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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洁来信

    母亲递给云一封信,说是王大叔从邮局带回来的。

    母亲笑着说,我猜一定是洁的信,可惜洁上了大学,我儿成了泥腿子。

    刚圈羊回来的父亲听了母亲半句话,说道,咱们祖辈几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当个泥腿子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母亲说,云,把洁的信给我念念,这姑娘现在成了城里人,还挂念着我儿。

    云拆开信,念道:

    亲爱的云:

    此去一别,非常挂念,山高路远,相隔两地,听说你为了给你姐姐凑五百元学费,冒险去引大蟒蛇,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自从我来到南方后,我的皮肤越来越白了,同学们都说我越来越不像个山里人了。

    这里的人爱吃糖,顿顿饭离不开糖,就像我们离不开盐一样,食堂的餐桌上没有盐,却有糖。

    母亲听到这里,笑着插话道,饭里没有盐可咋吃呀?

    父亲说,洁不是说有糖吗,这南方人就是牛,顿顿能吃上糖。

    对于父亲而言,能够吃上糖可谓是一件非常奢望的事。

    母亲说,云,继续往下念。

    云接着念道:

    云,让我感触最深的便是这里太富裕了,我们那里太贫穷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里公园溜达的狗,一年的花销也许远远高于我们那里一家人辛辛苦苦一年来的收入。

    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起早贪黑,泥里来土里去,如此辛苦,收入却如此少。

    每次想时这里,我心里便很痛。

    母亲插话道,这个洁呀!咋能如此想,我们苦是苦一点,但能吃饱肚子,也自足着。

    父亲说,城里不见得比咱们这里好,在这里拉屎撒尿随便。

    母亲不言,云接着念道:

    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还蛮自豪的,这种自豪感一直持续到我遇见了一个打扫图书馆卫生的阿姨。

    我无意间知道她也是大学毕业生,她告诉我现在的大学生越来越多了,并不是每一个大学生都能够留在大学图书馆打扫卫生。

    看起来,这位阿姨对自己的工作挺满意的。

    可我就是想不通,如果打扫个卫生,干吗要念大学?

    母亲再一次插话道,是呀,我们不念书也能打扫卫生,干吗叫大学生去干那些脏活累活?

    父亲说,听李大毛说过,城里的厕所比咱们家的厨房都气派,在城里打扫卫生也不是什么脏活累活。

    母亲摇摇头,言道,云,继续往下念。

    云接着念道:

    云,我们如此贫穷,你认为我们该怎么走出贫穷?

    母亲笑道,这个洁呀,我们现在能吃饱能穿暖,已经够好了。

    父亲点燃了一锅旱烟,黑乎乎的窑洞突然云雾缭绕起来。

    母亲骂道,老不死的,你要把我们娘俩呛死呀!

    父亲继续吸着旱烟,不理母亲,坐在门槛上,低着头,似有所思。

    云继续念道:

    听我的父亲说过,城市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离不开农村人的支持。

    在那些吃不饱的岁月里,是农村人节衣缩食把口粮送给了城里人,养活了一个个城里人,许多农村人却不得不吃树皮和观音土。

    现在城里发达了,粮食可以自由买卖了,人们不再为吃而发愁,城里人已经由过去能够吃得饱向现在如何吃得好在转变。

    城里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可我们所在的农村还在贫困中徘徊不前。

    想到这里,我无语。

    省略号。

    母亲问道,云,什么是省略号?

    母亲没有上过学,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省略号,而洁写到这里用了一个省略号,云便念了一下。

    该如何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告诉母亲什么是省略号呢?

    母亲说,云,不用解释了,娘懂了,省略号就是不想说了。

    父亲说,当年我参加扫盲班时,老师好像说省略号就是小鬼子打上来了,我们得省点子弹,等冲锋号吹响了再打!

    也不知那个白眼睛先生如此给父亲说的。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说道,胡扯蛋,狸猫给蚂蚁讲课――胡扯蛋!

    父亲哈哈大笑,露出了一脸的破浪纹。

    母亲继续说,云,洁的信,你念完了没。

    下面的话是一段表达思念的话,云不好意思念给父亲母亲,便说,念完了。

    母亲笑着说道,云会哄娘了,说完便回家做了饭。

    父亲跟着母亲走回了家。

    娃他娘,你说洁还会看上咱家云吗?

    你问我,我问谁?

    娃他娘,我看云故意不把最后几行字念给咱们听,我觉得这里面有戏文。

    就你这个脑筋还想知道啥?

    我就想知道洁心里还有没有咱家云?

    就咱们这苦日子,哎……

    咱们的狗娃,这次是不是要铁着心去打工?

    都这么大了,你还叫他狗娃!

    都叫习惯了,改变不了!

    什么改变不了,又不是抽旱烟抽上瘾了!

    娃他娘,你还是劝一下狗娃……

    怎么还叫狗娃?

    ……

    听着父亲母亲在灶房说话,云寻思着该去那里打工。

    洁在来信中让云去她所在的南方去打工,说这样他们就可以再一次相见了。

    可云不想在自己如此寒酸的情况下去见洁,云应该闯出一片天地来。

    去挖煤?

    经过这些天来的思考,云认为无论挖煤还是种地,从根本上来言,都是在出卖苦力。

    出卖苦力所得到的报酬,即使再高,也难以从根本上改变命运。

    云决定不去挖煤了,孙小平走过的路不一定适应云。

    云不想让繁重的体力劳动麻醉了自己的神经,不想继续过着累得要死的生活。

    必须要用脑子,要用智慧改变自己的命运!

    智慧从那里来?

    应该从生活中来。

    云决定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去看看,去寻找智慧之光。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简单,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依然在贫困中匍匐前行。

    路在那里?

    洁来信说,考不上大学不可怕,可怕的是丢失了生活的英气!

    云不太明白洁所说的生活的英气是什么意思,但云感受得出来,洁是在鼓励他。

    洁在信中说,云,男儿当自强,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强。

    变!

    一定要变!

    不但要变,而且要大变!

    如何大变?

    洁在信中说,即使在家里种地,也要图变,不能继续走老一辈广种薄收的路,不能继续走牛犁地驴驮水的路,要走一条新型的农业发展之路。

    洁去了南方,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变化,从洁的来信中可以体会出来。

    云看了一遍又一遍洁的来信,从字面上看到字里。

    云不单单在洁的来信上寻找远走的思念,更是在寻找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枯燥乏味的农活,没有年轻人的农村,让云在天蓝地绿的田野上,茫然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