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不吃苦中苦08
蒋四海慢慢地走在街面上，除了不算昏暗的灯光以及偶尔驶过的几辆汽车，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月亮都不愿意露面，早已躲在了云层中，玩起了捉迷藏。路上没有一个熟人，没有同学，没有家人，他就像被遗忘在了夜色中，不过，他希望自己可以被遗忘，这样就不用思考如何争辩、如何应对了。
现在是周日晚上十一点，上午，他刚刚和方俊一起补课；下午，他刚刚和方俊一起打球，一起写作业；晚上，终于“涂”完所有作业的他，拿出了那张报名表，来到了妈妈面前……
这么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当他被拒绝的时候，最狠心的方法也只有离家出走。可是，就算如此，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来到了沿河公园，这条名为枫晴的河流，始于枫城、途经龙潭等市、终于晴川，滋养了一大片土地。带着如此文艺的名字，缓缓地流淌，永远不会停歇，它不管人间的凡尘俗事，只管为沿岸留下浩瀚的足迹。
蒋四海找到一个石椅，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水流，缓缓地叹了口气。果然，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六年级时，参加一场乒乓球赛都那么困难，更何况是现在呢？八年级了，马上就是初中毕业班的学生了，马上就要脱离义务教育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打球呢？白日做梦。
前几天，老曹在教室后面批改昨天晚上的语文作业，蒋四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说：“老师，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他一直是一个很大胆的人，这一次却没那么自在，因为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至少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向往的事情。
老曹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红笔在作业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勾、或是几个圆圈。有几本上的圆圈多了些，便会被放在一边，预示着这本作业没有过关、预示着今天晚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他没有抬头，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事？”
蒋四海浅浅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说：“老师，我可以去参加乒乓球比赛吗？”
老曹终于停止批改了，他放下手中的笔，在那叠不过关的作业中摸索着，从中抽出来一本，放到了蒋四海面前，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就是他的语文练习册啊，上面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圈，惨不忍睹。那一刻，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了。
“全班就你作业写得最差，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原来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如果现在是小学，就算是小学六年级，我都可以答应你，那时候，至少你还有时间。可现在不一样了，选其他的路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蒋四海看似听得很认真，心思却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不愿意听这些话，在他眼中，无非是找理由，仅此而已。
后来，他也去找了其他两位还算是有可能的老师，同样没有办法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们大多都在说：“这个要问班主任的，我们没办法做主，还是找曹老师吧。”有的时候，前面还会加几句自己的观点。
“我是不建议你去的。”这样属于完全没有希望的。
“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我还是没有权力做主啊。”这是最好的回答，不过同样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善心又怎样？还不是不敢承担责任吗？还不是没办法做到周老师的一半吗？蒋四海这样想着。可是，再怎么想也没有办法得到想要的结果啊，这就是命运。
于是，他再一次找到了老曹，他知道，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因为，语文是他最差的学科，而老曹偏偏就是语文老师、偏偏是班主任。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老曹没有一口否决，而是对他说：“就算我同意了，你的妈妈会同意吗？只要你得到你妈妈的肯定回答，我可以成为你的举荐老师。”
所以，就在刚才，他站在了妈妈面前，说出了自己渴望的一切。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一棍子打死，结束了话题。
回到现实，蒋四海站了起来，走到了河边，蹲下来，伸出手，河水轻轻地抚摸，别有一番风情。这凉凉的河水，在这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天，显得格外舒适。蒋四海觉得，他的心中某些复杂的东西被带走了，比刚才安宁了不少。
“你也失败了吧？”蒋四海抬起头，他看到了方俊。方俊同样蹲了下来，把手伸进了河水里，感受这一份沁人心脾。
“是啊，你呢？”蒋四海重新低下头，看着河水发呆。他没有听见方俊回答的声音，但他猜到了，此时的方俊必定在以摇头回答自己。
“我还是想错了。周老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我们不应该奢望所有的老师都像他一样，就好像不可能每一个学生的分数都比平均分高。我的家长，你也知道的，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去参赛呢？从六年级开始，他们没有再给我报乒乓球班了，甚至连球赛都不让我看了。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呢？”
蒋四海安静地听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这微笑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就像这潺潺的流水，没有人知道，它广阔的胸怀下面，究竟是默默无闻的奉献、还是对人类恶习的抱怨。
蒋四海站了起来，方俊跟着站在了他的并排。他们没再看着眼前的河水，而是看向了更远处，那是河对岸，那里是早已经笼罩在黑暗中的向山。向山下面是向阳一中和向山中学，它们各有各的辉煌、各有各的忧愁。
“你是否后悔过，两年前自己为什么不报向山中学？”蒋四海问。
方俊微笑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去了向山中学，真的可以比现在更快乐吗？”
蒋四海回答：“至少，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方俊没有再说话，好像突然想到了周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难道，不能为之奋斗一辈子的梦就不叫梦了吗？”因为有些梦想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奋斗一辈子，反而是自掘坟墓。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走乒乓球这条路，只是，读书，真的太累了。”蒋四海说。
可是，他们明明才初二啊。
