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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林晓婉便回到了自己家中。

    冬日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的一角斜射而入,光线被窗沿无情切割,阳光变得棱角分明,借着白墙和地板砖的漫反射,光线得以照进黑暗的角落,如此一来,整间屋子都变得通透明亮起来。

    再次面对这熟悉的场景,林晓婉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父亲。她仿佛听到了厨房中噼里啪啦的烹饪声,听到了父亲在厨房中的高声喊叫,听到了自己不耐烦地拒绝,仿佛下一秒,父亲就会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出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她起床吃饭,不厌其烦,口中还念念有词。

    可是,此时此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渐渐的,林晓婉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眼中噙满了泪水。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催自己起床,他再也不会喊自己吃饭,他再也不会问东问西,他再也不会管这管那,因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里,林晓婉痛苦而愧疚地闭上了双眼。她关上屋门靠在门后,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许久,她才渐渐止住眼泪,缓步来到自己的房间。

    看到桌上的香烟,她伸手便拿。正准备抽出一根点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父亲。

    父亲向来反对她抽烟,一是因为性别,二是因为抽烟有害健康,但她始终把父亲希望她戒烟的话当做耳旁风。她也知道父亲拿她没办法,打也舍不得打,骂也不能骂,所以在家一直保持着这个不好的习惯。

    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对自己抽烟这件事说三道四了,她可以在家明目张胆地吞云吐雾,再也不用顾忌父亲的感受,本是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可她此时却陷入了深深地犹豫之中。只见她泛红的双眼,出神地望着手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无动于衷。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等她回过神来,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烟和打火机,便果断将它们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用手胡乱擦去眼中未干的泪水,用一连串的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双手又迅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最后又是一个深呼吸,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

    只见女邻居带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林晓婉仰头望去,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救他的伍牧!

    二人对视之际,伍牧则面带微笑,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是?”林晓婉冲女邻居使了个眼色,疑惑地问。

    “这就是我哥!”女邻居伍瑞眼带笑意地回答。

    “他是你哥?”林晓婉问的是伍瑞,眼睛却只是望着伍牧,有些惊讶。

    “怎么了?”伍瑞见状,也是一脸疑惑,顺势也望了望身旁的伍牧,问道,“听这口气……难道你们认识?”

    “昨天就是他救的我!”林晓婉立刻回答。

    “啊?”伍瑞大为吃惊,又扭头望向伍牧,“真的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伍牧不以为然,“况且,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一大早你就把我叫过来了嘛!”

    “这倒也是……”伍瑞微微点头,转而又露出一丝喜悦,“那正好,也不用我给你们做介绍了,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商量着来,省的我在中间瞎掺和。”

    林晓婉将伍瑞拉进房间,悄悄问道:“瑞瑞,他真是你哥?”

    “是啊……”伍瑞也小声回答,“怎么了?”

    “亲哥?”

    “是啊!”

    “那我怎么一直都没见过他?”

    “他不跟我们一起住。”

    “哦……难怪……”

    说悄悄话的时候,伍瑞近距离看着林晓婉,发现她又哭过,于是轻轻拉起她的手,注视着她说:“别再难过了!”然后缓缓将她拉出房间,面带微笑、语带温柔地说:“林伯伯的事我已经跟我哥说了,他也答应了。刚好英雄救美,你们又打过照面,现在就都是自己人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林晓婉先是感激地朝伍瑞轻轻点头,又满怀歉意满是深情地望向伍牧,点头致谢,“对了,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进来吧,进来坐。”

    林晓婉一边请二人在沙发上坐下,一边为他们倒水沏茶。

    “小婉,别瞎忙了,我们又不是外人。”伍瑞连声劝止林晓婉道。

    “没事……应该的……”林晓婉的动作没有丝毫怠慢,只是抿嘴微笑道,“我爸总是说,到家里来,哪有不喝水的道理。”不知是想起了父亲,还是不想让人为自己担心,停顿片刻后,林晓婉微笑道,“你哥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况且你们又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要是连茶也不喝,我才真是过意不去咧。”

    伍瑞看着林晓婉此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既同情又欣慰,因为她看出了林晓婉的变化——以前她所认识的林晓婉,是不会做端茶倒水这种琐事的,因为她不懂待客接物,甚至不懂人情世故。但现在,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林晓婉正在尝试着去改变,也许,是想朝着她父亲希望的那样在改变。

    林晓婉忙碌的身影浸润在温暖的阳光中,如一幅油画,伍瑞欣慰地看着眼前这幅油画,她相信,生活中的温暖,一如这灿烂的阳光,终将驱散她内心深处的严寒。

    窗外的天空澄澈湛蓝,H市K区分局的楼房巍然屹立在蓝天之下,门头上鲜艳的红旗,庄严的警徽,让人肃然起敬。

    昏暗的会议室,借着投影仪投射出来的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看见清一色身着制服的干警挤满了会议桌。年轻刑警吴满正在投影仪旁字正腔圆地介绍本次凶杀案的初步调查情况。

