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冬月情10
【丁酉冬月初四，周文杰，灾难时】
一叠试卷被摆在了讲桌上，等待老曹翻开，带来让半个班恐惧的愤怒。
周文杰趴在桌子上，上节课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地回放：老曹骂了作业写到很晚的人，有人反驳，有人沉默；苗可欣告诉了他老曹会检查数学试卷的消息，他没说，她也没说；钟顶豪将上课写了的试卷放在了讲台上，它们在等，他们也在等。
老曹走了进来，接下来便是可想而知的大发雷霆。周文杰一直低头，没有太在意老师说的话，因为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
周文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虽然再过几天就是冬至，毕竟，现在还没到五点。又看向了靠近走廊的窗户，这边的窗户很高，除了昏暗的天，什么也看不到。
“全部给我回去罚抄，抄到一千字为止。数学试卷全部自己复印，重做！反正你们喜欢写，我让你们写个够！”讲台上，老曹怒吼着，他总该相信了吧？相信在他的课堂上，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专注。
周文杰又一次看向了自己那张空白的试卷，心里明白，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多少次了，他看着周围的同学一个劲地写，看着眼前的作业，却没有办法写下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夜里，看着成堆的作业，听见的却是网络上关于学生减负的种种誓言，心里总是莫名地伤感。白天，看着朋友们的嬉皮笑脸，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又打了多少把王者，他总是没有任何理由插嘴，因为夜晚的自己，只有孤独陪着。
这一刻，本来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他们总于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们终于可以收敛一点了，可为什么又笑不出来呢？这笑容，好像早已经被疲惫封印住了，想要挣扎，却没办法逃离。心海好像变成了一汪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紧接着，心又跟着痛了一下，好像这死水中混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敲打在岸边，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就像是被堵住出声口的音响一样。突然发现，这疼痛来自老曹念的那一连串名字，他们都是最亲切的人啊。
“凌宇飞、许颜雨、江清月、林梦、曾铭伟、蒋四海、余越……”
名字一个连着一个从老曹的嘴里念出来，每说一次，周文杰的心就会跟着痛一下。他看向了身边的苗可欣，她现在一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罪恶感吧？毕竟，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说了，只要告诉了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人，一切都不会发生。
转过头，看向了身后，死气沉沉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悲哀。曾铭伟更是如此，因为他知道那个出卖自己的人是谁——那个曾经被他拯救过的曹泽艺。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出卖他们的人就坐在他们前面，那个人就是周文杰。
老师的咆哮终于结束了，语气由刚才的愤怒转向了苦口婆心。周文杰低着头，脸上却偷偷露出了笑脸。其实，自己写到很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本可以早一点的啊，只要写作业再专注一点，只要少看两眼手机。
下课了，放学了，收拾完书包，教室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周文杰走出教室，天上已经没有亮光了，也许是因为冬至将近、也许是因为今天本就是阴天。
“喂。”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书包，一回头，看见了苗可欣。
苗可欣走到他的身边，问：“怎么样？他们终于得到报应了。”
“我很后悔。”周文杰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朋友终于被我出卖了。”
苗可欣一脸不相信，开玩笑地说：“就你也会感觉后悔？”
周文杰终于露出了微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我？”苗可欣也笑了，“我也很后悔啊。”
他们并肩向着门口走，隐约听见了警笛的声音，这是什么车呢？救护车、消防车、警车？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警车的声音。而现在这声音，正好和记忆深处那段不算太好的回忆有一点相似之处。声音没有越来越小，倒像是停在学校门口的。
他们很快走出了校门，街边的夜景还是老样子，路灯、车灯、店铺，所有的灯光交相辉映，给即将下课的九年级孩子们照亮回家的路。左边传来了吵嚷的声音，向那边看去，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旁边果然是一辆警车，在警车的旁边居然还有一辆救护车。看来，事情挺大的。
