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巫（下）
“大概记住这画了吗？”
她带她走到桌边：“先记住这画，然后闭上眼睛，像我这样...”她抓着苏澜的手，把她的手搭在案几摊开的画上，“当你能感受到万物有灵...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看清旁物形状，气息，属性...”
那手轻轻挪动起来：“…柔和的织物，带着丝缕暗纹...这儿是绢布；木屑干涩粗糙的颗粒感...这儿是宣纸；油滑流畅的线条...这是墨迹。”
“接着…用心去感受画作走线，你的指尖先沉入其中，映画中之景于脑海，如此，当它们在你眼中‘活过来’的时候，你便进入了画中世界，此之谓画术之壹-入画。”
跟随那手，苏澜一一照做，可她却未能感受到跨出天门那刻萦绕周身的力量，水流依然干涸，她也丝毫没有异于平时的感受。
“内力可是术法媒介？”
夏诃子想了想：“正是。”
“可天门之内禁用内力，又如何使出术法？”
“不能使。”她指指聆星坊大门的方向，“不然，就这么高的墙，一运气便过去了。”
“那我怎么能用这什么…画术呢？”苏澜眨眨眼睛，“你又是怎么用的？”
夏诃子摸摸下巴：“不太清楚，内力确实用不了，不过画术倒第一次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苏澜五官拧巴到一起。
“其实，刚才说的也不尽然正确。”她挠挠头，仔细回想着恩师讲过，但被她开小差漏听的内容，“‘法术的媒介不是内力，而是存在于万物间的灵力，法术这东西，是通过自身内力周转影响灵力而发’，啊……好像是这么说的吧，那不就相当于是用内力施法吗？唉…忘记了哈哈。”夏诃子在这屋里左右踱着步，“内力你在天门已经有数了，我不知道画术为何能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施展，但总之，画术的重点在于你要理解灵力。”
她看着满脸疑惑的苏澜，噗嗤一乐：“老师当年第一次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我还以为天下只有我呆呆傻傻，理解不了大道。”
她又学着不知哪个倒霉老先生的语气嗔怪着。
“人们太过于注重自身，就会忽略万物，尤其像你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孩儿，总想道貌岸然的站在高处凝视这个世界，殊不知天机自发，不解清潭水底，影像昭昭，离石先生的画儿...你究竟临摹到哪儿去了？”
苏澜霎时间羞红一张脸，小声辩驳道：“去年的比赛，我可拿了第一，花魁都承认了我的控笔！只是...”
“只是什么？”
“她也说我...形似而神韵欠缺......”
“空有技法。”夏诃子接过这话，叹一口气，“空有技法，可学不来画术。”
苏澜毫不掩饰的沮丧着脸。
“为什么教我这个？”
“我不希望你在没把信送到前就死了。”
苏澜夸张的翻了一个白眼，夏诃子咯咯的笑起来。
“太闲了嘛，你们这儿辛劳一天，就是为了酉时那片刻，琴棋书画好，也不是真的爱琴棋书画，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求你喊我一声父亲，只愿在你这儿能多几句可说的，怕你像她们一样走火入魔，不知为了什么而活。”
“大小姐，我们以此谋生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收钱办事，竭泽而渔，权贵雅致，是他们有那个闲钱，穷人优雅，是等着饿死吗？”
女孩委屈的低下头：“你就不能相信我单单是心好？”
“岔开话题……”苏澜嘟嘴道，“相信相信，怎么不相信，我们夏大小姐，天下第一好心。”
“你少讽刺我。”她揪起苏澜的脸一顿捏。
山川画卷，凝露而白。
苏澜走在去食肆的路上，酉时最后一点余晖照在她身上，离霜降日还有七天，她想着要记下这自由着每走一步的感觉。
还没进门就老远闻着香味儿，她掀开竹帘，目光顿时落在桌子正中间——几个巨大的盘子，分放着几大段切好的肉，胶质全被煮糯，内里弹而不柴，这肉质之紧实，汤汁之浓郁，点缀几簇擦细的辣椒丝，热气蒸腾，伴随一股浓烈的香味儿一齐散发出来。
这么大的肉？！苏澜连忙坐好。
众女围坐桌边，边吃边七嘴八舌的交谈着。
据说是坊中今日又来了位公公，坊主高兴，便差人送来一条新猎的巴蛇，与诸妓共享这巴蛇之宴。
传说巴蛇青黄红黑混合相间，近犀牛而栖，能生吞一头大象，三年方吐骨，有才之人食之，不患心腹之通病，往往有大事发生前，为祈福免灾，都会食之，因其极其稀有，故而也是国宴等贵族宴席上的重头菜——可见坊主这次下了多大的血本。
这诸妓里面，有人开始宣讲自客人那得来的结论：“我听说大成啊，草木丰润，虫鸟喧嚣，花繁似雪，鸥鸟争翔......”