    “死者名叫林如海,56岁,本市户籍,现任K区高新社区副书记,早年丧偶,有个女儿,名叫林晓婉,目前在某平台做直播。昨晚也就是12月12日晚上11点22分,她报警称自己的父亲在家中被人杀害,我们于11点30分抵达凶案现场。”

    “经过现场询问,死者的手机在当晚8点49分曾给她打过电话,但由于正在直播,所以她并没有接听。等到8点59分她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死者手机就已经处于关机状态,9点38分第二次打过去,同样也是关机。经过我们法医初步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8点半至9点之间,正好包含这个时间段。”

    “林晓婉昨晚回家的时候,就在小区门前的巷子里,差点被人强奸,原本有两人,中途跑了一个,所幸她随后被路人救下。因为这个意外,在报警前,她曾经回过一次家,但并没有发现家里的异常。但万万没想到,意图强奸的这人竟在她家门口堵她,所以第二次她是被歹徒持刀挟持进屋。而这人似乎和死者有什么联系,昨晚很可能就是冲着死者去的,结果发现人死了,最后也被吓跑了,只留下一捆作案用的绳子。说起来,这人应该算是凶案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简直是无法无天!”昏暗的会议室,一个浑厚的声音愤然道,“又是绑架,又是持刀,又是强奸,他们想干嘛?不管这人和死者什么关系,这人必须归案。”

    会议室陷入一片沉默,见无人说话,吴满轻咳一声,继续说:

    “经现场初步勘验,死者身上无明显外伤,面部特征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特点,脖子上也有深深的勒痕,但勒痕中没有任何纹理。初步推断,凶器是一根光滑细长的绳子,法医做过比较,类似于数据线。而根据勒痕的位置和方向判断,凶手是从死者身后行凶,在头顶上方施加作用力。死者是在自己的房间被发现,但房间并不是第一作案现场,从客厅到死者房间的地上,发现了轻微的拖痕,所以初步判断客厅是第一现场,凶手杀人后,将死者拖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以掩人耳目,导致林晓婉第一次回家并没有发现异常。现场虽然没有发现明显打斗的痕迹,但死者指甲缝中发现的物质,表明他临死前有过挣扎,可惜没有成功,该物质的成分还在分析中,另外,现场的毛发、指纹等生物材料还在做进一步的鉴定。经家属同意,死者的遗体也已经解剖完成,相关报告今天应该可以出来。”

    “能从身后行凶,现场还没有打斗的痕迹,熟人作案?”

    会议室中,不知是谁,突然发问。

    “有可能,但目前还不能确定。”苏寒的声音响起,冷静地回答道,“死者穿着睡衣,我们判断是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凶手趁机从背后行凶。而从死者的年龄和体型来看,只要凶手体型稍微健壮一些,或者比死者年轻一些,都有足够的力量限制死者的行动。而从作案手法来说,任何人都能进门守株待兔,只要第一时间制服死者,就能轻易得手。”

    “任何人都能进门?”又有人疑惑道。

    “没错。”吴满接着这个疑问,指着投影屏幕继续说:“因为这个东西。”

    屏幕上就是现场拍摄的锁舌盒的照片以及从锁舌盒上拆卸下来的卡片。

    “凶手先将卡片裁剪成锁舌盒的大小,再将印刷好的锁舌盒图案贴在上面,再找机会将卡片粘在门框锁舌盒的部位。当然,能够蒙混过关的前提,是死者家里的门过于老旧,开合之间不灵活,需要点儿力气才能完成开关门的动作。”

    “那不还是熟人作案吗?凶手肯定熟悉死者的情况,包括他家的门。”

    “对……”有声音附和道。

    “不对……”黑暗中,突然又有人问道,“那凶手怎么知道死者什么时候会洗澡呢?如果他昨晚不洗澡,凶手不就没有机会下手吗?”

    “因为在楼梯间就可以看见死者厕所是否亮灯,也能听见洗澡放水的声音,所以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有两种推论。”苏寒回答道,“第一,并非熟人作案,而是经过踩点或者暗中观察,得知了死者的某种生活习惯,再选择恰当的时机行凶;第二,如果是熟人作案,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或者说帮凶,就是死者的女儿林晓婉,因为这种细微的生活习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

    “这么狠吗?连自己亲爹都杀?”安静的会议室,众人的私语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吧,长这么漂亮,能干这种事?”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据说那一片儿在拆迁,八成是为了钱呗!”

    “她爸将来死了,遗产不还是她的嘛,毕竟就她这一个女儿。”

    “那得等多长时间!现在她爸一死,遗产不立刻就到手了嘛!”

