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冬日里的骄阳，在阵阵寒风中洒下一片温暖。饭后在警局天台晒太阳消食的苏寒，正闭着眼睛沐浴着正午的阳光。
此时，吴满急匆匆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对他说：“苏队……卡片……有消息了！”
“什么情况？”苏寒瞬间睁开眼睛，望向吴满。
“监控拷回来了……在颜小雪那儿……”他喘了一大口气，才稍稍调匀呼吸，道，“估计已经看完了，现在让咱们过去一趟。”
“走！”苏寒立刻转身，步履匆匆，对紧紧跟上来的吴满说：“边走边说，捡重点说！”
于是吴满在他身后讲述道：
“我们的人排查到本区与邻区交界的一家打印店时，老板反映，大约半个月前，确实有人印刷过门锁这类的图案，还让老板帮忙调节尺寸来着，所以老板有印象。据说大大小小一共印刷了十多张，可惜底稿已经被打印店老板删了，不过他店里装有监控。据这个老板讲，他每两周会清理一次内存，可能没有拍到那人来时的模样，但肯定拍到了取印刷品时候的画面。根据老板的回忆和收款记录，范围已经缩小了不少，监控已经交给视频中队在排查，颜小雪叫我们过去，估计是有消息了。”
“当时那人的体貌特征，问过老板吗？”苏寒的语速和脚步同样急促。
“问过，但因为不是老板亲自接待的，而且人来人往，他们，包括店里的几个伙计，都已经不记得了。”吴满也快速回答。
很快，二人来到视频中队，径直走向颜小雪，她此时正站在办公室中央。
“怎么样？”苏寒停下脚步问道，他看了一眼颜小雪，又看向办公桌上的电脑画面。
“基本上已经锁定了，”颜小雪胸有成竹地回答，然后她叫了一声“小胡”，坐在电脑桌前身穿制服的干警便开始播放起监控画面，颜小雪这才再次开口道，“来的时候没拍到，应该是被那老板删了，取的时候拍到了，但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伍牧，看这人你们认不认识。”
监控画面上，一人缓缓走近打印店，似乎口中说了句什么，随后店内人员便将一沓印刷品交给那人，那人低头检查物品，确认之后便抬头冲老板点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之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店内，正好将正脸暴露在监控下。
“停停停……”苏寒连忙喊道。
此时的画面刚好停在那人正脸对着摄像头的时候，原来，业务熟练的小胡早在苏寒之前，便已做出了判断。
“行啊！”苏寒拍了拍小胡的肩膀，又对颜小雪说：“这也你调教出来的？”
“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会，一教就能上手！三两次就这样了！哪里还用得着我教！”颜小雪笑着感叹道。
“那咱这……”苏寒故意打量着吴满，故作惋惜道，“怎么进步就这么慢呢？有些东西还教不会！”
“不是……苏队……”吴满一脸无奈和委屈，“您看视频就看视频，老扯我干嘛！”说完，他想转移众人的视线，于是迅速补充道，“这人很眼熟啊！您不觉得吗？”
关系到案子，苏寒丝毫不敢马虎，他收起笑脸，也不再调侃，认真审视着监控画面。
“赵小磊！”不一会儿，苏寒脱口而出。
原本只是想转移视线而开玩笑的吴满，听到这个名字，也立刻看向电脑屏幕，不禁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
“赵小磊……”苏寒一手托肘，另一手托腮，一边思考，一边小声重复道，“赵小磊……”
“赵小磊是谁啊？”一旁的颜小雪好奇地问道。
“伍牧的室友！辛苦了！这可帮了大忙！”苏寒对颜小雪点头道，然后又对一旁的吴满说：“小吴，把这些信息整理一下，”说完，他就转身朝门外走去，“我下去拿车，咱们现在去会会他！”
“好嘞！”吴满也是干劲十足，立刻行动起来。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车轮飞速旋转，驾驶室内，苏寒表情凝重，似乎并不为刚才的发现而高兴，副驾驶的吴满也注意到这一点，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决定问问原因。
“苏队，都已经查到了赵小磊，估计离伍牧也不远了吧？”他皱着眉头小声问道，“但我看您好像并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事就是这么巧！”苏寒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吴满大为不解。
