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难得糊涂
“当初，我本是一位读书人，不修行文脉，不考取功名，只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天地宽。我不追道理，可道理寻我。我八岁读书，十六岁文心雕龙，有苍龙自我草庐腾飞。”
“我曾立下誓言，行走天下万里路，丈量天地宽，走到这里，遇猛虎食人，我以身饲虎救人一命，被那猛虎所食。”
“我身上有了文脉清气，死后并未魂归生死门，反而是逗留在人世间，成了猛虎的伥鬼。初时，猛虎要我掳来路人与他吃，我不曾同意，猛虎将我折磨一通，丢进了山林，扬言不骗人来与他吃，便将我放归。”
“伥鬼之躯，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猛虎若将我放归，我便要魄散魂飞。”
“我本不惧魄散魂飞，只求天地正道，然，当夜，有少女而来，讲述悲惨遭遇。”
“她本是村人，赋税繁重，被官差衙役抓走抵了赋税，官差衙役与人牙子勾结一气，将之转卖，行至此处，被她侥幸逃脱。我听闻其悲惨遭遇，顿觉悲从心中来，怒从心头起，可我也不过是伥鬼罢了，自身都不由人，又怎么能救人。”
“少女出计，让我以之为饵，将人牙子骗至山坳，又将猛虎骗来，厮杀一处。人牙子中有一老道，实力强横，与猛虎同归于尽，我魂归生死门。”
“少女感怀我功德，为我立碑建庙，香火气将我从幽冥天下带回，于此处立地成神。”
“待我归来，猛虎却未死，我身为神灵，却还是他的伥鬼，那老道身躯残破，濒死之际夺舍猛虎，与猛虎共分身体。”
“如此这般，人牙子尽被猛虎所食，猛虎有了道行灵智，我成了受制于猛虎的神灵。多方纠葛下，猛虎与我约定，再不吃人，于此地以伥鬼立下避祸村，食山中野兽过活。”
“这一晃就是六十年，未曾有外人来到此地，猛虎越发垂垂老矣，想来再活四十载，他必会老死。神灵无灾无劫，可望长生，我也有的是时间等着他慢慢老死。”
书生神灵将一切娓娓道来，已没了半分戾气，就像是讲述一个画本故事。
江玉沉吟，问道：“你的神妻又是怎么回事？”
书生神灵眼中泛起柔情，抬手拭干脸上泪水。
“当初定下盟约，猛虎再不食人，立下避祸村，将我奉为村神，助我修行。而我则要分出香火气，为其延寿，且作为其臂助，有敌来犯，我等一同御敌。”
“因定下了再不食人的盟约，少女侥幸不死，而我洗去了她的记忆，让她认为避祸村只不过是一寻常村落，她便安心住了下来，天长日久，我们暗生情愫，便成了我的神妻。”
江玉了然。
他点指不远处的一处紫金阵基，道：“你出来吧，不必躲躲藏藏。我并非大恶绝杀之人。”
老妇人转身走出阵基阴影，微微一躬身，称赞道。
“仙人临世。”
江玉笑道：“我非是仙人，反而你的夫君，才是真正的神灵。”
老妪走近，想把盘坐在地的书生神灵搀扶起来。
这一搀扶，才发觉书生神灵似有万钧重，根本没办法起身。
书生神灵轻拍老妪的手掌，示意她安心。
转头又问江玉：“君打算如何处置我，我曾为善不假，作恶也不假，不求善恶功过相抵，只问个问心无愧。”
江玉浅笑一声，笑问道：“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还是你故作糊涂？”
书生不语。
江玉又问：“你夫人你能在你我相争的威能下安然无恙，你就不觉得奇怪？”
书生还是不语，只是微微低头。
老妪张口欲言，江玉抬手阻止。
“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凶险地方生活七天，唤回你的魂灵，等你归来成神？她的吃喝从何而来，山中猛兽视之不见？”
书生神灵终于抬头，看了眼身旁老妪，答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家娘子并非凡人。你我相斗，威能覆盖整个避祸村，娘子能够安然无恙，也是有点本领在身的。”
江玉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局。”