枫晴河的对面更加黑暗，更加让人恐惧。可是，河对岸才是未来啊，因为一中在时刻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现在是周日晚上十一点，上午，他刚刚和方俊一起补课；下午，他刚刚和方俊一起打球，一起写作业；晚上，终于“涂”完所有作业的他，拿出了那张报名表，来到了妈妈面前……
这么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当他被拒绝的时候，最狠心的方法也只有离家出走。可是，就算如此，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他来到了沿河公园，这条名为枫晴的河流，始于枫城、途经龙潭等市、终于晴川，滋养了一大片土地。带着如此文艺的名字，缓缓地流淌，永远不会停歇，它不管人间的凡尘俗事，只管为沿岸留下浩瀚的足迹。
蒋四海找到一个石椅，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水流，缓缓地叹了口气。果然，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六年级时，参加一场乒乓球赛都那么困难，更何况是现在呢？八年级了，马上就是初中毕业班的学生了，马上就要脱离义务教育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打球呢？白日做梦。
前几天，老曹在教室后面批改昨天晚上的语文作业，蒋四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说：“老师，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他一直是一个很大胆的人，这一次却没那么自在，因为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至少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向往的事情。
老曹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红笔在作业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勾、或是几个圆圈。有几本上的圆圈多了些，便会被放在一边，预示着这本作业没有过关、预示着今天晚上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他没有抬头，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事？”
蒋四海浅浅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说：“老师，我可以去参加乒乓球比赛吗？”
老曹终于停止批改了，他放下手中的笔，在那叠不过关的作业中摸索着，从中抽出来一本，放到了蒋四海面前，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就是他的语文练习册啊，上面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圈，惨不忍睹。那一刻，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了。
“全班就你作业写得最差，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原来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如果现在是小学，就算是小学六年级，我都可以答应你，那时候，至少你还有时间。可现在不一样了，选其他的路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蒋四海看似听得很认真，心思却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不愿意听这些话，在他眼中，无非是找理由，仅此而已。
后来，他也去找了其他两位还算是有可能的老师，同样没有办法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们大多都在说：“这个要问班主任的，我们没办法做主，还是找曹老师吧。”有的时候，前面还会加几句自己的观点。
“我是不建议你去的。”这样属于完全没有希望的。
“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我还是没有权力做主啊。”这是最好的回答，不过同样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善心又怎样？还不是不敢承担责任吗？还不是没办法做到周老师的一半吗？蒋四海这样想着。可是，再怎么想也没有办法得到想要的结果啊，这就是命运。
于是，他再一次找到了老曹，他知道，这是一个几乎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因为，语文是他最差的学科，而老曹偏偏就是语文老师、偏偏是班主任。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老曹没有一口否决，而是对他说：“就算我同意了，你的妈妈会同意吗？只要你得到你妈妈的肯定回答，我可以成为你的举荐老师。”
所以，就在刚才，他站在了妈妈面前，说出了自己渴望的一切。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一棍子打死，结束了话题。
回到现实，蒋四海站了起来，走到了河边，蹲下来，伸出手，河水轻轻地抚摸，别有一番风情。这凉凉的河水，在这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天，显得格外舒适。蒋四海觉得，他的心中某些复杂的东西被带走了，比刚才安宁了不少。
“你也失败了吧？”蒋四海抬起头，他看到了方俊。方俊同样蹲了下来，把手伸进了河水里，感受这一份沁人心脾。
“是啊，你呢？”蒋四海重新低下头，看着河水发呆。他没有听见方俊回答的声音，但他猜到了，此时的方俊必定在以摇头回答自己。
“我还是想错了。周老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我们不应该奢望所有的老师都像他一样，就好像不可能每一个学生的分数都比平均分高。我的家长，你也知道的，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去参赛呢？从六年级开始，他们没有再给我报乒乓球班了，甚至连球赛都不让我看了。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呢？”
蒋四海安静地听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这微笑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就像这潺潺的流水，没有人知道，它广阔的胸怀下面，究竟是默默无闻的奉献、还是对人类恶习的抱怨。
蒋四海站了起来，方俊跟着站在了他的并排。他们没再看着眼前的河水，而是看向了更远处，那是河对岸，那里是早已经笼罩在黑暗中的向山。向山下面是向阳一中和向山中学，它们各有各的辉煌、各有各的忧愁。
“你是否后悔过，两年前自己为什么不报向山中学？”蒋四海问。
方俊微笑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去了向山中学，真的可以比现在更快乐吗？”
蒋四海回答：“至少，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方俊没有再说话，好像突然想到了周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难道，不能为之奋斗一辈子的梦就不叫梦了吗？”因为有些梦想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奋斗一辈子，反而是自掘坟墓。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走乒乓球这条路，只是，读书，真的太累了。”蒋四海说。
可是，他们明明才初二啊。
枫晴河的对面更加黑暗，更加让人恐惧。可是，河对岸才是未来啊，因为一中在时刻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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