另一人三分嘲讽，七分激动的接过她的话：“不像大褚，全国的春意都在聆星坊里了。”于是她们便疯狂的达成了共识。
这群人身边因不满金钗之年而未见天门奇观的女孩听的一愣一愣的，可谁又知道她们所期待的大成，是否就像小孩儿期待坊外之景，只因为没见过，所以新奇，觉得都是好的。
“唉唉我听说啊，这公公比其他人皮肤更好，身材更高大，很受宫里不受宠的妃子们喜欢...”
“可说是他们出恭不受控制，所以无论季节，都会穿的很厚，这样即便遗溺也不会太臭。”
“啊...你好讨厌啊。”
苏澜尴尬的泯一口茶，裹着汤汁夹起一筷子巴蛇肉，话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的？
太香了，不管了。
门帘被掀开，二妈首先进屋，随即躬身撑起帘子，众女随罗织进入而安静下来。
韶光手里端着一个锦盒，落后半步跟在罗织身后，这二人径直走到台上。
“我不喜欢因为捕猎时机不对而让猎物变得难吃。”罗织慈爱的笑着，“...新猎的巴蛇，可还合你们胃口？”
众女哗然，一片称赞之声。
“圣人对我们很是看重。”她点点头，韶光上前，打开锦盒。
一整盒的银子！密密麻麻，齐齐躺在锦布之上。
“一人两锭，入秋了，姑娘们多填几件衣服。”
所有人皆瞪大眼睛，韶光遵从指示，挨个下分，众女一片欢呼，苏澜看着手中这沉甸甸的银元宝，不知为何，却总高兴不起来。
她带她走到桌边：“先记住这画，然后闭上眼睛，像我这样...”她抓着苏澜的手，把她的手搭在案几摊开的画上，“当你能感受到万物有灵...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看清旁物形状，气息，属性...”
那手轻轻挪动起来：“…柔和的织物，带着丝缕暗纹...这儿是绢布；木屑干涩粗糙的颗粒感...这儿是宣纸；油滑流畅的线条...这是墨迹。”
“接着…用心去感受画作走线，你的指尖先沉入其中，映画中之景于脑海，如此，当它们在你眼中‘活过来’的时候，你便进入了画中世界，此之谓画术之壹-入画。”
跟随那手，苏澜一一照做，可她却未能感受到跨出天门那刻萦绕周身的力量，水流依然干涸，她也丝毫没有异于平时的感受。
“内力可是术法媒介？”
夏诃子想了想：“正是。”
“可天门之内禁用内力，又如何使出术法？”
“不能使。”她指指聆星坊大门的方向，“不然，就这么高的墙，一运气便过去了。”
“那我怎么能用这什么…画术呢？”苏澜眨眨眼睛，“你又是怎么用的？”
夏诃子摸摸下巴：“不太清楚，内力确实用不了，不过画术倒第一次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苏澜五官拧巴到一起。
“其实，刚才说的也不尽然正确。”她挠挠头，仔细回想着恩师讲过，但被她开小差漏听的内容，“‘法术的媒介不是内力，而是存在于万物间的灵力，法术这东西，是通过自身内力周转影响灵力而发’，啊……好像是这么说的吧，那不就相当于是用内力施法吗？唉…忘记了哈哈。”夏诃子在这屋里左右踱着步，“内力你在天门已经有数了，我不知道画术为何能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施展，但总之，画术的重点在于你要理解灵力。”
她看着满脸疑惑的苏澜，噗嗤一乐：“老师当年第一次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我还以为天下只有我呆呆傻傻，理解不了大道。”
她又学着不知哪个倒霉老先生的语气嗔怪着。
“人们太过于注重自身，就会忽略万物，尤其像你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孩儿，总想道貌岸然的站在高处凝视这个世界，殊不知天机自发，不解清潭水底，影像昭昭，离石先生的画儿...你究竟临摹到哪儿去了？”
苏澜霎时间羞红一张脸，小声辩驳道：“去年的比赛，我可拿了第一，花魁都承认了我的控笔！只是...”
