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怜人（3）

    何蛮是景国的小将军，在皇帝给将士们办的庆功宴上替皇帝挡了飞来的箭矢，就此在圣上面前显露山水，博得一席之地。

    封五易伯，赏百匹丝绸锦缎，得百金。

    在后来好多名人贵族的宴会，何蛮近乎贪婪完全不加拒绝的参加，甚至有的还会特意登门希望得到一份拜帖。

    他不想知道到底多少京都的达官贵人会说他太过张扬，春风得意人前显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看易王妃再多一眼，自从偶然在一次宴会上见到她一袭桃裙之后。

    他也只有这种办法了。他抬头饮尽杯中价值百两年岁悠长的酒。

    酒实是好酒，喝起来也是如此不同与民间打得二两散酒。

    也希望她嫁得贵人，在这样奢华舒适的环境里顺遂一生吧。

    终于，在欣赏够了易王夫妇二人甜蜜的相处日常，夜凉如水孤枕难眠反复几个月。

    他释然了。尽管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边疆再乱，他不得不放下手中一切，接过旨意奔赴边疆。他还是笑了。在秋风扫过脸颊时。

    黄沙漫天，路边白骨一地。同上次出征的战场不同，没有绿植的遮挡，山与山之间复杂的地理形势，如今他只能打翻以前的所有经验，从头再来。

    因为当朝也并不是一个政治清明反而可以算得是乌烟瘴气的官府，派遣过来熟悉战场的满打满算不过两人。

    何蛮对着沙漠的星月敬酒，杯中酒尽入尘沙，执枪翻身上马，又是一场苦战。他想。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当初提亲没有成功的是他，她不用独守空闺，对着红烛双垂泪。

    战马嘶喊，铁蹄踏处，沙石席卷。当何蛮被三个长枪绞住脖子，满脸血渍，他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吐沫。

    景军就此大败，敌军乘机夺下三座城池，景国面向敌国的关口大开。

    若景国的历史不灭，我就是千古罪人。何蛮想。

    但这一切并不是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能，他愤怒的想咬碎整个后槽牙，是那个国帝派来熟悉军情的俩个人之一。

    真是可怕啊，内政如此乱，国家又安能守住。他在囚车里安坐时这样想。想着想着自己又笑了。

    自己到底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聪明人，就算是直面战场厮杀，他也比不过，输掉了大好江山。

    一路囚车向北，到了离姜国都。在雪花飘飞的四季寒冰裹就的王都，冷冷的眉眼对上的是一个故人，他未曾想过还会相遇的故人。

    显而易见，何蛮还不想见他。

    可那张脸就那样笑澄澄的在霸道的捏起他下巴直视他双眼道“何蛮，又见面了啊。”

    之后的日子暗无天日，苟且偷生却恍恍惚惚，后来回忆起来，似乎只有一堵堵青色发灰的石墙，穿不完，刺鼻的血腥味和骚臭味。

    他看到他在一堆破衣烂衫和着血污哭泣，在痛打和数不清的一桶桶毒辣的辣椒水。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写一封信。

    他的挚友及追求者萧和枫，风国皇帝，想让他用十五城赎买他。

    可怎么可能呢，明明对于双方来说都一样。

    他不想做景国的弃子，不想再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是毒瘤是祸星。

    景国还是风国，都不是落败之人的归处，他现在只想躲一日是一日。就算是痛苦的活着，无比迷茫和失意落魄。

    可最后，他还是写了那封信，就像一个未亡人乘坐最后一片孤舟开始找寻归处，在无边的孤寂与黑暗，无数次掩面哭泣之后。

    信封一片片如雨雪般飞向风国，得到的却是沙漠一样死亡的寂静。

    他在苦苦熬过九个寒冬死去，在灵魂离开躯壳的一刻，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瘦弱可笑彷徨。

    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解脱到下一次轮回，他可以稍微松口气。

    直到他在冥府大门因为杀戮太重被万鬼撕咬整整百年。

    他终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