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强忍住内心的紧张与惶恐，用颤颤巍巍的手点击手机屏幕，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很快，对方便发来消息，是一段视频：漆黑一片中，只见人影绰绰，却看不清脸，没过多久，黑暗中的人影从一道围墙缺口处走出，沿着一条窄巷径直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整个过程，只有一个漆黑的背影，分辨不出是谁，只是最后，那背影走向了一辆车，伍牧自己的车！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自己那晚的行动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看着这个视频，他心跳得更快，呼吸更加急促，捧着手机，惊慌失措。
“哥？”就在这时，伍瑞和林晓婉已经往前方走去，见伍牧仍然停留在原地，便回过头来招呼道，“走啊！还愣着干嘛？是不是想耍赖？”
“哦没有……”伍牧先是警惕地快速息屏，然后动作慌张地收起手机，最后吞吞吐吐地回应道，“走……就来……”
“伍牧，怎么了？”林晓婉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缓缓停下脚步，等着伍牧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还没回过神来吗？我没事了，真的！”林晓婉也只当伍牧是受刚才发生的事故所影响。
“不是……没事……走吧……”伍牧仍是跟在她们身后，心不在焉地问，“你们想吃什么？”
“今天人这么多，估计到处都要排队！”林晓婉提醒道。
“是哦！”伍瑞随声附和，然后对伍牧说：“哥，把你手机给我，我看看哪些地方可以定位子！”
伍牧下意识地捂紧手机，故作镇静地问道：“你自己没手机吗？”
“说好了你请客呀！在手机上看好了就直接预定呗，现在预约肯定要交定金啊！想什么呢！”伍瑞理直气壮地回答。
“哎呀……你先垫着……”伍牧有些不耐烦，“到时候一起给你报销！”
伍瑞正想反驳，好在林晓婉及时制止，从中调和，又拉着伍瑞继续往前走，兄妹二人这才没有继续争吵。
等到伍牧与她们再次拉开一些距离，他才掏出手机，对方并没有继续发来消息，而是以静制动。很明显，他想看看伍牧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当然不急，可以等，但被人握住把柄的伍牧却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于是他赶紧将消息发了过去。
——你想怎么样？
对方也很快给出回复。
——好说。想约你谈点事。明天早上10点，我在这里等你。
消息的后面，对方给伍牧发了个定位，似乎是个店铺，名叫“文西摄影”的地方。
伍牧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没有报警，反而私底下来跟自己商量这种事。他也想不到，对方明天会跟自己谈什么事。而且对方声称认识自己，如果是敲诈勒索，他也应该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钱。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搞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一连串的疑问在伍牧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时又得不到解答，让他急上加急。
——对了，今天晚上就别送女朋友回家了，我怕你再到那个地方，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四个字格外刺眼，深深地震撼着伍牧的内心，让原本就心力交瘁的他，更是摇摇欲坠，奄奄一息。
在如此令人窒息的威胁和压迫中，伍牧连自己是如何走路、如何吃饭、如何回家的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平安夜，自己并不平安。
伍牧几乎是一夜未眠，等到第二天八点刚过，他便匆匆起床，他不敢有丝毫耽误。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算准时间，便准时赴约。
他开车来到一栋写字楼，打听到店铺所在的位置，便乘上电梯径直来到目的地。穿过明亮气派的走廊，他来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前，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能见到里面的招牌——文西摄影，他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确认无误后，他怀着紧张和好奇的心情，按响了一旁的门铃。
很快，一个身影从墙壁后面走了出来，双手插兜来到玻璃门前站定。二人则隔着玻璃门对视了几秒。
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后，伍牧一脸的难以置信。对方的确认识自己，自己也认识对方，但不过只是一面之缘。
这人正是文星北。
“来了？”文星北伸手按下玻璃门的开关，“进来吧。”
于是伍牧推门而入。他先是迅速观察周遭的环境，又迅速思考对方的目的，以及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但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摄影工作室，整个单位也没有任何其他人，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顾客。此时此地，除了伍牧自己，就只有文星北一人。虽然对方在身体条件上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但他依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目的，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文星北带他来到其中一个房间，只见房间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方块，有些相互堆了起来，犹如一个个起伏不定的山坡，四面墙壁则是纯净的青色。
