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冬月情05
【丁酉冬月初四，苗可欣，灾难时】
这一天，有人说是曹老师最成功的一天、是学生们最倒霉的一天。一个月了，从下午开始上第四节课起、从学生们开始上课写作业起，老曹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总算被他逮了个正着。其实，谁都知道，老师的成功大多来自两个人的助攻，一是家长、二是叛变的学生，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走廊上，苗可欣刚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教室走，心里想的却是：你们布置那么多作业，叫我哪里有时间背书呢？
走到楼梯口，转角处，她看到了老曹以及站在他对面的曹泽艺。这是在干嘛呢？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好奇心吧，趁着他们俩没有看见她，她在拐角处贴着墙站着，这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你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主要是为了班级着想，上课写作业的行为本来就不好，而且，他们越来越猖獗了，是时候采取点行动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也想看看，在我的课堂上究竟有多少学生敢上课写作业。”
“老师放心吧，我一定办妥，这就让数学课代表冯志康把试卷发下去。”
对话结束了，苗可欣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曹老师和曹泽艺看了她一眼，都没有产生疑心，而是前后脚走进了教室。
苗可欣坐到了座位上，试卷很快发了下来，这白纸黑字，却是一个陷阱，展现了最黑暗的一面。她有点没想到曹泽艺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不相信他真的是为班级着想，就像她不可能相信周文杰口中所谓的高尚一样。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她隐约听见了后排的欢呼声，她知道，这欢呼声很快会变成绝望，而唯一可以改变这绝望的，只有她。
“我们开始上课。”老曹已经站到了讲台上。
苗可欣回过头，他们已经写得不亦乐乎了，包括江清月、包括许颜雨、包括林梦。
“首先我要说一下昨天晚上家长群里的情况。”
苗可欣愣住了，昨天的家长群？对，昨天的家长群里，有不少家长抱怨作业太多。她看向了身边的周文杰，他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有很多人作业写到很晚，包括周文杰……我想要知道原因。”老曹犀利的眼神，是他那厚厚的镜片没有办法遮挡住的。
周文杰的眼神也从镜片背后穿透出来，像在诉说着很复杂的故事。听说，一个话很少的人，情绪会从眼睛里释放出来。苗可欣信了，这一个月来，周文杰的话确实少了，但他的眼神变得丰富多彩了，就像现在一样，绝对不止一种含义。
苗可欣依然在思考怎么阻止后面的姐妹们在数学的海洋中傲游，这件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要是没说清楚，她们一定会继续写下去。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作业多吗？”一个男生回答了老曹的话，很快吸引了全班同学都目光。也看向了他的方向，心里想着：真是一个勇士。
其实，这何尝不是所有同学的心声呢？可是，没有人敢应和，站在上面的老曹就是权威，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严肃，而是慢慢向着愤怒转变。
“作业多？全班的作业不是一起布置的吗？那为什么每天写到很晚的就你们几个？”
“那是因为他们……”那个男生说到一半，停止了，谁都知道他那没说完的半句是什么。
苗可欣看向了周文杰。他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波澜不惊，可不太规律的呼吸的声音却出卖了一切。他看向了桌子上，那张被他压在一叠书下的试卷，那是他的敌人，那是我们的敌人。
隐约间，苗可欣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有一种同情，他不是不敢写、而是不想写。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他当然知道每天只睡六个小时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心中总有一种念想：学生不应该这样，他的青春，不应该这样。
后来，苗可欣发现，其实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冥冥之中已经规划好了。有些人缓慢地走，唱自己心中的歌；有些人风驰电掣，赶最早的班车。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而这不公平来自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有些人很幸运，他的选择和集体的选择相同；有些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于是，只能抱怨世界的不公平。
老曹开始讲课了，而苗可欣再一次回过头来，她看了一眼身后奋笔疾书的朋友们，又看了一眼身边麻木的周文杰。
