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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刀阔斧

    小福寿问众女,她们是否还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众女子听她这样问,均是茫然。她们心说,我们不过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小福寿见众人都不说话,心中暗骂,这群娘们儿真难伺候,让你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

    于是,他站到一个梳着百花髻的女子面前,问道:“你且说说,你还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那女子迫于小福寿刚才的“淫威”怎敢不答,只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小声嗫嚅道:“奴家自是愿意的。”

    “愿意?”

    “你愿意天天被人殴打吗?”小福寿吃惊问道。

    “奴……奴家何曾日日遭人殴打?”那女子一时被小福寿问懵了。

    “你可是住在那西边儿打头儿第一间房?”小福寿答非所问。

    “回小香主,奴家正是住在西边儿第一间。”

    “那不就得了,前日我在时,明明听见你在房中哀嚎,连带还喊着‘司马郎君,你轻点,你轻点’这可不是你吗?”

    小福寿疑惑的问。

    听见这话,一众女子顿时一个个低下头,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只是肩膀有些轻微的抖动。

    连徐妈妈都在旁边一手扶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饶是这女子现在怕小福寿怕的要死,也是不禁满脸通红,低头啐了一口。

    小福寿搞不清当下状况,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又走到另一个身穿淡青襦裙的女子面前。

    “那你呢?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就在那张桌子上,被那个男人一巴掌扇到地上。”他指着她脸颊上还没有消去的巴掌印,说道。

    “那这个呢?”

    他又抬起另一个女子的手,衣袖落下,那手臂上满是斑驳的红印。

    “还有你,刚才为何不去陪那商人?”他又问那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金萍儿。

    “还有你,刚刚下楼时,为何是一瘸一拐的?”

    “还有你……”

    “还有你……”

    随着小福寿一个一个地揭开她们的疮疤,这群女人再也笑不出声。

    “你们就甘愿过这种足不出户,任打任骂的日子吗?”

    她们是一群苦命的女子,自幼或是因为家贫,或是因为家逢灾祸被送到了这楼子,无依无靠,任人打骂,饶是老鸨徐妈妈待她们还不错,可是她也保护不了她们,毕竟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谁会真的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呢,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你们不说话,但是我看出来了,你们不愿意!”

    小福寿拔高声音。

    “你们当然不愿意,你们是人,不是牲口,是人就不愿意遭受皮肉之苦,是人就不愿意看人脸色行事,是人就想有尊严,是人就想要自由!”

    姑娘们听得呆了,自由是什么,这是她们从不敢想象的词汇,从不曾有过的感受,可是她们心里有种感觉,痒痒的感觉,让人很想尝尝这个叫自由的东西是什么感觉。

    “我,李……王福,不想再让你们过这样的日子。我要教你们一些东西,如果你们听我的,跟我学,我王福保证让你们可以用技艺养活自己,而不是靠身体。”

    “我保证你们会备受追捧,你们愿意陪谁睡觉就陪谁睡觉,而不用理会那粗鄙暴虐之人。”

    “最后,我保证你们在这里只要尽心尽力做事,以后尽可自行离去,而不是花光积蓄给自己赎身,老无所依。”

    “到时候,你们不用陪人睡觉,不用任人打骂,你有多高的技艺,你每天就可以领多少工钱,我也可以安排休沐,休沐的时日里,你们可以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去看布料,去看胭脂水粉,然后用你们辛苦赚的钱把它们买下。”

    “当你们老去了,你们不想在这里干了,你们就自行离去,拿着你们这些年的工钱,充作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到时候若是有人说谁谁家娶了个妓子,我就去帮你扇他,因为那时的你们不是妓子,那时的你们是凭本事赚钱的艺人!”

    听他这样说,前面的姑娘们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些话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若是如此,那这里还算青楼吗?自己还是那最下贱的婊子吗?