“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今天圣诞节，他们外出拍摄，我暂时借过来用一用，放心吧，没人会来。”只见文星北一边说，一边随意踢开脚下的方块，在房间靠里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他指着伍牧脚下的方块，说道：“坐吧，都是实心的。”
伍牧按照他的指示，找了个高低合适的方块堆，同样坐在方块上。
不知怎么了，伍牧坐下后竟是一言不发，两人就此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够沉得住气呀！”文星北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不是你约我谈事吗？”伍牧不露声色地回答，“而且该问的问题，我昨天晚上已经问了，你还没回答我。”
“嗯对！”文星北点头道，“那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想你离开林晓婉。”
伍牧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于是反问道：“就这？为什么？”
“就这！没有为什么！”文星北坦率地回答，“只要你离开她，我保证这个视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更不会到警察手里，但是呢，我也不会删掉，以防万一你到时候出尔反尔，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问个问题吗？”伍牧说道，见文星北点头应允，于是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还记得昨天那个陌生的电话吗？”文星北反问道。
昨天在游乐场游玩的时候，他确实接了个陌生的电话，但等自己说话之后，对方却直接挂掉了，他只以为是打错了，也没当回事。经文星北这么一提示，伍牧便恍然大悟，他点头问道：“是你打的？”
“对！”文星北也点头回答，“那天你送小婉回家的时候，在你车上看到了挪车电话，但有一个号码没看见，所以从0到9，我挨个打了一遍，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可以了，然后按照电话添加好友，并不是什么难事。”
“厉害！厉害！”伍牧先是点头赞叹，然后语气一转，冷冷地盯着对方，“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把视频交给警察？”
“因为你杀人了！因为你现在没有选择！”文星北回答道，“要是警察一旦找到那人，我再把视频交给他们，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结果！到时候你一样会离开她，倒不如选择相信我！你还能自由自在地继续现在的生活。”
“这种事可不能瞎说，我只是进去撒泡尿而已。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认定人是我杀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视频交给警察呢？还要费尽心思约我出来。”伍牧皱眉凝神问道。
“当然是看在林晓婉的面子上！”文星北似乎有些不甘心，“要不然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伍牧微笑道。笑容很奇怪。
“这个你不用管！”文星北歪着脑袋，微微摇头，“只要照我说的做，离开她，我保证这视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么说，我是非离开她不可咯？”伍牧眼神下垂，无奈叹气道。
“嗯哼……”文星北胜券在握。
“要是……”伍牧微微抬头，一眨眼间，垂下的眼神似乎换了灵魂，紧紧盯着文星北，冷冷地说，“我拒绝呢？”
“无所谓，那你就回家等警察吧！”文星北语气虽然强硬，但眉心却添了一丝疑惑和担忧。
“你如果真想让我等警察，也不会把我叫到这里来，不是吗？”伍牧态度逐渐强硬起来，“其实我昨天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想了一晚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来找我，这是为什么呢？”伍牧自问自答，“因为你也拿不定主意，你在想到底要不要报警，而犹豫不决的原因，我想你刚才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是林晓婉！”
见对方沉默不语，只是凝神注视着自己，伍牧便继续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在衡量报警之后，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因为人是出现在她的小区附近，我们又在一起，而你也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动的手，大概也在想，我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又要将尸体藏起来，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再加上那漆黑一片的视频里并不像是作案现场，所以有一种可能你无法排除，那就是，林晓婉也参与了这件事！这样一来，就有了三种可能，第一，我做的；第二，她做的；第三，我们一起做的。当然，考虑到她一个女人，单独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事后并没有报警，如此一来，可能性大概为50%！所以你才拿不定主意！”
沉默片刻后，伍牧继续说：“说实话，昨天你不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怕我去‘打扫卫生’，但今天一来，你就提到了她，我也就明白了，趁着昨天是平安夜，你不让我跟她一起回去，亏你想得出来。看来，你的确非常喜欢她！”伍牧轻轻皱眉，似乎有些惋惜，“所以我猜，无论我的决定如何，为了她，你一定不会报警！”
“你就这么肯定？”文星北仍是凝神注视着伍牧。