人群之中，他们看见了警察的身影。隐约有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过去看看。”苗可欣向着人群跑过去，周文杰摇了摇头，可依然跟着了她的身后，理由是，他回家本来就要走这个方向。
苗可欣挤进了人群之中，很快不见踪迹了。周文杰也想跟上她，不过显然有点力不从心，只能站在外围，凭借身高的优势，踮起脚尖，向着里面看。
中间的空地上满是酒瓶的碎渣，一个男生坐在旁边，血顺着脸流下来，滴在了二中校服上，滴在地面上，惨不忍睹。医护人员正在给他紧急包扎，担架也已经放在了旁边，等待使用。
几个警察从旁边的弄堂里出来了——这就是通向云如烟家的小路——那些警察中间是一个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警告过你很多遍了，你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定在哪里听见过。
那个男生笑了一下，这笑容很是慎人：“别管我。告诉你的爸妈，我在局子里面会好好的。”
周文杰换了个角度，他还是很好奇刚才的女生是谁。正好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石头，他站了上去，正对面，一张让他惊讶的脸——那是林梦。
“你不可以控制一点吗？”林梦还是流出了眼泪。
“不可以。”男生说，“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友情了。他们动了我朋友，我一定要打回来，这叫兄弟。”
这段在周文杰心中只有英雄才能说出来的一段话，却得到了旁边大人无限的嘲讽：
“打人还有理由吗？就是不对的啊。”
“还友情呢，这些小混混能有什么友情。”
“我们那时候才算是真的友情，现在的兄弟，算个屁。”
……
男生被带上了警车，受伤的男生也上了救护车。周围的人群都散去了，除了地上的碎片和清晰可见的血迹，什么也没有了。周围又出现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九年级的孩子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林梦依然跪在地上，苗可欣抱着她，她将脸埋进了苗可欣的胸口。苗可欣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地说：“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周文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个女生，鼻子也稍微有一点发酸。
夜晚彻底降临了，名字如此光明的一座城市，同样要有夜晚，同样要面对黑暗。
一叠试卷被摆在了讲桌上，等待老曹翻开，带来让半个班恐惧的愤怒。
周文杰趴在桌子上，上节课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地回放：老曹骂了作业写到很晚的人，有人反驳，有人沉默；苗可欣告诉了他老曹会检查数学试卷的消息，他没说，她也没说；钟顶豪将上课写了的试卷放在了讲台上，它们在等，他们也在等。
老曹走了进来，接下来便是可想而知的大发雷霆。周文杰一直低头，没有太在意老师说的话，因为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
周文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虽然再过几天就是冬至，毕竟，现在还没到五点。又看向了靠近走廊的窗户，这边的窗户很高，除了昏暗的天，什么也看不到。
“全部给我回去罚抄，抄到一千字为止。数学试卷全部自己复印，重做！反正你们喜欢写，我让你们写个够！”讲台上，老曹怒吼着，他总该相信了吧？相信在他的课堂上，不是所有学生都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专注。
周文杰又一次看向了自己那张空白的试卷，心里明白，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多少次了，他看着周围的同学一个劲地写，看着眼前的作业，却没有办法写下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夜里，看着成堆的作业，听见的却是网络上关于学生减负的种种誓言，心里总是莫名地伤感。白天，看着朋友们的嬉皮笑脸，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又打了多少把王者，他总是没有任何理由插嘴，因为夜晚的自己，只有孤独陪着。
这一刻，本来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他们总于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们终于可以收敛一点了，可为什么又笑不出来呢？这笑容，好像早已经被疲惫封印住了，想要挣扎，却没办法逃离。心海好像变成了一汪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紧接着，心又跟着痛了一下，好像这死水中混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敲打在岸边，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就像是被堵住出声口的音响一样。突然发现，这疼痛来自老曹念的那一连串名字，他们都是最亲切的人啊。
“凌宇飞、许颜雨、江清月、林梦、曾铭伟、蒋四海、余越……”
