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去经年

    风走了八万里。是初春的风刮过塊山新抽的柳芽，是向日葵的花朵微微抽出蕾边，是风景太美，是想你入梦，是思念太深。

    妖风阵阵，冷冽的拍打衣衫，我睁开双眼，依旧在挂满红灯笼的囚笼里，血色的长裙艳丽滴血，黑色疤痕贯穿左脸，周身妖气肆虐。

    痛吗？泪眼朦胧间。那人虚晃的身影在眼前，依旧一袭青衫白色丝带扣住青丝。他在我眼前，触之可及。我颤抖地伸出手掌，被冷风刮过的指尖只余冰凉。他不在啊，明明眼睛落了灰，我怎么还是不会欺骗自己，因为他不在，我的手不会被立刻被一整个温暖的手掌轻柔的带入怀中，目光温柔。我逃不过心底的留念，也不会自欺欺人到只能欺骗自己。

    如同那些年的冬天，雪花飘落，他掌心温度足够。可他每次都会这样不留迟疑带入怀里，一直捂着。直到心口的温度和手的温度感受不到任何差别，才肯抽出来，放在他亲手准备的棉花包里。

    我总担心他因此受凉发烧。可亦不肯放过世间唯一的温柔，于我。我喜欢这样感受，感受他心脏跳动，就像他真的在这世间，而不是我的大梦一场，一厢情愿。

    我回想过去的日子，满脑海只有那人身影，一呼一吸，阳光与春风下，他笑得那么灿烂，我好开心。就如眼前虽是深渊，遇见他，我终是再无遗憾，落入九泉也是含着笑，和泪的。

    六年前：

    第一年，我在他和山脚再次相遇，夏天步入尾声。他提着一筐的草，背上也背着一大篓，郁郁青青的，衣角沾了浆果汁，红艳艳的一片一片。像滑稽的莲花仙子，莫名很接地气，

    我看着他沾上了生活气息，却像不明白怎么打理自己的富家妖怪一样，觉得极为好笑，又心安。

    他看着我笑，便笑了。那般自由释然超脱俗世的笑容，像极了一直压着一口气，如今心结解开，才露出笑容的冬日太阳。

    我替他接过手里的筐子，那般自然。随他一路过往，直到他在河边的小屋。我贪恋他温柔无双，所以想尽办法和他套近乎，求他说话，得一丝温暖。好在他如我预料的那般，可亲，可远观，不知道可不可以说说话。我太孤单了。

    他和我聊漠北的天空，说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漠北，但他再也不想去漠北了。那全是红色的鲜血，血流一地，和泥沙混在一起的还有被撕咬的残肢碎肉，令人恶心的想吐尽心肺。

    说这话时他眼底的落寞散尽一地，微低的睫毛轻轻颤动，无边悲哀。“我想去远方，’他说“只要是远方。”

    他说他是大夫，偶尔云游四方的大夫。他又问我“你呢？小妖，林下何种妖，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在乎，很多年之前，我就想离开妖界，一个人，寻一片无人之地，了却余生。”

    “恰好，许多年前我也是。”他勾唇笑了笑。眼神望向前方的雁群，眼球幽暗深沉，透不进光。但我只要看到他笑，我什么都不在乎。他如此空灵动人心魄，似流落凡间的谪仙。

    走着，我看到田埂边熟了半边脸的柿子，摸了摸脸颊，心压抑不住的渴望。我好久没吃过水果了。他在旁边安静得看着我盯着柿子入了迷，衣袖轻轻一摆，他掌心就出现了一个黄橙橙的柿子，递给我。

    “你喜欢柿子，这个给你啊，我从山上带下来的。那边是山羊族的落地处，咱们去摘会被追着跑的。”

    我接受了这个柿子，但却没忍心吞下第一口。回荡在嘴里，甜的心里发苦。我有多久没得到别人随手而来的笑意和馈赠，目光向前看，明明满地狼藉，却无端多了对生的期许。

    就像现在，我明明依旧狼狈不堪，却不禁满心欢喜。

    后来的他和我渐渐熟悉，渐渐地，到了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