“就这么肯定！”伍牧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但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文星北此时也镇定自若，缓缓说道，“如果这件事东窗事发被警察发现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有三种可能。警察也会对这些情况进行分析调查，林晓婉还是会成为警察的怀疑对象，那么我再继续犹豫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把视频交给警察。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也会洗清一点她的嫌疑，那我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尸体就在那里，只要有人看到了，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我就去假装路过，自己去报警，反正我相信她是清白的，我也相信纸包不住火，我更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完，文星北安静地看着伍牧，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果然，一番话下来，伍牧脸上的神情逐渐发生了变化，从理直气壮、洋洋得意变得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而后又变成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突然，伍牧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林晓婉。于是他伸长手，将手机来电界面给文星北看了看，却并不接听。
“照你这么说，反正都是迟早的事，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呢？”没想到伍牧似乎打算鱼死网破，他神情淫荡、不怀好意地说，“看到没，一早上不见就急着打电话了！今天圣诞节，倒不如趁着晚上煮一锅饭，好好尝尝。煮饭懂不懂？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你他妈真是个禽兽！”文星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哼……”伍牧露出轻蔑的笑容，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转身就想往外走。
就在这时，文星北从身旁一个白色方块后面，拿出一把弹簧刀，一个箭步便向伍牧冲去。
伍牧听到身后的动静儿，迅速转身。只见他脚下摆开架势，身手敏捷的躲开，侧身闪开的同时，又一个手刀将文星北手中的刀具打落在地。正在文星北不知所措之际，伍牧迅速捡起弹簧刀，握在手里，双手垂在两侧，站在最初站立的位置。
此时，一直作响的手机铃声也停了下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文星北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力量悬殊之大，此时刀具又被夺走，显然大势已去。于是他稍稍后退，和对方保持距离。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身上背着一条人命，现在自己掌握着他犯罪的证据，恐怕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他也不在乎多背一条，于是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伍牧手里拿着刀，他进一步，文星北便退一步。
一直到最后，文星北已经退无可退。此时此刻，尽管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但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紧张归紧张，紧张中却透露着坚毅。
“唉……可惜……”伍牧摇头叹气，随后举起尖刀，在文星北的头顶重重落下。
“不要……”林晓婉尖声喊道，与此同时，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一个深呼吸，慢慢抬头看着自己破碎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直播间的多个画面，都只剩下伍牧的身影，他的头，他的脚，他的上半身，在画面中静静地移动着。
此时，她又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他真的把他杀了？林晓婉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自己。尽管是她亲眼所见，但她仍然不敢相信，也不原相信。
愣神片刻之后，她再次看向破碎的手机，只见其中一个画面中，伍牧的头占满了整个镜头，眼睛正通过屏幕，好奇地盯着林晓婉。看来，他已经发现了文星北的秘密。
随着一阵晃动和刺耳的嘈杂声，手机画面便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了，紧接着就是直播关闭的提示。
林晓婉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她木讷地点击着手机屏幕，破碎的钢化玻璃有些扎手，她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退出直播间后，回到她和文星北的聊天界面，她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给她发的消息，消息时间显示为9点55分。
——那天聚餐之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可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你家附近，我这才知道，在偷偷送你回家这件事上，我已经养成了习惯，那晚就是条件反射而已。也多亏了这个习惯，让我发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偷偷拍完这个视频之后，我又回到那个地方看了看，里面死了个人。所以我想，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知道你在整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所以迟迟没有报警。
这条消息后面，便是文星北发给伍牧的那个视频。
——之所以把这个视频发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或者合谋做这种事，反正我相信你！如果我想错了，算我活该。如果我是对的，我希望借此机会让你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希望你继续吃亏受骗。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也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反正今天我会约他见上一面，一方面套他的话，另一方面逼他离开你。对不起。
