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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等班车

    云要打工去了,母亲连夜做了二十个烙馍,作为云路上的干粮。

    父亲一再叮嘱,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能打工了打,不能打了,就回来,反正黄土地养人,饿不死。

    父亲还说,李家庄的粉和你一样也没去上学,你们年龄也差不多,出去挣几个钱,我给你托人提亲去。

    母亲还特意煮了十个鸡蛋,连同那二十个烙馍一起装进了帆布包。

    除了吃的,母亲还特意为云装了两身换洗的衣物。

    母亲说,发旧的那身衣服干活时穿,比较新一点的衣服逛街道时穿。

    天亮后,云简单的洗漱后,便背上了帆布包,往村部所在的大路走去。

    帆布包里面除过母亲装的烙馍、鸡蛋和衣服外,云还特意把李大毛送的牛皮女人装了进去。

    父亲比云起地早,天蒙蒙亮便进山干活去了。

    母亲把云送到大柳树茆顶,心里想着家里的活,便没有在送云。

    “云,出去了不要争强,凡事忍让点,咱们是农村人!”

    云点点头,母亲终于放心了。在母亲的心里,只要云不出去惹事生非,凡事不和别人争抢,就不会吃亏。

    母亲终于转身走了,轻轻地山风吹过,吹乱了母亲干黄的头发。

    云发现母亲没有以前走得快了,腿有点瘸,背也没有以前那么直了。

    一只喜鹊从窝窝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云。

    三五个野兔从草丛中钻出来,云经过,它们也不动。

    七八个锦鸡懒懒散散地在草地上晨练着,不和谐的步伐并不影响它们对山谷的热爱。

    别了父亲,别了母亲。

    别了沧桑的山谷,别了喜鹊、野兔、锦鸡。

    我还会回来的,这里永远是我挚爱的地方,包括贫瘠的黄土地,包括裸露的岩石。

    云转身,背起帆布包向大路走去,通往县城的班车八点钟过来。

    大柳树茆离大路还有八里路,得翻一个沟,沟里有甜甜的泉水,云特意装了一瓶泉水。

    过了沟,爬上对面的山,向东继续走四里路,然后下一个坡道,到了坡底,一直向北走三里路就到了大路。

    大路宽三米,是五年前两个村的村民用炸药从悬崖峭壁上炸开了一个豁口,然后用铁锹、架子车等工具开通的。

    自从大路开通后,便有了一辆通往县城的班车。

    以前村里人坐班车要到四十华里外的乡政府街道,现在好多了,大路经过村里,在村里就可以坐班车。

    生活在不断地改变,一切都在静静地发生着变化,往日的羊肠小道变成了今日的汽车路。

    我们的每个人,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时代都会推着你向前走。

    今天云要去的是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就像无数个打工的人一样,心里怀着发财梦,去了梦里的远方。

    一个小时后,云来到了大路,班车还没有经过,云放下帆布包,转身遥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山。

    那座山的山腰便是云的家,家里有五个土窑洞,一个拴毛驴,一个放柴草,一个做饭用,一个装粮食,剩下的一个住人。

    拴毛驴的窑洞里面多半部分拴毛驴,外面少半部分安着石磨子,磨面用的。

    柴草窑洞也是两用的,一部分放牛羊草,另一部分放柴。

    生火做饭,还有烧炕都离不开柴,遇见下雨天,柴草淋湿了就不能起火,得专门一个窑洞放柴草。

    装粮食的窑洞除了放粮食,还放一些农具,这山里靠天吃饭,广种薄收,也没有多少粮食。

    灶房除了做饭外,里面还有一个土炕,姐姐在时,就睡在灶房的土炕上。

    住人的那个窑洞是主窑洞,除过母亲、父亲和云住外,来的客人也住在里面,既是住人的窑洞,也是会客的窑洞。

    一群燕子在瓦蓝瓦蓝的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着,一只老鹰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追逐着一群鸽子。

    山谷里不时传来一声声狗叫,不知又是谁家来了客人。

    玉米须宛如丝线一样挂在玉米棒子的头顶,片片玉米叶子宛如一把把镰刀。

    群山高高低低,手挽着手,不离不散,静静地看着云。

    这里其实也挺好的!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云才不会离开这里。

    “云,你这个兔崽子,要出远门,怎么不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一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宛如娘娘庙院里铜钟发出的声音,云转身,看见白胡子爷爷精神抖擞地站在路边。

    早晨的太阳照在那长长的白胡子上,白胡子泛着金色的光芒。

    光芒中,一张熟悉而又和蔼可亲的面孔映入了云的眼帘。

    “老爷爷,你也赶班车吗?”

    “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跑外面干啥,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老是看着外面好,屁股蛋就是不想沾泥!”

    白胡子爷爷姓胡,家住野狐岭,和云家隔了一条沟两个茆。

    白胡子爷爷是道情皮影艺人,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师父走街串巷演道情皮影。

    一头毛驴驮着一个大木箱子,大木箱子里面装着皮影子。

    白胡子爷爷那个时候是小胡,他的师父是老席。

    小胡拉着毛驴,师傅老席赶着毛驴,就这样走乡串户演了十二年皮影子。

    老席一辈子没有娶媳妇,把小胡一直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老席死时,小胡年过十八。

    小胡继承了老席一辈子唱道情演皮影子得来的二十五个银元和一大箱子皮影娃娃,还有一头黑得流油的黑煽驴。

    老席死后,小胡一个人赶着毛驴走家串户继续演唱皮影子。

    后来小胡娶妻生了子,成了家,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后来,小胡成了中胡,中胡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几年兵,后来部队被打散,中胡回到了家,一边种地,一边唱道情演皮影子。

    再后来,中胡成了白胡子爷爷,儿孙满堂。

    白胡子爷爷不忘皮影子,时不时对着山谷吼两句,弄得鸡、兔、鸟乱叫,山谷锣鼓喧天。

    云自小爱听白胡子爷爷吼,一来二去,便学会了吼。

    云这一吼,就和白胡子爷爷吼出了感情。

    白胡子爷爷把云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待,就像当年老席把小胡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

    白胡子爷爷在古稀之年遇见了云,觉得找到了道情皮影子的继承人,便经常给云教一些演唱、吹弹和皮影子制做的事。

    云本来心灵,也没有怎么好好学,便学会了白胡子爷爷的许多真传。

    本来云这次走准备向白胡子爷爷打个招呼,可昨天听说他去了女儿家,便没有去,没有想到在大路上遇见了他。

    云喜出望外,跑过去紧紧地抱了一下白胡子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