“只是什么？”
“她也说我...形似而神韵欠缺......”
“空有技法。”夏诃子接过这话，叹一口气，“空有技法，可学不来画术。”
苏澜毫不掩饰的沮丧着脸。
“为什么教我这个？”
“我不希望你在没把信送到前就死了。”
苏澜夸张的翻了一个白眼，夏诃子咯咯的笑起来。
“太闲了嘛，你们这儿辛劳一天，就是为了酉时那片刻，琴棋书画好，也不是真的爱琴棋书画，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求你喊我一声父亲，只愿在你这儿能多几句可说的，怕你像她们一样走火入魔，不知为了什么而活。”
“大小姐，我们以此谋生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收钱办事，竭泽而渔，权贵雅致，是他们有那个闲钱，穷人优雅，是等着饿死吗？”
女孩委屈的低下头：“你就不能相信我单单是心好？”
“岔开话题……”苏澜嘟嘴道，“相信相信，怎么不相信，我们夏大小姐，天下第一好心。”
“你少讽刺我。”她揪起苏澜的脸一顿捏。
山川画卷，凝露而白。
苏澜走在去食肆的路上，酉时最后一点余晖照在她身上，离霜降日还有七天，她想着要记下这自由着每走一步的感觉。
还没进门就老远闻着香味儿，她掀开竹帘，目光顿时落在桌子正中间——几个巨大的盘子，分放着几大段切好的肉，胶质全被煮糯，内里弹而不柴，这肉质之紧实，汤汁之浓郁，点缀几簇擦细的辣椒丝，热气蒸腾，伴随一股浓烈的香味儿一齐散发出来。
这么大的肉？！苏澜连忙坐好。
众女围坐桌边，边吃边七嘴八舌的交谈着。
据说是坊中今日又来了位公公，坊主高兴，便差人送来一条新猎的巴蛇，与诸妓共享这巴蛇之宴。
传说巴蛇青黄红黑混合相间，近犀牛而栖，能生吞一头大象，三年方吐骨，有才之人食之，不患心腹之通病，往往有大事发生前，为祈福免灾，都会食之，因其极其稀有，故而也是国宴等贵族宴席上的重头菜——可见坊主这次下了多大的血本。
这诸妓里面，有人开始宣讲自客人那得来的结论：“我听说大成啊，草木丰润，虫鸟喧嚣，花繁似雪，鸥鸟争翔......”
另一人三分嘲讽，七分激动的接过她的话：“不像大褚，全国的春意都在聆星坊里了。”于是她们便疯狂的达成了共识。
这群人身边因不满金钗之年而未见天门奇观的女孩听的一愣一愣的，可谁又知道她们所期待的大成，是否就像小孩儿期待坊外之景，只因为没见过，所以新奇，觉得都是好的。
“唉唉我听说啊，这公公比其他人皮肤更好，身材更高大，很受宫里不受宠的妃子们喜欢...”
“可说是他们出恭不受控制，所以无论季节，都会穿的很厚，这样即便遗溺也不会太臭。”
“啊...你好讨厌啊。”
苏澜尴尬的泯一口茶，裹着汤汁夹起一筷子巴蛇肉，话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的？
太香了，不管了。
门帘被掀开，二妈首先进屋，随即躬身撑起帘子，众女随罗织进入而安静下来。
韶光手里端着一个锦盒，落后半步跟在罗织身后，这二人径直走到台上。
“我不喜欢因为捕猎时机不对而让猎物变得难吃。”罗织慈爱的笑着，“...新猎的巴蛇，可还合你们胃口？”
众女哗然，一片称赞之声。
“圣人对我们很是看重。”她点点头，韶光上前，打开锦盒。
一整盒的银子！密密麻麻，齐齐躺在锦布之上。
“一人两锭，入秋了，姑娘们多填几件衣服。”
所有人皆瞪大眼睛，韶光遵从指示，挨个下分，众女一片欢呼，苏澜看着手中这沉甸甸的银元宝，不知为何，却总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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