名字一个连着一个从老曹的嘴里念出来，每说一次，周文杰的心就会跟着痛一下。他看向了身边的苗可欣，她现在一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罪恶感吧？毕竟，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说了，只要告诉了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人，一切都不会发生。
转过头，看向了身后，死气沉沉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悲哀。曾铭伟更是如此，因为他知道那个出卖自己的人是谁——那个曾经被他拯救过的曹泽艺。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出卖他们的人就坐在他们前面，那个人就是周文杰。
老师的咆哮终于结束了，语气由刚才的愤怒转向了苦口婆心。周文杰低着头，脸上却偷偷露出了笑脸。其实，自己写到很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本可以早一点的啊，只要写作业再专注一点，只要少看两眼手机。
下课了，放学了，收拾完书包，教室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周文杰走出教室，天上已经没有亮光了，也许是因为冬至将近、也许是因为今天本就是阴天。
“喂。”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书包，一回头，看见了苗可欣。
苗可欣走到他的身边，问：“怎么样？他们终于得到报应了。”
“我很后悔。”周文杰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朋友终于被我出卖了。”
苗可欣一脸不相信，开玩笑地说：“就你也会感觉后悔？”
周文杰终于露出了微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我？”苗可欣也笑了，“我也很后悔啊。”
他们并肩向着门口走，隐约听见了警笛的声音，这是什么车呢？救护车、消防车、警车？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警车的声音。而现在这声音，正好和记忆深处那段不算太好的回忆有一点相似之处。声音没有越来越小，倒像是停在学校门口的。
他们很快走出了校门，街边的夜景还是老样子，路灯、车灯、店铺，所有的灯光交相辉映，给即将下课的九年级孩子们照亮回家的路。左边传来了吵嚷的声音，向那边看去，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旁边果然是一辆警车，在警车的旁边居然还有一辆救护车。看来，事情挺大的。
人群之中，他们看见了警察的身影。隐约有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过去看看。”苗可欣向着人群跑过去，周文杰摇了摇头，可依然跟着了她的身后，理由是，他回家本来就要走这个方向。
苗可欣挤进了人群之中，很快不见踪迹了。周文杰也想跟上她，不过显然有点力不从心，只能站在外围，凭借身高的优势，踮起脚尖，向着里面看。
中间的空地上满是酒瓶的碎渣，一个男生坐在旁边，血顺着脸流下来，滴在了二中校服上，滴在地面上，惨不忍睹。医护人员正在给他紧急包扎，担架也已经放在了旁边，等待使用。
几个警察从旁边的弄堂里出来了——这就是通向云如烟家的小路——那些警察中间是一个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警告过你很多遍了，你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定在哪里听见过。
那个男生笑了一下，这笑容很是慎人：“别管我。告诉你的爸妈，我在局子里面会好好的。”
周文杰换了个角度，他还是很好奇刚才的女生是谁。正好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石头，他站了上去，正对面，一张让他惊讶的脸——那是林梦。
“你不可以控制一点吗？”林梦还是流出了眼泪。
“不可以。”男生说，“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友情了。他们动了我朋友，我一定要打回来，这叫兄弟。”
这段在周文杰心中只有英雄才能说出来的一段话，却得到了旁边大人无限的嘲讽：
“打人还有理由吗？就是不对的啊。”
“还友情呢，这些小混混能有什么友情。”
“我们那时候才算是真的友情，现在的兄弟，算个屁。”
……
男生被带上了警车，受伤的男生也上了救护车。周围的人群都散去了，除了地上的碎片和清晰可见的血迹，什么也没有了。周围又出现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九年级的孩子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林梦依然跪在地上，苗可欣抱着她，她将脸埋进了苗可欣的胸口。苗可欣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地说：“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周文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个女生，鼻子也稍微有一点发酸。
夜晚彻底降临了，名字如此光明的一座城市，同样要有夜晚，同样要面对黑暗。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