“且不说赵小磊出现在打印店的原因，就算是伍牧指使的吧，但是现在，打印店不确定是谁要求打印的，而且底稿也丢失了，如果再把印刷件全部毁掉，当初打印的东西就说不清楚了。即便赵小磊看到了那些内容，他也不可能完完整整地描述出来。如果不能和证物完全匹配，就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那我们能不能从赵小磊着手呢？一个普通人，看到毫不相关的锁具的印刷品，他难道不好奇吗？他就不会问两句？而且，他们两个人合租，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又一起拍短视频，如果凶手真是伍牧，他不可能滴水不露吧！”吴满仔细分析道。
“恐怕有可能！”苏寒心里也没底，只是就事论事道，“一个人能用防护服完美的抹掉自己的生物痕迹，能用死者的生活细节作为进门的时机，能用不起眼的门锁和卡片完成进门的动作，能用一根数据线作为凶器，能注意到小区监控。这里面有些都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能用来作为杀人的手段。从我们目前的调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
“苏队，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吴满仰头望着窗外，苦笑道，“就不要说这么寒心的话嘛！”
“哼哼……”
苏寒只是简单地哼了两声，吴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搭话，二人一路沉默，直到抵达“新区华府”。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赵小磊打开房门，慢悠悠地穿过走廊，开屋门一看，见是上次问话的两名警察，倒先开口说：“哟，警察叔叔，伍牧今天不在。”
“哈哈哈……可别再这么叫了，”苏寒连连摆手，“我感觉我还不老，啊，而且你看看他，”苏寒又伸手指向吴满，“就跟你们同年，可别再这么称呼！”
“那……警察同志，”赵小磊立刻改口微笑道，“伍牧今天不在家。”
“哦，我们今天不找伍牧，是专程来找你的。”听到这话，赵小磊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不知所措，“找……找我？我……我最近也没影响社会安定团结，也没发什么特别的视频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苏寒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找你！”随后又露出和蔼的微笑，“不过不是视频的事，就来找你了解点儿情况，别紧张！”他又重复道，“别紧张！”
“那……你们进来吧。”赵小磊开门相让，待二人步入客厅，他指着沙发道，“坐吧，随便坐。”紧接着，他跟在二人身后，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先看看这个，”苏寒指示吴满，将监控画面截图打印出来的纸张递给赵小磊，问道，“这是某个打印店监控画面的截图，这个人是你吧？”
尽管赵小磊已经在仔细辨认，但由于监控画质加上打印质量，他仍然看不出来是自己，只是咂嘴为难。
“12月11日，兴业路上的一家打印店，你到那里去取了一份锁具图案的印刷贴纸，有这个事吧？”苏寒看着赵小磊，表情严肃地问道。
“对！”赵小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肯定。
“我看你们小区附近就有打印店，为什么跑那么远？”苏寒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赵小磊疑惑地摇头回答，“这东西是伍牧让我去取的！那天他说自己有事，就让我去拿。”
果然，伍牧浮出水面。
苏寒和吴满相互对视一眼，苏寒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吗？开车也得将近二十分钟吧？”
“是……我也问过他，他说那里便宜。”赵小磊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要印刷这些锁具图案？你知道吗？”尽管不抱希望，但苏寒仍是问道，“你这里还有那些东西吗？”
“没有，这给我也没用啊！当时拿回来就全都给他了。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也问了一嘴，他就说是一个朋友让他印的。”
“他有跟你说过是什么朋友吗？”
“说实话，这种事情也不好再多问，而且他的朋友也不关我的事，所以……”赵小磊面露难色，有些尴尬。
苏寒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暗想：看来这条线索又要断了！