这条消息后，又是一条直播链接，以及一串数字。林晓婉知道，这是直播密码。
——这次见面，我知道可能没那么容易达到目的。如果他乖乖离开你，就是最好的结果，但恐怕也是最难的；如果他不离开你，可能我就要用自己的方法，强迫他离开，或者强迫你离开。我会想方设法把他激怒，或者把我自己激怒，要么是我杀了他，要么是他杀了我。这样一来，可能你就不得不做出决定了。但从我们的体型力量上来看，除非出其不意，不然我很难得手，最终大概率可能就是我被杀，我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而整个过程，我们所说的话，我们所做的事，都会通过这个直播呈现在你面前，放心，这个直播间其他人是看不到的，密码也发给你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想错了，如果那天晚上你也亲自参与了杀人，那就算我活该，算你们走运，这件事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但如果我是对的，那他很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他想掩盖事实，很可能就会杀人灭口。所以，即便这个视频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这场直播，应该能够清楚地拍到他杀人的画面。我之所以不公开直播间，就是把决定权交给你，到时候怎么做，报不报警，就全看你的了。
——另外，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欺骗观众”吗？我原本的构想是，一个摄像头从我的左侧对着我的后背，另一个摄像头从我的右侧对着我的正脸，然后四个摄像头呈“田”字形，稍稍分开一些距离，放置在我们的侧面。当然，其中一个使用广角镜头就可以了（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就是视野比较大的那种），其余的使用长焦镜头（就是只能拍到半身细节的那种），然后充分利用这些机位的视角和自己的站位，充分利用自己和对方的身高、体型差异，最后利用对方的身体和摄像头死角作为掩护，让自己的进攻或者行动不被摄像头捕捉到，让对方的一系列行为暴露在画面之中。说了这么多你可能很难想象，你看了直播画面就知道了。另外，如果不是直播，这些摄像头采集到的画面，也可以选择性的呈现给警察，将自己不利的画面删掉，对自己有力的画面上交。这样一来，就可以瞒天过海。当然，他不会完完全全听我的话，我也就不能时时刻刻左右他的行动，而且我知道，在他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的这种套路很可能就是白给。所以这种想法能不能实现还是个问题，这还需要一次次的实践、一次次的调试才能知道，今天就当是我第一次实践吧，你很幸运，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消息之后，跟着一个憨笑的表情。
很快，对方便发来消息，是一段视频：漆黑一片中，只见人影绰绰，却看不清脸，没过多久，黑暗中的人影从一道围墙缺口处走出，沿着一条窄巷径直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整个过程，只有一个漆黑的背影，分辨不出是谁，只是最后，那背影走向了一辆车，伍牧自己的车！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自己那晚的行动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看着这个视频，他心跳得更快，呼吸更加急促，捧着手机，惊慌失措。
“哥？”就在这时，伍瑞和林晓婉已经往前方走去，见伍牧仍然停留在原地，便回过头来招呼道，“走啊！还愣着干嘛？是不是想耍赖？”
“哦没有……”伍牧先是警惕地快速息屏，然后动作慌张地收起手机，最后吞吞吐吐地回应道，“走……就来……”
“伍牧，怎么了？”林晓婉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缓缓停下脚步，等着伍牧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还没回过神来吗？我没事了，真的！”林晓婉也只当伍牧是受刚才发生的事故所影响。
“不是……没事……走吧……”伍牧仍是跟在她们身后，心不在焉地问，“你们想吃什么？”
“今天人这么多，估计到处都要排队！”林晓婉提醒道。
“是哦！”伍瑞随声附和，然后对伍牧说：“哥，把你手机给我，我看看哪些地方可以定位子！”
伍牧下意识地捂紧手机，故作镇静地问道：“你自己没手机吗？”
“说好了你请客呀！在手机上看好了就直接预定呗，现在预约肯定要交定金啊！想什么呢！”伍瑞理直气壮地回答。
“哎呀……你先垫着……”伍牧有些不耐烦，“到时候一起给你报销！”
伍瑞正想反驳，好在林晓婉及时制止，从中调和，又拉着伍瑞继续往前走，兄妹二人这才没有继续争吵。
等到伍牧与她们再次拉开一些距离，他才掏出手机，对方并没有继续发来消息，而是以静制动。很明显，他想看看伍牧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当然不急，可以等，但被人握住把柄的伍牧却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于是他赶紧将消息发了过去。
——你想怎么样？
对方也很快给出回复。
——好说。想约你谈点事。明天早上10点，我在这里等你。
消息的后面，对方给伍牧发了个定位，似乎是个店铺，名叫“文西摄影”的地方。
伍牧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没有报警，反而私底下来跟自己商量这种事。他也想不到，对方明天会跟自己谈什么事。而且对方声称认识自己，如果是敲诈勒索，他也应该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钱。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搞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一连串的疑问在伍牧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时又得不到解答，让他急上加急。
