏的埋藏地点,他已放入了玉带之内,并没有说是写上去的,还是另有他物啊。”

    司马炎道:“您再看看这块青铜片,可是武侯玉带上的饰物吗?”

    刘禅拿起了青铜片,看了一会儿,摇着头道:“下臣从未见过这块青铜片,莫非它也是由蟒腹之内取出来的吗?”

    司马炎又从怀中取出杜预临摹的字,递给了刘禅,道:“这是青铜片上刻着的‘城’字,还有第一个字起笔的一横。安乐公看看,可是武侯他老人家的笔迹吗?”

    刘禅展开白绢,眼眶中立时又涌出了热泪,道:“是……是!这就是相父的笔迹。”

    司马炎道:“那安乐公可识得,这起笔的一横,所写的是何字吗?”

    刘禅仔细地看了看,道:“当年相父所书一横起笔的文字甚多,下臣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来。如若太子殿下信得过刘禅,就将这块薄绢留在下臣处吧。下臣尽量回忆,看看能否将此字还原。一有结果,下臣第一时间命人通知太子殿下过府,您看可好啊?”

    司马炎道:“在下怎会信不过您呢?如此就有劳安乐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