“从那天之后，”苏寒稍作解释，“就是伍牧在小区门口被拦下的那天，”继续说道，“从那之后，伍牧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他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吧……”赵小磊低下头努力回忆着，“那天发生矛盾之后，他被送了回来，就很伤心，但也没办法，从那天一直到解封，他一直在跟家里通电话，后来解封了，他就马上回去了，在家守孝，大约过了一周才回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他有防护服吗？”苏寒继续发问，“就是那种‘大白’穿的防护服，你看他穿过或者买过吗？”
“没有……这种东西我们用不上啊……”赵小磊再次摇头回答。
“也是……”苏寒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他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连眼前最后的半扇窗户也在渐渐关闭。
“伍牧呢？”苏寒正在进行最后的寒暄，“伍牧去哪儿了？”
“出去浪了呗！今晚可是平安夜，警察叔叔！”
一声“阿嚏”后，伍牧吸了吸鼻子，又隔着口罩，用手捏了捏鼻尖，最后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
此时的伍牧，头顶晴空万里，周遭人声鼎沸，身旁来往人群络绎不绝。他和林晓婉的隔阂已经消除，此时正陪着林晓婉和伍瑞，在幻乐谷中畅游。
“哇！都不记得上次看到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的事！”看着游乐场中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景，伍瑞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这三年来，到处都是人烟稀少，一派萧条，这种场景可真让人怀念呐！”林晓婉依偎在伍牧身旁左顾右盼，肆意欣赏着身边的喧嚣和热闹。
“啊！今天天气真好！”伍牧也自顾自感叹起来，只是牛头不对马嘴。
三人说说笑笑，在汹涌的人潮中，缓步向前，瞬间便淹没在其中。
“跳楼机！跳楼机！”伍瑞指着两根高耸入云的铁塔大声叫道。
“这不是跳楼机……”伍牧将最后一个疑问语气词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解释道，“这个应该不只是下落，还能快速抬升，不仅能跳楼，还能上天呢！”
“走啊！搞一把！”伍瑞兴致勃勃地说。
伍牧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晓婉，只见她抓着自己的臂膀抿嘴微笑，却又只是摇头。
于是伍牧对妹妹说：“搞不了！我胆子小！你要玩，我们在这里等你！”说着，他和林晓婉便停住了脚步，似乎做好了漫长等待的准备。
“你见谁来幻乐谷是一个人玩的？那多没意思啊！”伍瑞无奈地抱怨道，“我们现在是在最激情的一个主题区，激情！懂不懂！”
“一个人别人还不开呢！”伍牧强词夺理，狡辩道，“你看看那队伍都排到哪儿了？这么多人陪你玩，还嫌不够？”
“那么多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当然是跟你们玩才有意思嘛！”伍瑞顺势从伍牧身边拉走林晓婉，拽着她的胳膊，对她说：“你说是吧，小婉！走，咱们去玩，别管他！他不是有那么多人陪着吗？让他一个人玩个够！”
说完这话，伍瑞便拉着林晓婉往前走。而林晓婉则不时回头看看伍牧，伍牧也只能在身后苦笑，随后便乖乖地跟了上去。
“这个可以玩，”林晓婉望着空中旋转的飞椅，先对伍瑞说，又回过头对伍牧说，“没那么吓人。”
“我说小婉呐，咱能不能有点追求啊！这种旋转飞椅，在市区随便找个公园都能玩！”伍瑞故意调侃道。
“你认不认识字！别人那叫‘飓风飞椅’，不是旋转飞椅！”伍牧也故意钻牛角尖来气伍瑞。
伍瑞并没有回话，只是不屑地丢给他一个白眼。之后，他便和林晓婉，来到“飓风飞椅”项目前，排队等候进场。
没过多久，飞椅渐渐停下，上一波游客陆陆续续离开，工作人员上前依次检查座椅。等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入口的闸门打开，等待进场的这一波游客蜂拥而上，三三两两，寻找自己心仪的位置坐下。
伍牧坐定，锁好胸前的锁扣后，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林晓婉和伍瑞，林晓婉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伍瑞则冲他挤眉拱鼻翻白眼。他也只是浅浅微笑，便回过头来，静等“飓风飞椅”旋转升空。