书生神灵轻轻叹了口气。
“我甘之如饴。”
江玉反问：“你不悔？你有文心雕龙像，十分非凡，哪怕是成了神灵，也有生前才情，假以时日，你能成诸世神灵！为何要如此蹉跎时光？”
书生苦笑，看了眼身侧老妪，只道难得糊涂。
“当初仙祖太一为了避免自身被奈河侵蚀，甘愿抛弃智慧，重得糊涂，我自知不如仙祖，可如今也算是明白仙祖所作所为。”
江玉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应该十之八九是能对上的。”
“当初有一老道，寿元将近，便开始谋划夺舍之事，他门下弟子众多，却都是受他所制的傀儡。老道先是派人打探，此行弟子却被有修为在身的猛虎制服，将被吞食，正巧你来，以自身性命换得那弟子走脱。”
“那弟子走脱之后，将此地情形如实报给老道，老道得知有文心清气之人入局，谨慎之余只当是文脉有人多管闲事，却也未曾在意。人死如灯灭，影响不来他的计划。”
“再派第二人打探时，恰好是个女子，又恰恰好遇到了你这文心雕龙之人，女子心下欢欣之余，在自己师尊的计划中又加上了另外的一番算计。”
“少女用计，本想让自家师尊与猛虎同归于尽，如此这般，她便可以摆脱自家师尊的操控，重得自由。”
“一切按照少女的算计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老道死了，猛虎死了，而你也魂归生死门。”
“她彻底的自由了。”
“良心尚存的少女感怀，愿为你守墓七日，而七日后，猛虎灵肉相合，转醒过来，你也立地成神。”
“你与猛虎做盟约，让猛虎不再害人，猛虎以少女做威胁，让你听命于他。”
“避祸村由此而来，对否？”
书生看了眼身侧微微发抖的老妪，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玉却道：“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书生摊开手道：“但讲无妨。”
江玉一字一顿问道：“当初那猛虎究竟是何等修为，能让你这文心雕龙之象也敌不过他？”
书生诵楞。
“我何曾说过我敌不过当初的猛虎？”
“我曾立下誓言，行走天下万里路，丈量天地宽，走到这里，遇猛虎食人，我以身饲虎救人一命，被那猛虎所食。”
“我身上有了文脉清气，死后并未魂归生死门，反而是逗留在人世间，成了猛虎的伥鬼。初时，猛虎要我掳来路人与他吃，我不曾同意，猛虎将我折磨一通，丢进了山林，扬言不骗人来与他吃，便将我放归。”
“伥鬼之躯，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猛虎若将我放归，我便要魄散魂飞。”
“我本不惧魄散魂飞，只求天地正道，然，当夜，有少女而来，讲述悲惨遭遇。”
“她本是村人，赋税繁重，被官差衙役抓走抵了赋税，官差衙役与人牙子勾结一气，将之转卖，行至此处，被她侥幸逃脱。我听闻其悲惨遭遇，顿觉悲从心中来，怒从心头起，可我也不过是伥鬼罢了，自身都不由人，又怎么能救人。”
“少女出计，让我以之为饵，将人牙子骗至山坳，又将猛虎骗来，厮杀一处。人牙子中有一老道，实力强横，与猛虎同归于尽，我魂归生死门。”
“少女感怀我功德，为我立碑建庙，香火气将我从幽冥天下带回，于此处立地成神。”
“待我归来，猛虎却未死，我身为神灵，却还是他的伥鬼，那老道身躯残破，濒死之际夺舍猛虎，与猛虎共分身体。”
“如此这般，人牙子尽被猛虎所食，猛虎有了道行灵智，我成了受制于猛虎的神灵。多方纠葛下，猛虎与我约定，再不吃人，于此地以伥鬼立下避祸村，食山中野兽过活。”
“这一晃就是六十年，未曾有外人来到此地，猛虎越发垂垂老矣，想来再活四十载，他必会老死。神灵无灾无劫，可望长生，我也有的是时间等着他慢慢老死。”
书生神灵将一切娓娓道来，已没了半分戾气，就像是讲述一个画本故事。
江玉沉吟，问道：“你的神妻又是怎么回事？”
书生神灵眼中泛起柔情，抬手拭干脸上泪水。
“当初定下盟约，猛虎再不食人，立下避祸村，将我奉为村神，助我修行。而我则要分出香火气，为其延寿，且作为其臂助，有敌来犯，我等一同御敌。”
