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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赶尽杀绝

    不到一个时辰,吴大钊就让人赶着一辆两厢的马车来到客栈门前。

    待他再次来到这客栈时,这二层小楼已经化为焦土。

    吴大钊眼睛微眯,却也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吴大钊这事办得周到。

    他赶来这辆马车由两匹高头骏马牵着,前厢舒适宽敞,用来坐人,吴大钊为了李暄还特意在里面加了几床棉被。后厢则是满满地干粮清水和日常所需之物。

    他到不是没想过在饮食中下些毒,只是那个年代,又在这边军之中,哪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

    吴大钊帮李福寿把李暄和小福寿收拾出来的几口箱子抬到了车上,一路护送至城门,又令手下兵士开城放行。

    吴大钊单手向李福寿施礼道:“福寿,吴某还有军务在身,不便远送,只是你师徒二人的恩情,吴某铭记于心,不敢忘怀,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李福寿见他这般殷切诚恳,心中防备也散去几分,他也连忙俯身施礼:“吴校尉不用如此,是我师徒二人该感念吴校尉的恩德。如此我们便离去了。”

    说罢,李福寿跳上马车,赶着车便使出了隆威城。

    吴大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吴大钊离开客栈便匆匆来到县衙。

    “石兄,大事不妙啊,不司隶台的那群人都是酒囊饭袋,竟然一个个都被那小的给宰了,如今我只能把他放出城去……”

    石原听了他的讲述,不禁眉头紧锁,过了片刻,他缓缓说道:“如此看来,此子非异人不可杀之。”

    吴大钊本以为石原会想出何等妙计,哪知他会如此说。他急道:“石兄,你说的轻松,满天下又有几个异人,一时半刻,你我去哪里找什么异人啊!”

    “平一啊,你可知去往那鄯善国的路上有一处,唤作葫芦沟,此处有一伙大马贼,专门劫掠往来商队?”此时的石原又恢复了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故作高深地向西边一指。

    他见吴大钊瞪着他,满脸不解,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此处邻近鄯善国,与我大康相距颇远,平一忙于军务,自是不知晓。”

    “相传,起初这葫芦沟马贼势不甚盛,只惯行劫掠些小商队,遇见大商队却往往避让。是以鄯善国对其一度未曾理会。”

    “直至几年前,有人见到一颗那传说中的灵种,坠入葫芦沟中。这灵种被一马夫所得,一夜间这伙小马贼便换了天地。”

    “那小小马夫名叫郁久保。他一朝得势,残忍本性便暴露无疑,一夜之间,马帮首领及其死忠二十一人,于人间消失。”

    “至此这葫芦帮马贼便四处烧杀抢掠,所过之地,老弱就地斩杀,男丁充入帮中,女子皆成玩物,更别提粮食牲畜,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哀鸿遍野。”

    吴大钊现在满心想的就是怎么能快点追上那倒霉师徒,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俩人宰了,哪有闲心听石原说书。

    “石兄,不知这马贼得了什么能耐?你可知那小崽子绝非易于之辈啊?”

    石原轻捻胡须:“这人得了什么灵种,我等自是不能知晓,但平一你可知,这伙马贼壮大后,罪业深重,对待往来商队更是斩尽杀绝,鄯善国终于不能坐视……”

    “鄯善大单于,令其大将军帅兵八百剿匪,你猜结果如何?”

    吴大钊心急火燎,心说猜你大母。

    不待他答,石原继续道:“那一次,那郁久保未动一兵一卒,单人迎战,八百士卒连同将领,无一生还,不知所终,就如同原来那马贼头头一般,灰飞烟灭。至此,鄯善国哪还敢招惹这伙马贼,只能任其胡作非为。”

    吴大钊听了还是摇头,道:“石兄,既然这贼子如此厉害,又怎会随便帮我等做事,他一个西域马贼又哪敢随便进关!”

    石原道:“平一啊,你可知天下之熙熙,皆为利之所致?每人都有所求,这个郁久保对一样物事极度贪求,我等只要以此物诱他,便不由得他不来。”

    “石兄,不知这马贼所求何物,是钱财还是女人?要多少,你尽管说!”吴大钊一听有戏,整个人也亢奋了起来。

    石原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要说这马贼也是怪异的很,虽是一介乡野鄙夫,却甚爱古董,尤其是古人陪葬之物。”

    “他现在占了商道,也是知道了竭泽而渔的道理,并不再将商队一网打尽。只是商队除了要上缴钱财,还必须要有古董,否则仍是逃不脱被屠戮殆尽的命运,久而久之,往来商队都知道要携带古物,以为买命之资。”

    “如今那郁久保甚至还差人到我大康四处搜寻古墓,挖掘陪葬之物。”

    吴大钊问道:“石兄,如此说来,你的意思莫非是殷村那座大坟?”