不一会儿，随着机器启动的声音，吊着钢索的椅子，围着中心圆柱缓缓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椅子越飞越高，众人的欢声笑语、得意尖叫，也渲染着伍牧的心情。顿时，他竟觉得迎面吹来的冷风，却也惬意得很，美妙得很。
突然，身后却传来阵阵惊声尖叫，打破了他片刻的享受。
他寻声转头望去，只见林晓婉的身子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此时已经半躺在椅子上，她一手死死抓住面前的锁扣，另一手牢牢抓住同侧的钢索，才不至于让自己掉下去。
听着她一声声惊叫，伍牧心里万分焦急，始终扭着上半身，努力面向林晓婉，口中高声喊道：“晓晓！抓紧了！别放手！晓晓！”
底下的工作人员也听到了空中的尖叫，虽然已经早早地关了机器，但由于惯性太强，过了好一会儿，飞椅才彻底停下来。
伍牧连忙解开自己的锁扣，朝身后的林晓婉跑去。此时，工作人员也早已围了上去，他们先将林晓婉救下，抬到一旁，有人检查椅子，也有人上前安慰她。
此时的林晓婉，早已被吓哭，泣不成声。
“没事吧？”伍牧迅速来到林晓婉身边，用力抱着她，反复问道，“没事吧？”
等林晓婉微微点头，确认她没事后，伍牧这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放下心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请到服务处休息一下！”工作人员夹杂其间，连忙弯腰道歉。
“不好意思有用吗？啊？”伍瑞也带着哭腔，厉声质问道，“这何止是受惊吓！人差点都没了！还说你们这个安全，你告诉我，哪里安全？安全的话，会出这种事吗？”
“对不起！”对方始终在道歉，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我们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实在抱歉！”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本来心情好好的，这样一搞，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伍瑞烦躁不堪，一边担忧地望着林晓婉，一边用手捋了捋头发，而后双手叉腰而立，“我跟你们说，幸亏人没事！要不然你们……反正刚才下来我就报警了，那椅子我也拍照了，今天这事，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是是是……”对方连连弯腰点头。
等到林晓婉稍稍缓和可以起身行走之后，众人便搀扶着她朝服务区走去。在此项目不远处，便遇到了出警而来的警察。听完伍瑞的情况介绍后，他们上去查看了一番，便下来跟随众人而去。
“瑞瑞，谢谢！”
林晓婉一行三人从幻乐谷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周围及远处的建筑，已经披上了一件霓虹外衣。在闪烁的灯光中，她拉着伍瑞的手，为她刚才的挺身而出，轻声道谢。
“没事儿！”伍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同样温柔地关心道，“你还好吧？”
“没事了……”林晓婉微微点头。
“哥，我说你也是，”等到事情结束，伍瑞才将矛头对准伍牧，“你一个大男人，刚才连个屁都不放，怎么？你也吓傻了？”
“我……我不是担心……”伍牧转身看向林晓婉，眼中充满温柔，“不是担心她嘛……”
“算了算了……”伍瑞单手在面前一挥，仿佛能把刚才发生的事，全都挥散，接着继续说，“看你的样子，也确实是担心小婉，总算这事是虚惊一场，等会儿你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好好补补！”
“这个没问题！今天又是平安夜，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伍牧豪爽地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伍牧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的消息。
再仔细看那消息的备注：12月19日晚，福康安小区拆迁围墙的另一侧，你在那里干什么？另外，我知道你是谁！有个东西还没交给警察，想先给你看一下。好友申请通过一下！谢谢！
伍牧看到这则消息，最初是疑惑不解，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顿时睁大眼睛，似乎是收到了惊吓，他僵直地立在原地，双手捧着手机，半天动弹不得。屏幕上的荧光照在他脸上，可以看见他眉间深深地褶皱，以及眼周肌肉因紧张而微弱地跳动着。