——对了，今天晚上就别送女朋友回家了，我怕你再到那个地方，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四个字格外刺眼，深深地震撼着伍牧的内心，让原本就心力交瘁的他，更是摇摇欲坠，奄奄一息。
在如此令人窒息的威胁和压迫中，伍牧连自己是如何走路、如何吃饭、如何回家的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平安夜，自己并不平安。
伍牧几乎是一夜未眠，等到第二天八点刚过，他便匆匆起床，他不敢有丝毫耽误。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算准时间，便准时赴约。
他开车来到一栋写字楼，打听到店铺所在的位置，便乘上电梯径直来到目的地。穿过明亮气派的走廊，他来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前，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能见到里面的招牌——文西摄影，他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确认无误后，他怀着紧张和好奇的心情，按响了一旁的门铃。
很快，一个身影从墙壁后面走了出来，双手插兜来到玻璃门前站定。二人则隔着玻璃门对视了几秒。
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后，伍牧一脸的难以置信。对方的确认识自己，自己也认识对方，但不过只是一面之缘。
这人正是文星北。
“来了？”文星北伸手按下玻璃门的开关，“进来吧。”
于是伍牧推门而入。他先是迅速观察周遭的环境，又迅速思考对方的目的，以及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但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摄影工作室，整个单位也没有任何其他人，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顾客。此时此地，除了伍牧自己，就只有文星北一人。虽然对方在身体条件上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但他依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目的，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文星北带他来到其中一个房间，只见房间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方块，有些相互堆了起来，犹如一个个起伏不定的山坡，四面墙壁则是纯净的青色。
“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今天圣诞节，他们外出拍摄，我暂时借过来用一用，放心吧，没人会来。”只见文星北一边说，一边随意踢开脚下的方块，在房间靠里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他指着伍牧脚下的方块，说道：“坐吧，都是实心的。”
伍牧按照他的指示，找了个高低合适的方块堆，同样坐在方块上。
不知怎么了，伍牧坐下后竟是一言不发，两人就此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够沉得住气呀！”文星北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不是你约我谈事吗？”伍牧不露声色地回答，“而且该问的问题，我昨天晚上已经问了，你还没回答我。”
“嗯对！”文星北点头道，“那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想你离开林晓婉。”
伍牧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于是反问道：“就这？为什么？”
“就这！没有为什么！”文星北坦率地回答，“只要你离开她，我保证这个视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更不会到警察手里，但是呢，我也不会删掉，以防万一你到时候出尔反尔，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问个问题吗？”伍牧说道，见文星北点头应允，于是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还记得昨天那个陌生的电话吗？”文星北反问道。
昨天在游乐场游玩的时候，他确实接了个陌生的电话，但等自己说话之后，对方却直接挂掉了，他只以为是打错了，也没当回事。经文星北这么一提示，伍牧便恍然大悟，他点头问道：“是你打的？”
“对！”文星北也点头回答，“那天你送小婉回家的时候，在你车上看到了挪车电话，但有一个号码没看见，所以从0到9，我挨个打了一遍，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可以了，然后按照电话添加好友，并不是什么难事。”
“厉害！厉害！”伍牧先是点头赞叹，然后语气一转，冷冷地盯着对方，“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把视频交给警察？”
“因为你杀人了！因为你现在没有选择！”文星北回答道，“要是警察一旦找到那人，我再把视频交给他们，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结果！到时候你一样会离开她，倒不如选择相信我！你还能自由自在地继续现在的生活。”
“这种事可不能瞎说，我只是进去撒泡尿而已。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认定人是我杀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视频交给警察呢？还要费尽心思约我出来。”伍牧皱眉凝神问道。
“当然是看在林晓婉的面子上！”文星北似乎有些不甘心，“要不然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伍牧微笑道。笑容很奇怪。
“这个你不用管！”文星北歪着脑袋，微微摇头，“只要照我说的做，离开她，我保证这视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么说，我是非离开她不可咯？”伍牧眼神下垂，无奈叹气道。