他需要一个证明，证明给老师看、证明给家长看，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那些不公平，终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这节课结束之后，老曹要查刚发下去的数学试卷，上课写了的都得遭殃，这是一个陷阱。”
“你跟我说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课从来不写作业。”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写啊，可是，你的那些兄弟们会写啊，你不提醒一下？”
“你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
“你这人真有病。”
第四节课下课，天已经暗了，开了整整一天的灯，终于将其作用发挥了出来。
那些已经写了的数学试卷通通被收了上去，老曹大吼：“全部给我回去罚抄，抄到一千字为止。数学试卷全部自己复印，重做！”
苗可欣已经离开了教学楼，回过头来，七年级的教室都暗了下来，八年级还剩下零零碎碎的灯光，九年级倒是很整齐，教学楼的最高层依然亮晃晃。听说，他们已经开始上第五节课了，不知道我们九年级会不会呢？
偶然间，她看到了走廊上的江清月，她的对面站着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曹泽艺。
为什么老曹在宣读那些被写过的试卷的时候，没有念到江清月的名字呢？可她明明写了数学试卷啊，而且，她的试卷明明已经被钟顶豪没收了啊。
走廊上，江清月看着操场，发着呆，也许同样在想自己那张不知去向的试卷吧。
曹泽艺却突然出现了，他对江清月说：“喂，你的试卷我没让钟顶豪交给老师，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啊。”
她看向了曹泽艺，曹泽艺的手上便是她的试卷。
她笑了笑，将头转了过来，继续欣赏着夜晚二中的风景。
“喂，试卷拿好啊。”曹泽艺还是耐不住性子。
江清月接过了试卷，没有说谢谢，说的是另一句话：“是你向老师举报的吧？”
曹泽艺避开了这个问题：“反正，以后不管老曹搞什么，你都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江清月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这一次，她的微笑有了不同的含义。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不会是从我这里学来的吧？
她将试卷折起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已经叫林梦帮我复印了，所以，不需要。”
曹泽艺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心中只剩下无限的失望是愤慨，可是，他很快听见了一句让他更加失望的话：“被你喜欢上，是我遇上过最倒霉的事情。”
那天的风，有微微凉意。
这一天，有人说是曹老师最成功的一天、是学生们最倒霉的一天。一个月了，从下午开始上第四节课起、从学生们开始上课写作业起，老曹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总算被他逮了个正着。其实，谁都知道，老师的成功大多来自两个人的助攻，一是家长、二是叛变的学生，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走廊上，苗可欣刚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教室走，心里想的却是：你们布置那么多作业，叫我哪里有时间背书呢？
走到楼梯口，转角处，她看到了老曹以及站在他对面的曹泽艺。这是在干嘛呢？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好奇心吧，趁着他们俩没有看见她，她在拐角处贴着墙站着，这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你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主要是为了班级着想，上课写作业的行为本来就不好，而且，他们越来越猖獗了，是时候采取点行动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也想看看，在我的课堂上究竟有多少学生敢上课写作业。”
“老师放心吧，我一定办妥，这就让数学课代表冯志康把试卷发下去。”
对话结束了，苗可欣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曹老师和曹泽艺看了她一眼，都没有产生疑心，而是前后脚走进了教室。
苗可欣坐到了座位上，试卷很快发了下来，这白纸黑字，却是一个陷阱，展现了最黑暗的一面。她有点没想到曹泽艺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不相信他真的是为班级着想，就像她不可能相信周文杰口中所谓的高尚一样。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她隐约听见了后排的欢呼声，她知道，这欢呼声很快会变成绝望，而唯一可以改变这绝望的，只有她。
“我们开始上课。”老曹已经站到了讲台上。
苗可欣回过头，他们已经写得不亦乐乎了，包括江清月、包括许颜雨、包括林梦。
“首先我要说一下昨天晚上家长群里的情况。”
苗可欣愣住了，昨天的家长群？对，昨天的家长群里，有不少家长抱怨作业太多。她看向了身边的周文杰，他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有很多人作业写到很晚，包括周文杰……我想要知道原因。”老曹犀利的眼神，是他那厚厚的镜片没有办法遮挡住的。