此时，吴满急匆匆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对他说：“苏队……卡片……有消息了！”
“什么情况？”苏寒瞬间睁开眼睛，望向吴满。
“监控拷回来了……在颜小雪那儿……”他喘了一大口气，才稍稍调匀呼吸，道，“估计已经看完了，现在让咱们过去一趟。”
“走！”苏寒立刻转身，步履匆匆，对紧紧跟上来的吴满说：“边走边说，捡重点说！”
于是吴满在他身后讲述道：
“我们的人排查到本区与邻区交界的一家打印店时，老板反映，大约半个月前，确实有人印刷过门锁这类的图案，还让老板帮忙调节尺寸来着，所以老板有印象。据说大大小小一共印刷了十多张，可惜底稿已经被打印店老板删了，不过他店里装有监控。据这个老板讲，他每两周会清理一次内存，可能没有拍到那人来时的模样，但肯定拍到了取印刷品时候的画面。根据老板的回忆和收款记录，范围已经缩小了不少，监控已经交给视频中队在排查，颜小雪叫我们过去，估计是有消息了。”
“当时那人的体貌特征，问过老板吗？”苏寒的语速和脚步同样急促。
“问过，但因为不是老板亲自接待的，而且人来人往，他们，包括店里的几个伙计，都已经不记得了。”吴满也快速回答。
很快，二人来到视频中队，径直走向颜小雪，她此时正站在办公室中央。
“怎么样？”苏寒停下脚步问道，他看了一眼颜小雪，又看向办公桌上的电脑画面。
“基本上已经锁定了，”颜小雪胸有成竹地回答，然后她叫了一声“小胡”，坐在电脑桌前身穿制服的干警便开始播放起监控画面，颜小雪这才再次开口道，“来的时候没拍到，应该是被那老板删了，取的时候拍到了，但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伍牧，看这人你们认不认识。”
监控画面上，一人缓缓走近打印店，似乎口中说了句什么，随后店内人员便将一沓印刷品交给那人，那人低头检查物品，确认之后便抬头冲老板点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之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店内，正好将正脸暴露在监控下。
“停停停……”苏寒连忙喊道。
此时的画面刚好停在那人正脸对着摄像头的时候，原来，业务熟练的小胡早在苏寒之前，便已做出了判断。
“行啊！”苏寒拍了拍小胡的肩膀，又对颜小雪说：“这也你调教出来的？”
“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会，一教就能上手！三两次就这样了！哪里还用得着我教！”颜小雪笑着感叹道。
“那咱这……”苏寒故意打量着吴满，故作惋惜道，“怎么进步就这么慢呢？有些东西还教不会！”
“不是……苏队……”吴满一脸无奈和委屈，“您看视频就看视频，老扯我干嘛！”说完，他想转移众人的视线，于是迅速补充道，“这人很眼熟啊！您不觉得吗？”
关系到案子，苏寒丝毫不敢马虎，他收起笑脸，也不再调侃，认真审视着监控画面。
“赵小磊！”不一会儿，苏寒脱口而出。
原本只是想转移视线而开玩笑的吴满，听到这个名字，也立刻看向电脑屏幕，不禁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
“赵小磊……”苏寒一手托肘，另一手托腮，一边思考，一边小声重复道，“赵小磊……”
“赵小磊是谁啊？”一旁的颜小雪好奇地问道。
“伍牧的室友！辛苦了！这可帮了大忙！”苏寒对颜小雪点头道，然后又对一旁的吴满说：“小吴，把这些信息整理一下，”说完，他就转身朝门外走去，“我下去拿车，咱们现在去会会他！”
“好嘞！”吴满也是干劲十足，立刻行动起来。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车轮飞速旋转，驾驶室内，苏寒表情凝重，似乎并不为刚才的发现而高兴，副驾驶的吴满也注意到这一点，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决定问问原因。
“苏队，都已经查到了赵小磊，估计离伍牧也不远了吧？”他皱着眉头小声问道，“但我看您好像并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事就是这么巧！”苏寒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吴满大为不解。
“且不说赵小磊出现在打印店的原因，就算是伍牧指使的吧，但是现在，打印店不确定是谁要求打印的，而且底稿也丢失了，如果再把印刷件全部毁掉，当初打印的东西就说不清楚了。即便赵小磊看到了那些内容，他也不可能完完整整地描述出来。如果不能和证物完全匹配，就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那我们能不能从赵小磊着手呢？一个普通人，看到毫不相关的锁具的印刷品，他难道不好奇吗？他就不会问两句？而且，他们两个人合租，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又一起拍短视频，如果凶手真是伍牧，他不可能滴水不露吧！”吴满仔细分析道。