“嗯哼……”文星北胜券在握。
“要是……”伍牧微微抬头，一眨眼间，垂下的眼神似乎换了灵魂，紧紧盯着文星北，冷冷地说，“我拒绝呢？”
“无所谓，那你就回家等警察吧！”文星北语气虽然强硬，但眉心却添了一丝疑惑和担忧。
“你如果真想让我等警察，也不会把我叫到这里来，不是吗？”伍牧态度逐渐强硬起来，“其实我昨天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想了一晚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来找我，这是为什么呢？”伍牧自问自答，“因为你也拿不定主意，你在想到底要不要报警，而犹豫不决的原因，我想你刚才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是林晓婉！”
见对方沉默不语，只是凝神注视着自己，伍牧便继续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在衡量报警之后，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因为人是出现在她的小区附近，我们又在一起，而你也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动的手，大概也在想，我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又要将尸体藏起来，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再加上那漆黑一片的视频里并不像是作案现场，所以有一种可能你无法排除，那就是，林晓婉也参与了这件事！这样一来，就有了三种可能，第一，我做的；第二，她做的；第三，我们一起做的。当然，考虑到她一个女人，单独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事后并没有报警，如此一来，可能性大概为50%！所以你才拿不定主意！”
沉默片刻后，伍牧继续说：“说实话，昨天你不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怕我去‘打扫卫生’，但今天一来，你就提到了她，我也就明白了，趁着昨天是平安夜，你不让我跟她一起回去，亏你想得出来。看来，你的确非常喜欢她！”伍牧轻轻皱眉，似乎有些惋惜，“所以我猜，无论我的决定如何，为了她，你一定不会报警！”
“你就这么肯定？”文星北仍是凝神注视着伍牧。
“就这么肯定！”伍牧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但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文星北此时也镇定自若，缓缓说道，“如果这件事东窗事发被警察发现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有三种可能。警察也会对这些情况进行分析调查，林晓婉还是会成为警察的怀疑对象，那么我再继续犹豫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把视频交给警察。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也会洗清一点她的嫌疑，那我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尸体就在那里，只要有人看到了，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我就去假装路过，自己去报警，反正我相信她是清白的，我也相信纸包不住火，我更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完，文星北安静地看着伍牧，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果然，一番话下来，伍牧脸上的神情逐渐发生了变化，从理直气壮、洋洋得意变得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而后又变成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突然，伍牧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林晓婉。于是他伸长手，将手机来电界面给文星北看了看，却并不接听。
“照你这么说，反正都是迟早的事，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呢？”没想到伍牧似乎打算鱼死网破，他神情淫荡、不怀好意地说，“看到没，一早上不见就急着打电话了！今天圣诞节，倒不如趁着晚上煮一锅饭，好好尝尝。煮饭懂不懂？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你他妈真是个禽兽！”文星北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哼……”伍牧露出轻蔑的笑容，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转身就想往外走。
就在这时，文星北从身旁一个白色方块后面，拿出一把弹簧刀，一个箭步便向伍牧冲去。
伍牧听到身后的动静儿，迅速转身。只见他脚下摆开架势，身手敏捷的躲开，侧身闪开的同时，又一个手刀将文星北手中的刀具打落在地。正在文星北不知所措之际，伍牧迅速捡起弹簧刀，握在手里，双手垂在两侧，站在最初站立的位置。
此时，一直作响的手机铃声也停了下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文星北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力量悬殊之大，此时刀具又被夺走，显然大势已去。于是他稍稍后退，和对方保持距离。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杀人凶手，身上背着一条人命，现在自己掌握着他犯罪的证据，恐怕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他也不在乎多背一条，于是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伍牧手里拿着刀，他进一步，文星北便退一步。
一直到最后，文星北已经退无可退。此时此刻，尽管他不停地喘着粗气，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但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紧张归紧张，紧张中却透露着坚毅。
