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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棠一枕江南梦

    我梦见我死在了海棠花开的正好的时候。

    醒来怔怔然好久,不知身留梦里,还是尚在梦中,让我有些分不清此时真实,此时虚幻。

    这梦十分离奇曲折,说不上精彩,却足让人伤心。

    梦中故事从太清十五年我欲嫁未嫁开始,自太清十七年我以宸妃之尊葬宁陵结束,其间人物景致,悲欢离合,倒如真的一般。

    曾见书上故事,有邯郸一梦,荣华转瞬,有牡丹一梦,生死情定,有庄生一梦,人蝶俱迷。

    昭礼一书,司梦官将梦的征兆分为六种: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并言梦中境遇可以预兆未来之事。

    崔少群崔大人掌管礼部,勘定昭礼,人素来端谨,从不出诳语,司梦官的话虽是历朝旧话,想来应有几分道理,不然又怎会被正正经经写书上?

    但是倘若梦可以预兆未来,那人生为何还有那样多的缺憾?

    这个梦,倒让我惶恐了。

    以前听玄妙观陈道长讲道,说发梦是因为入睡后,三魂六魄离开躯体,穿越时空,历经另一番真实。

    倘若另一个时空中我已先死,那这个时空中我是否也会如此?

    梨木炭发出一声噼啪声,耳边传来清冷嗓音,“梦见什么了?睡觉都不安稳。”

    和梦中一模一样!

    我心一惊,猛地起身,覆在脸上的帕子却忘了拿掉,飘飘摇摇到了地上。

    这太令人吃惊,难道那梦是真的?

    那深邃幽深的眸子含笑看向我,我瞧着他,想到梦中事,额头不用摸也知道渗出细密汗珠。

    太可怕了。

    他太可怕了。

    昭宁和他说了什么,我惶惶然不知,努力回忆了下,隐约记起他下来应该说梨花带雨,并问我梦见什么了。

    不行,我不能给他先开口的机会。

    想到这儿,我急急起身开口,“今夕何年?”

    他还未开口,昭宁从书里抬起头笑道,“敏行睡了一觉,可睡迷糊了!此年是太清十五年,此时六月初六,如何,想起来了吗?”

    说完望着她父君笑。

    幸好幸好,我能确信,梦中昭宁没有说这句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仅可以预知事情的发生走向,还可以代入梦中记忆,改变故事情节走向?

    再试一试便知。

    我一颗心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努力让自己镇定,那帕子果然被他捡起来,他袖中那方帕子也递了过来,我接还是不接?

    “梨花带雨。”这四个字说的字正腔圆。顿了下,他含笑问我,“梦见什么了?”

    我接过那方帕子,没触碰到他冰凉指尖,在手里绞了绞,我好像半梦半醒,有人用我的嗓子说道,“我竟不记得了,倘若想起来再告诉你罢。”

    这又是梦中经历过的。

    我太阳穴突突跳,强自走到昭宁身边,说出来话似乎不是我说的,又似乎本该这样说,“什么书,这样入迷?”

    昭宁翻过封面让我看,“不知何人所撰,可着实有趣的紧,讲的是近些年来我大昭的奇闻异事,我想你也爱看,我们买了来,回去慢慢细读。父亲,你说好不好?”说罢抬头看自己父亲。

    他点头微笑道,“女孩家困于宫墙,不能行万里路,那便读万卷书,开开眼界也好。回头看完了让我也翻翻。”

    ……

    一切皆如梦中。

    幸好我做了个清明梦,梦中之事历历在目,清清楚楚,若昭礼为真,那我这人生还有的回旋,有的改变。

    大梦一场人初醒,一炉香未尽,一釜饭未熟,一瓯茶未沸,时间还停留在太清十五年六月初六。

    实在是幸事。

    (明天再写)

    出茶楼的时候一轮红日西斜,暑气未散。

    萧越在前面走,背影看起来挺拔清朗极了。

    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是这个模样,即使在梦中的三年后他也是这个模样。

    好一个翩翩檀郎。

    七年男女不同席,幼稚时候他还经常教我读书写字,等到了六七岁上下,我就已经很少再见他,他也再没来过灵雀宫。

    我看书上写,帝王都爱寻仙问道,访长生不老之术,洒脱如高帝也免不了落俗。

    萧越登上帝位已十五年,按套路他早就该召方士问驻颜长生之法,承舜宫每日云雾缭绕。

    他不按套路来啊。

    佛道儒仙,他好像都颇感兴趣,又精于各家,没有特别喜欢偏爱的似乎。

    他这样完美,事事擅长,真不知什么能摧残他。

    想到梦中之事,我不敢看他,实在羞惭,脸灼烫的厉害。

    在另一个尘世,我和他产生羁绊,爱恨相向,互相纠缠。

    倘若他知道,我定要立刻抹颈割腕谢罪了。

    对他……实在是亵渎。

    为什么会是他?

    我长了十六岁,有具象可见可闻可摸的男子只他一个,他又符合灵璧话本子中少女怀情对象的所有幻想,能梦见他,不足为奇,在情理之中。

    可在我意料之外。

    我想的太出神,连快撞上了前面行人都不知道,幸好萧越拉着我衣袖,将我扯到了路边。

    他含笑看我,并没有说话,那眼神似乎在说想什么呢,那样出神。

    我不敢看他,于是低头默默走路。

    按照梦中之事,我发现元恪写的字幅,然后在第二天,我们会在南苑遇见。

    萧越在南苑对我表露情意,我在南苑对元恪芳心暗许。

    如果没有明天的会见,我会顺利去北朝,完成一个和亲公主的历史使命。

    决不能让这些已发生的再发生。

    萧越走在前面,偶尔驻足赏看。

    他是个认真的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认真,所以他经手的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很好,将这个崭新的国家治理的日新月异。

    士农工商吹拉弹唱,如果说有人天生适合做什么事,我想萧越天生适合当一位君王。

    在他面前,谁好意思说自己擅长什么呢?他天生有领导者的风范,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工作先进,后宫前朝井井有条,我都能想到后世会给他上一个极好的字,不吝笔墨的对他大夸特夸,各家推崇,成为后代帝王的另一个榜样标杆。

    如果他的人生有污点……那大概就是我梦见了他,给他捏造了另一段人生。

    我和他们走散的特别自然,这天广济街人流汹涌,只慢了几步,我就看不见萧越和昭宁了。

    大昭风俗并不保守,未婚女子也可上街,贵族女子尤其喜欢在东市游玩,若怕轻浮子弟撞见,遮面纱即可。大昭治安好,我并不怕遇见坑蒙拐骗,只要能和他们失散,错过指认字幅,就能避免明天那一场世纪见面。

    然而命运太给力,让我刚拐到桥边就遇见元恪。

    那个背影就是元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