“恐怕有可能！”苏寒心里也没底，只是就事论事道，“一个人能用防护服完美的抹掉自己的生物痕迹，能用死者的生活细节作为进门的时机，能用不起眼的门锁和卡片完成进门的动作，能用一根数据线作为凶器，能注意到小区监控。这里面有些都是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能用来作为杀人的手段。从我们目前的调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
“苏队，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吴满仰头望着窗外，苦笑道，“就不要说这么寒心的话嘛！”
“哼哼……”
苏寒只是简单地哼了两声，吴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搭话，二人一路沉默，直到抵达“新区华府”。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赵小磊打开房门，慢悠悠地穿过走廊，开屋门一看，见是上次问话的两名警察，倒先开口说：“哟，警察叔叔，伍牧今天不在。”
“哈哈哈……可别再这么叫了，”苏寒连连摆手，“我感觉我还不老，啊，而且你看看他，”苏寒又伸手指向吴满，“就跟你们同年，可别再这么称呼！”
“那……警察同志，”赵小磊立刻改口微笑道，“伍牧今天不在家。”
“哦，我们今天不找伍牧，是专程来找你的。”听到这话，赵小磊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不知所措，“找……找我？我……我最近也没影响社会安定团结，也没发什么特别的视频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苏寒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找你！”随后又露出和蔼的微笑，“不过不是视频的事，就来找你了解点儿情况，别紧张！”他又重复道，“别紧张！”
“那……你们进来吧。”赵小磊开门相让，待二人步入客厅，他指着沙发道，“坐吧，随便坐。”紧接着，他跟在二人身后，也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先看看这个，”苏寒指示吴满，将监控画面截图打印出来的纸张递给赵小磊，问道，“这是某个打印店监控画面的截图，这个人是你吧？”
尽管赵小磊已经在仔细辨认，但由于监控画质加上打印质量，他仍然看不出来是自己，只是咂嘴为难。
“12月11日，兴业路上的一家打印店，你到那里去取了一份锁具图案的印刷贴纸，有这个事吧？”苏寒看着赵小磊，表情严肃地问道。
“对！”赵小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肯定。
“我看你们小区附近就有打印店，为什么跑那么远？”苏寒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赵小磊疑惑地摇头回答，“这东西是伍牧让我去取的！那天他说自己有事，就让我去拿。”
果然，伍牧浮出水面。
苏寒和吴满相互对视一眼，苏寒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吗？开车也得将近二十分钟吧？”
“是……我也问过他，他说那里便宜。”赵小磊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要印刷这些锁具图案？你知道吗？”尽管不抱希望，但苏寒仍是问道，“你这里还有那些东西吗？”
“没有，这给我也没用啊！当时拿回来就全都给他了。我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也问了一嘴，他就说是一个朋友让他印的。”
“他有跟你说过是什么朋友吗？”
“说实话，这种事情也不好再多问，而且他的朋友也不关我的事，所以……”赵小磊面露难色，有些尴尬。
苏寒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暗想：看来这条线索又要断了！