“唉……可惜……”伍牧摇头叹气，随后举起尖刀，在文星北的头顶重重落下。
“不要……”林晓婉尖声喊道，与此同时，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一个深呼吸，慢慢抬头看着自己破碎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直播间的多个画面，都只剩下伍牧的身影，他的头，他的脚，他的上半身，在画面中静静地移动着。
此时，她又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他真的把他杀了？林晓婉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自己。尽管是她亲眼所见，但她仍然不敢相信，也不原相信。
愣神片刻之后，她再次看向破碎的手机，只见其中一个画面中，伍牧的头占满了整个镜头，眼睛正通过屏幕，好奇地盯着林晓婉。看来，他已经发现了文星北的秘密。
随着一阵晃动和刺耳的嘈杂声，手机画面便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了，紧接着就是直播关闭的提示。
林晓婉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她木讷地点击着手机屏幕，破碎的钢化玻璃有些扎手，她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退出直播间后，回到她和文星北的聊天界面，她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给她发的消息，消息时间显示为9点55分。
——那天聚餐之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可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你家附近，我这才知道，在偷偷送你回家这件事上，我已经养成了习惯，那晚就是条件反射而已。也多亏了这个习惯，让我发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偷偷拍完这个视频之后，我又回到那个地方看了看，里面死了个人。所以我想，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知道你在整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所以迟迟没有报警。
这条消息后面，便是文星北发给伍牧的那个视频。
——之所以把这个视频发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或者合谋做这种事，反正我相信你！如果我想错了，算我活该。如果我是对的，我希望借此机会让你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希望你继续吃亏受骗。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也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反正今天我会约他见上一面，一方面套他的话，另一方面逼他离开你。对不起。
这条消息后，又是一条直播链接，以及一串数字。林晓婉知道，这是直播密码。
——这次见面，我知道可能没那么容易达到目的。如果他乖乖离开你，就是最好的结果，但恐怕也是最难的；如果他不离开你，可能我就要用自己的方法，强迫他离开，或者强迫你离开。我会想方设法把他激怒，或者把我自己激怒，要么是我杀了他，要么是他杀了我。这样一来，可能你就不得不做出决定了。但从我们的体型力量上来看，除非出其不意，不然我很难得手，最终大概率可能就是我被杀，我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而整个过程，我们所说的话，我们所做的事，都会通过这个直播呈现在你面前，放心，这个直播间其他人是看不到的，密码也发给你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想错了，如果那天晚上你也亲自参与了杀人，那就算我活该，算你们走运，这件事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但如果我是对的，那他很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他想掩盖事实，很可能就会杀人灭口。所以，即便这个视频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这场直播，应该能够清楚地拍到他杀人的画面。我之所以不公开直播间，就是把决定权交给你，到时候怎么做，报不报警，就全看你的了。
——另外，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欺骗观众”吗？我原本的构想是，一个摄像头从我的左侧对着我的后背，另一个摄像头从我的右侧对着我的正脸，然后四个摄像头呈“田”字形，稍稍分开一些距离，放置在我们的侧面。当然，其中一个使用广角镜头就可以了（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就是视野比较大的那种），其余的使用长焦镜头（就是只能拍到半身细节的那种），然后充分利用这些机位的视角和自己的站位，充分利用自己和对方的身高、体型差异，最后利用对方的身体和摄像头死角作为掩护，让自己的进攻或者行动不被摄像头捕捉到，让对方的一系列行为暴露在画面之中。说了这么多你可能很难想象，你看了直播画面就知道了。另外，如果不是直播，这些摄像头采集到的画面，也可以选择性的呈现给警察，将自己不利的画面删掉，对自己有力的画面上交。这样一来，就可以瞒天过海。当然，他不会完完全全听我的话，我也就不能时时刻刻左右他的行动，而且我知道，在他那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的这种套路很可能就是白给。所以这种想法能不能实现还是个问题，这还需要一次次的实践、一次次的调试才能知道，今天就当是我第一次实践吧，你很幸运，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消息之后，跟着一个憨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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