“因定下了再不食人的盟约，少女侥幸不死，而我洗去了她的记忆，让她认为避祸村只不过是一寻常村落，她便安心住了下来，天长日久，我们暗生情愫，便成了我的神妻。”
江玉了然。
他点指不远处的一处紫金阵基，道：“你出来吧，不必躲躲藏藏。我并非大恶绝杀之人。”
老妇人转身走出阵基阴影，微微一躬身，称赞道。
“仙人临世。”
江玉笑道：“我非是仙人，反而你的夫君，才是真正的神灵。”
老妪走近，想把盘坐在地的书生神灵搀扶起来。
这一搀扶，才发觉书生神灵似有万钧重，根本没办法起身。
书生神灵轻拍老妪的手掌，示意她安心。
转头又问江玉：“君打算如何处置我，我曾为善不假，作恶也不假，不求善恶功过相抵，只问个问心无愧。”
江玉浅笑一声，笑问道：“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还是你故作糊涂？”
书生不语。
江玉又问：“你夫人你能在你我相争的威能下安然无恙，你就不觉得奇怪？”
书生还是不语，只是微微低头。
老妪张口欲言，江玉抬手阻止。
“一个弱女子，如何在这凶险地方生活七天，唤回你的魂灵，等你归来成神？她的吃喝从何而来，山中猛兽视之不见？”
书生神灵终于抬头，看了眼身旁老妪，答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家娘子并非凡人。你我相斗，威能覆盖整个避祸村，娘子能够安然无恙，也是有点本领在身的。”
江玉叹道：“你也是个可怜人，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局。”
书生神灵轻轻叹了口气。
“我甘之如饴。”
江玉反问：“你不悔？你有文心雕龙像，十分非凡，哪怕是成了神灵，也有生前才情，假以时日，你能成诸世神灵！为何要如此蹉跎时光？”
书生苦笑，看了眼身侧老妪，只道难得糊涂。
“当初仙祖太一为了避免自身被奈河侵蚀，甘愿抛弃智慧，重得糊涂，我自知不如仙祖，可如今也算是明白仙祖所作所为。”
江玉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应该十之八九是能对上的。”
“当初有一老道，寿元将近，便开始谋划夺舍之事，他门下弟子众多，却都是受他所制的傀儡。老道先是派人打探，此行弟子却被有修为在身的猛虎制服，将被吞食，正巧你来，以自身性命换得那弟子走脱。”
“那弟子走脱之后，将此地情形如实报给老道，老道得知有文心清气之人入局，谨慎之余只当是文脉有人多管闲事，却也未曾在意。人死如灯灭，影响不来他的计划。”
“再派第二人打探时，恰好是个女子，又恰恰好遇到了你这文心雕龙之人，女子心下欢欣之余，在自己师尊的计划中又加上了另外的一番算计。”
“少女用计，本想让自家师尊与猛虎同归于尽，如此这般，她便可以摆脱自家师尊的操控，重得自由。”
“一切按照少女的算计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老道死了，猛虎死了，而你也魂归生死门。”
“她彻底的自由了。”
“良心尚存的少女感怀，愿为你守墓七日，而七日后，猛虎灵肉相合，转醒过来，你也立地成神。”
“你与猛虎做盟约，让猛虎不再害人，猛虎以少女做威胁，让你听命于他。”
“避祸村由此而来，对否？”
书生看了眼身侧微微发抖的老妪，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玉却道：“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书生摊开手道：“但讲无妨。”
江玉一字一顿问道：“当初那猛虎究竟是何等修为，能让你这文心雕龙之象也敌不过他？”
书生诵楞。
“我何曾说过我敌不过当初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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