“从那天之后，”苏寒稍作解释，“就是伍牧在小区门口被拦下的那天，”继续说道，“从那之后，伍牧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他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吧……”赵小磊低下头努力回忆着，“那天发生矛盾之后，他被送了回来，就很伤心，但也没办法，从那天一直到解封，他一直在跟家里通电话，后来解封了，他就马上回去了，在家守孝，大约过了一周才回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他有防护服吗？”苏寒继续发问，“就是那种‘大白’穿的防护服，你看他穿过或者买过吗？”
“没有……这种东西我们用不上啊……”赵小磊再次摇头回答。
“也是……”苏寒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他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连眼前最后的半扇窗户也在渐渐关闭。
“伍牧呢？”苏寒正在进行最后的寒暄，“伍牧去哪儿了？”
“出去浪了呗！今晚可是平安夜，警察叔叔！”
一声“阿嚏”后，伍牧吸了吸鼻子，又隔着口罩，用手捏了捏鼻尖，最后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
此时的伍牧，头顶晴空万里，周遭人声鼎沸，身旁来往人群络绎不绝。他和林晓婉的隔阂已经消除，此时正陪着林晓婉和伍瑞，在幻乐谷中畅游。
“哇！都不记得上次看到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的事！”看着游乐场中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景，伍瑞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这三年来，到处都是人烟稀少，一派萧条，这种场景可真让人怀念呐！”林晓婉依偎在伍牧身旁左顾右盼，肆意欣赏着身边的喧嚣和热闹。
“啊！今天天气真好！”伍牧也自顾自感叹起来，只是牛头不对马嘴。
三人说说笑笑，在汹涌的人潮中，缓步向前，瞬间便淹没在其中。
“跳楼机！跳楼机！”伍瑞指着两根高耸入云的铁塔大声叫道。
“这不是跳楼机……”伍牧将最后一个疑问语气词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解释道，“这个应该不只是下落，还能快速抬升，不仅能跳楼，还能上天呢！”
“走啊！搞一把！”伍瑞兴致勃勃地说。
伍牧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晓婉，只见她抓着自己的臂膀抿嘴微笑，却又只是摇头。
于是伍牧对妹妹说：“搞不了！我胆子小！你要玩，我们在这里等你！”说着，他和林晓婉便停住了脚步，似乎做好了漫长等待的准备。
“你见谁来幻乐谷是一个人玩的？那多没意思啊！”伍瑞无奈地抱怨道，“我们现在是在最激情的一个主题区，激情！懂不懂！”
“一个人别人还不开呢！”伍牧强词夺理，狡辩道，“你看看那队伍都排到哪儿了？这么多人陪你玩，还嫌不够？”
“那么多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当然是跟你们玩才有意思嘛！”伍瑞顺势从伍牧身边拉走林晓婉，拽着她的胳膊，对她说：“你说是吧，小婉！走，咱们去玩，别管他！他不是有那么多人陪着吗？让他一个人玩个够！”
说完这话，伍瑞便拉着林晓婉往前走。而林晓婉则不时回头看看伍牧，伍牧也只能在身后苦笑，随后便乖乖地跟了上去。
“这个可以玩，”林晓婉望着空中旋转的飞椅，先对伍瑞说，又回过头对伍牧说，“没那么吓人。”
“我说小婉呐，咱能不能有点追求啊！这种旋转飞椅，在市区随便找个公园都能玩！”伍瑞故意调侃道。
“你认不认识字！别人那叫‘飓风飞椅’，不是旋转飞椅！”伍牧也故意钻牛角尖来气伍瑞。
伍瑞并没有回话，只是不屑地丢给他一个白眼。之后，他便和林晓婉，来到“飓风飞椅”项目前，排队等候进场。
没过多久，飞椅渐渐停下，上一波游客陆陆续续离开，工作人员上前依次检查座椅。等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入口的闸门打开，等待进场的这一波游客蜂拥而上，三三两两，寻找自己心仪的位置坐下。
伍牧坐定，锁好胸前的锁扣后，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林晓婉和伍瑞，林晓婉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伍瑞则冲他挤眉拱鼻翻白眼。他也只是浅浅微笑，便回过头来，静等“飓风飞椅”旋转升空。
不一会儿，随着机器启动的声音，吊着钢索的椅子，围着中心圆柱缓缓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椅子越飞越高，众人的欢声笑语、得意尖叫，也渲染着伍牧的心情。顿时，他竟觉得迎面吹来的冷风，却也惬意得很，美妙得很。