    石原露出一副孺子终于可教的表情,看了一眼吴大钊:“不错,虽说是群丧家之犬,毕竟是上古遗民迁移至此,他们那座族坟年代之久,令人瞠目啊。”

    ”他遣人四处挖坟掘墓才能得几件物事,若把这座坟挖了,许给那郁久保,还怕他不来吗?平一你便想个由头,便把那殷村……”

    说罢,他盯着吴大钊,做了个一掌斩下的动作。

    吴大钊也盯着他许久,缓缓道:“不错,殷人欲引匈奴入关,幸好我及时发现,其罪当灭族。”

    “只是不知石兄可有什么门路能和这郁久保搭上线,某亲自去将他找来。”

    石原又开始捻他稀疏的胡须,说道:“平一自可放心,石某自不可能与那马贼相识,但是刚巧今天咱们县府牢房里来了几个。”

    小福寿一出城,便向东走了几十里,一路上他一直注意着后方,他见始终不曾有人跟上来,便又绕了一圈向南走去。

    这一走便是二十日有余,原来白面蒸饼般一张白白胖胖的小脸儿,已经被风沙磨砺得好似糜子面儿烤饼。

    苍然的暮色吞噬了夕阳,茫茫的沙漠变得一片漆黑。

    李福寿已经无法再前行,只能把车停在一座避风的沙丘后面。

    他爬进车厢,躺在师父旁边,朔风将凄厉的狼嚎吹进了他的耳朵,让他有些紧张。

    他有一身好武艺,之前也杀了很多人,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这些年他跟着师父也走过凉州不少地方,但他从未感觉害怕过,即使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师父会武功,可是师父只要在他身边他便从未考虑过什么安全不安全。

    现在师父已经不能再保护他了,他怕的也许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和冰冷刺骨的寒风,他怕的是孤独。

    他不自觉的又向师父靠了靠,可师父动也不动,冰冷的手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小福寿更为不安,他想着要去给师父烧些热水喝,让他暖和暖和。

    他刚探出车厢,就看见一点亮光朝着自己越来越近,这令他不由心头一紧。

    他连忙跳下来,抽出他的小刀,护在马车前面。

    火光在他面前停下,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小崽子,这回你再跑啊,老子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火光映照下,小福寿见这人豹头环眼,可不就是那日在店里闹事的盗墓贼么。

    李福寿顿时明白了,师父说的没错,终究还是石原和吴大钊。

    那盗墓贼自打看见李福寿那一刻起,曾经的种种羞辱就开始在脑子徘徊不去,只恨得他一股邪火从会阴就直冲百会。

    他大喊一声“小贱种,拿狗命来”,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刀就朝李福寿砍去。

    李福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又岂会惧怕一个盗墓贼。

    他握紧手中的牛耳尖刀,只待那大汉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他便一刀挥出,至于那大汉用了什么招式,这根本就不在李福寿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敌人的刀,太慢。

    那盗墓贼冲了过来,只差一步就要到李福寿面前,李福寿反手握刀,眼看就要递出。盗墓贼的脚步却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懒驴打滚就向一旁闪去。

    李福寿一刀未中,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心头升起,他心头一紧,瞳孔变大,下意识就要躲避。他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可终究还是晚了。

    一道寒光于黑暗中乍现,转瞬间就砸到他胸口,他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撞飞。

    李福寿被这巨力带着砸进沙里,躺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郁久保走向前,踢了一脚地上的李福寿,哼了一声,便冲着远处喊道:“你等可莫要觉得容易就赖账,别逼着老子把这点力气用在你们身上。”

    “自是不会。只请壮士莫要大意,攻城弩也不见得能射死那小子。”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郁久保啐了一口,又看了眼地上的小福寿:“小崽子细皮白肉,只是太肥,炖着太腻,烤了定然过瘾。”

    说着他绕过李福寿来到车前,掀开布帘往车内瞧去:“果然是个老残废,今天老子就送你们齐上路。”

    他伸手就像李暄抓去,说时迟那是快,那只手走了一半,砰的一声,他就被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撞了出去。

    李福寿站在马车前,前襟都被震碎,露出里面的链子甲。那是李暄准备带他逃跑时,趁他晕倒时为他穿上的。还是师父那时多的一个念头,在此处救了小福寿一命。

    郁保久一个翻身从地上弹起来,他大喝一声:“小崽子好硬的命!”

    他暴起身形,凌空一拳就向李福寿砸来。

    李福寿凌然不惧,也挥出一拳,向那肮脏的汉子砸去。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几个盗墓贼耳朵发酸。

    李福寿向后退了两步,借着车辕稳住身形,那郁保久却倒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郁久保挣扎着坐起,再看自己手臂已经扭曲变形。

    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人废了一只手,他又惊有怒,从地上爬起来,好像一头受惊的野兽,一声狂吼,再度攻了上来。

    李福寿二话不说,再次挥拳。

    又是一声闷响,只是这次飞出去的确是李福寿。他整个人倒飞而去,撞碎了车辕。一匹马挣脱缰绳,向远处跑去。

    李福寿挣扎着爬起,心中也是惊骇万分,暗道这人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大了这么多!

    李福寿只觉的自己浑身无力,举起颤抖的手,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手上似有似无地多了些细小的皱纹。

    郁久保断不会给李福寿惊奇亦或是思考的时间,他朝前跨了两步便又来到李福寿的面前,用剩下的手臂就是一通猛砸。

    硕大的拳头不间断地落在李福寿的身上,无助的少年好像冰雹下的小树,血色的落叶四处飘落,曾经笔直的躯干眼看就要弯折。

    当郁久保喘着粗气停下时,地上的小福寿已经浑身染血缩成一团,在吸饱了血的,红色的砂砾上抽搐。

    勉强睁开眼,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他发现那匹没有跑掉的马已经卧倒在地,没有了生息。

    他收回目光,再看自己的手,好似枯枝,皮包着骨头,松松垮垮,满是皱纹,指甲黄黑。他不明所以,心脏猛然一抽,浑身恶寒,如坠冰窟。

    李福寿陷入绝境,没有力气反抗,没有一丝生的希望,好似鱼肉,任人宰割。那种压迫感,令他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