周文杰的眼神也从镜片背后穿透出来，像在诉说着很复杂的故事。听说，一个话很少的人，情绪会从眼睛里释放出来。苗可欣信了，这一个月来，周文杰的话确实少了，但他的眼神变得丰富多彩了，就像现在一样，绝对不止一种含义。
苗可欣依然在思考怎么阻止后面的姐妹们在数学的海洋中傲游，这件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要是没说清楚，她们一定会继续写下去。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作业多吗？”一个男生回答了老曹的话，很快吸引了全班同学都目光。也看向了他的方向，心里想着：真是一个勇士。
其实，这何尝不是所有同学的心声呢？可是，没有人敢应和，站在上面的老曹就是权威，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严肃，而是慢慢向着愤怒转变。
“作业多？全班的作业不是一起布置的吗？那为什么每天写到很晚的就你们几个？”
“那是因为他们……”那个男生说到一半，停止了，谁都知道他那没说完的半句是什么。
苗可欣看向了周文杰。他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波澜不惊，可不太规律的呼吸的声音却出卖了一切。他看向了桌子上，那张被他压在一叠书下的试卷，那是他的敌人，那是我们的敌人。
隐约间，苗可欣看着他的侧脸，第一次有一种同情，他不是不敢写、而是不想写。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他当然知道每天只睡六个小时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心中总有一种念想：学生不应该这样，他的青春，不应该这样。
后来，苗可欣发现，其实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冥冥之中已经规划好了。有些人缓慢地走，唱自己心中的歌；有些人风驰电掣，赶最早的班车。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而这不公平来自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有些人很幸运，他的选择和集体的选择相同；有些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于是，只能抱怨世界的不公平。
老曹开始讲课了，而苗可欣再一次回过头来，她看了一眼身后奋笔疾书的朋友们，又看了一眼身边麻木的周文杰。
他需要一个证明，证明给老师看、证明给家长看，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那些不公平，终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这节课结束之后，老曹要查刚发下去的数学试卷，上课写了的都得遭殃，这是一个陷阱。”
“你跟我说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课从来不写作业。”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写啊，可是，你的那些兄弟们会写啊，你不提醒一下？”
“你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呢？”
“你这人真有病。”
第四节课下课，天已经暗了，开了整整一天的灯，终于将其作用发挥了出来。
那些已经写了的数学试卷通通被收了上去，老曹大吼：“全部给我回去罚抄，抄到一千字为止。数学试卷全部自己复印，重做！”
苗可欣已经离开了教学楼，回过头来，七年级的教室都暗了下来，八年级还剩下零零碎碎的灯光，九年级倒是很整齐，教学楼的最高层依然亮晃晃。听说，他们已经开始上第五节课了，不知道我们九年级会不会呢？
偶然间，她看到了走廊上的江清月，她的对面站着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曹泽艺。
为什么老曹在宣读那些被写过的试卷的时候，没有念到江清月的名字呢？可她明明写了数学试卷啊，而且，她的试卷明明已经被钟顶豪没收了啊。
走廊上，江清月看着操场，发着呆，也许同样在想自己那张不知去向的试卷吧。
曹泽艺却突然出现了，他对江清月说：“喂，你的试卷我没让钟顶豪交给老师，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啊。”
她看向了曹泽艺，曹泽艺的手上便是她的试卷。
她笑了笑，将头转了过来，继续欣赏着夜晚二中的风景。
“喂，试卷拿好啊。”曹泽艺还是耐不住性子。
江清月接过了试卷，没有说谢谢，说的是另一句话：“是你向老师举报的吧？”
曹泽艺避开了这个问题：“反正，以后不管老曹搞什么，你都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江清月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这一次，她的微笑有了不同的含义。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不会是从我这里学来的吧？
她将试卷折起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已经叫林梦帮我复印了，所以，不需要。”
曹泽艺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心中只剩下无限的失望是愤慨，可是，他很快听见了一句让他更加失望的话：“被你喜欢上，是我遇上过最倒霉的事情。”
那天的风，有微微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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