突然，身后却传来阵阵惊声尖叫，打破了他片刻的享受。
他寻声转头望去，只见林晓婉的身子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此时已经半躺在椅子上，她一手死死抓住面前的锁扣，另一手牢牢抓住同侧的钢索，才不至于让自己掉下去。
听着她一声声惊叫，伍牧心里万分焦急，始终扭着上半身，努力面向林晓婉，口中高声喊道：“晓晓！抓紧了！别放手！晓晓！”
底下的工作人员也听到了空中的尖叫，虽然已经早早地关了机器，但由于惯性太强，过了好一会儿，飞椅才彻底停下来。
伍牧连忙解开自己的锁扣，朝身后的林晓婉跑去。此时，工作人员也早已围了上去，他们先将林晓婉救下，抬到一旁，有人检查椅子，也有人上前安慰她。
此时的林晓婉，早已被吓哭，泣不成声。
“没事吧？”伍牧迅速来到林晓婉身边，用力抱着她，反复问道，“没事吧？”
等林晓婉微微点头，确认她没事后，伍牧这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放下心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请到服务处休息一下！”工作人员夹杂其间，连忙弯腰道歉。
“不好意思有用吗？啊？”伍瑞也带着哭腔，厉声质问道，“这何止是受惊吓！人差点都没了！还说你们这个安全，你告诉我，哪里安全？安全的话，会出这种事吗？”
“对不起！”对方始终在道歉，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我们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实在抱歉！”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本来心情好好的，这样一搞，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伍瑞烦躁不堪，一边担忧地望着林晓婉，一边用手捋了捋头发，而后双手叉腰而立，“我跟你们说，幸亏人没事！要不然你们……反正刚才下来我就报警了，那椅子我也拍照了，今天这事，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是是是……”对方连连弯腰点头。
等到林晓婉稍稍缓和可以起身行走之后，众人便搀扶着她朝服务区走去。在此项目不远处，便遇到了出警而来的警察。听完伍瑞的情况介绍后，他们上去查看了一番，便下来跟随众人而去。
“瑞瑞，谢谢！”
林晓婉一行三人从幻乐谷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周围及远处的建筑，已经披上了一件霓虹外衣。在闪烁的灯光中，她拉着伍瑞的手，为她刚才的挺身而出，轻声道谢。
“没事儿！”伍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同样温柔地关心道，“你还好吧？”
“没事了……”林晓婉微微点头。
“哥，我说你也是，”等到事情结束，伍瑞才将矛头对准伍牧，“你一个大男人，刚才连个屁都不放，怎么？你也吓傻了？”
“我……我不是担心……”伍牧转身看向林晓婉，眼中充满温柔，“不是担心她嘛……”
“算了算了……”伍瑞单手在面前一挥，仿佛能把刚才发生的事，全都挥散，接着继续说，“看你的样子，也确实是担心小婉，总算这事是虚惊一场，等会儿你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好好补补！”
“这个没问题！今天又是平安夜，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伍牧豪爽地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伍牧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的消息。
再仔细看那消息的备注：12月19日晚，福康安小区拆迁围墙的另一侧，你在那里干什么？另外，我知道你是谁！有个东西还没交给警察，想先给你看一下。好友申请通过一下！谢谢！
伍牧看到这则消息，最初是疑惑不解，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顿时睁大眼睛，似乎是收到了惊吓，他僵直地立在原地，双手捧着手机，半天动弹不得。屏幕上的荧光照在他脸上，可以看见他眉间深深地褶皱，以及眼周肌肉因紧张而微弱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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