    “唉!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顿时热闹了起来。

    “好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必是某位领导,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那声音不急不缓,道:“从这一点看,凶手肯定是有预谋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凶手盯上,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到达目的,关注死者的方方面面也是其手段之一。现在在这里讨论是不是熟人作案,或者凶手是谁,还为时尚早,现在的关键点,我们要弄清楚贼为什么惦记,也就是凶手蓄谋已久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昏暗中可以看见众人的剪影纷纷点头,却不言语。沉默片刻后,那声音才说:“小吴,你继续吧。”

    “是……”吴满点头回应,继续自己的介绍:“在现场调查的时候,据死者女儿的好友兼邻居介绍,死者生前为人和善、乐于助人,虽然是社区副书记,但并没有什么架子,不过这一点,还需要后续更多的走访调查来确认。说到杀人动机,目前倒是有一件事和死者有联系,也是前些时的一个热点事件,网上相关的视频,我们已经连夜找了出来。”

    说完,吴满简单操作一番,屏幕上便开始播放起那段视频:

    只见某小区大门紧闭,门口却围满了人,人群中站着许多身穿红马甲的社区志愿者和身着制服的保安,人群前方似乎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拍摄者站在人群之后,并不能看到前方的情况,镜头被人稍稍举高,混乱中勉强对准一人。只见那人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时而冲着面前的某人指指点点,时而在空中胡乱甩动,口中连珠炮般大呼小叫,但现场声音嘈杂,并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突然镜头开始晃动,人群中似乎发生了某种骚动,声音愈发嘈杂混乱,等到画面稍微稳定些,便能从人头窜动间,看到社区志愿者和保安共同将一人按在地上,视频到此结束。

    视频播放完后,吴满继续说:“另外,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当天上午,因为附近开了一家殡葬服务商铺,附近几个隔得比较近的小区,居民聚到一起一直在闹,当时闹得还挺凶的,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相关视频也传到了网上。聚众闹事可不是小事,社区知道这件事后,就出面极力调解,当时我们这边也出警了。但双方都没有错,人家商铺老板也有正规合法的手续,小区居民呢也有自己的顾虑,最后也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结果当天下午,又发生了视频中这件事。如果视频的当事人为了报复死者,就有了杀人动机。”

    “居民闹事和这个视频没有什么联系吧?”一人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吴满摇头轻声回答。

    “闹事的结果呢?”又一人问道。

    “听说陆陆续续总有人搞小动作,老板不堪其扰,店铺也没有继续开下去。”吴满再次回答。

    “说回这个视频,里面发生的事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还会有杀人的冲动吗?”另一人补充道。

    “这也只是根据目前网上流传的视频进行的推测,相关事件及其当事人,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吴满回答道。见无人提问,他又缓缓开口说:“另外,就在开会前,经侦的同事向我们提了一句,说他们手上有个洗黑钱案子的嫌疑人,和死者有来往,这一点,也可能成为杀人动机。”

    最后,吴满补充道:“由于是昨晚刚发生的案子,时间比较仓促,目前能够掌握的情况就只有这么多。相关的走访调查,会前也已经安排下去,正在着手进行。”

    说完,吴满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此时,会议室的灯也都亮了起来,明亮宽敞的房间里,干警一个个身姿挺立,神情庄重,身上的制服整齐划一,一派威严。

    “各位,”那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他是K区分局局长孔建华,他缓缓扫视众人,眼神坚定地说,“命案的社会影响之大,关注度之高,就不用我多说了。但凡发生命案,都不是小事,更何况死者还是个社区书记!这样逐级报上去,恐怕不光是市局,就连市委都会过问,想必各位都知道这其中的份量!”他稍作停顿,似乎想让在座的众人在内心掂量掂量,然后才继续说,“在这里我宣布,‘12·12’专案组正式成立,由我亲自担任组长,大队长苏寒任副组长,由两个中队长牵头,从中抽调部分骨干,具体名单由苏寒和两个中队长确定。既然死者也涉及经侦方面,也请那边出一到两个人,配合调查。”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一是那张卡片,既然是印刷品,肯定是找某个打印店印刷的,正常人不会去印刷这种东西,想必打印店对这种客人应该有印象,这对我们比较有利。先在全区排查,再逐步扩大到邻区甚至是全市!工作可能繁重了一些,大家就辛苦一下。二是,调查重点人群,比如死者的女儿,比如视频中和死者起冲突的人,再比如经侦那边有来往的人。如果有必要,可以申请实施盯梢。后续的工作,根据实际调查情况进行调整。最后就是强奸未遂的嫌疑人,既和死者有联系,又是第一目击者,自然应该归案受审。”

    待局长孔建华做出一系列部署后,苏寒连同众人便迅速投入到案件侦破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