    她们被深深的震撼了,以至于她们都忘了小福寿刚刚的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小福寿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是你们可以赌一次,跟着我,赌对了,你们将不用再过猪狗一样的生活,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赌错了,大不了一个月以后还和现在一样,但那时你们起码知道了什么叫尊严。”

    小福寿加大音量,声嘶力竭的喊道:“我爹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今天就把这句话说给你们。那就是:人!生來自由!”

    鸦雀无声,徐妈妈瞠目结舌的看着小福寿,手帕都掉到了地上。

    陈水生和他后面的一众幺子胸膛剧烈起伏。

    一群女人全都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刚刚挑衅的女人,双手拄地,直勾勾的看着小福寿。

    楼上的小海棠悄悄地关上门,倚在门上缓缓蹲在地上。

    终于有个声音打破了沉默:“小香主,我愿意跟你学。”

    渐渐的,大堂里乱成了一锅粥,众女将小福寿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求小福寿带她们脱离苦海。

    徐妈妈喊了良久才让这些女人恢复了秩序。

    小福寿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一把胡凳上,问道:“你们可识得字啊?”

    众女纷纷点头。

    小福寿颇为欣慰,心说,这些人啊,有着上九流的能耐,却做着下九流的事,都是命啊。

    小福寿又问:“那你们都会什么乐器?”

    众女相视一笑,一个人小声道:“瞧小香主这话说的,咱们做这个的自然是什么都会的。”

    小福寿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那便妥了,原本我还怕要耽误些功夫,这么看,这事就轻而易举了。”

    “现在我要你等分成三组,每组之中当有一人击鼓,一人操铙钹,两人弹奏,一人吹奏,一人吟唱。如此一组称为一只乐队,乐队中当选出一人为队长,负责管理乐队的大小事务。”

    “我给你们三首诗词,你等且记下来。分组之后,我就把那调式传给你们。”

    那最初挑衅的女人,在小福寿分组的时候就算过了,每组六个,三组十八人。那前面站着的就已经是十八个,这小香主明显是没想带她玩儿啊,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她连忙拜伏在地,说道:“小香主,奴家善于写字,奴家愿为香主记录佳作,望小香主恩准。”

    小福寿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娘们儿的自我定位转换地倒是快,果然是如师父所说的,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自然不会因为一次冲突就把一大活人活生生按死。

    况且他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傻,却是个忠心,敢出头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香莲儿。”

    “既然如此,香莲儿姐姐,你便快去取来纸笔,只要你以后好生做事,辨明是非,之前总总咱们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小福寿这话说得客气,还叫了她姐姐,俨然是就这么原谅了她。香莲儿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孩子人虽小,心胸却如此宽。

    她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匆忙起身去取了纸笔。

    小福寿略一沉吟,脑中已经有了主意,他自语道:“那么这第一首便用这个来开场吧。”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颂道:“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香莲儿还只来得及在纸上写下“锦官”二字,手中的笔就摔落于纸上,留下一团黑色的墨迹在麻纸上阴开。

    可她还哪管得了许多,她满脑袋里都充斥着这四句话,她也没法评判这四句唱词有多好,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身体有些酥软,她只知道这是成都城花魁小凤仙也不曾拥有的唱词。

    香莲儿丢下笔楞楞的僵在那里,可是满屋子的人也无人催促,除了陈水生带着一众幺子还在茫然四顾,徐妈妈和一众女子也已经呆立当场。

    他们的眼神中有些痴迷,有些向往。

    在她们的脑海里,自己周遭那熟悉的景象,蜿蜒如练的锦江,波光粼粼的千秋池,层峦叠翠的青城山,成都城中的云错万井,层楼复阁,弦索夜声,倡优歌舞,奇物异产,皆尽化为一曲。

    这曲子汇入江风,直冲云海,荡漾在天际,又飘落于心田。

    那曲子似乎存在,却又让人抓不到,这会是怎样的一首曲子,着实令人浮想联翩,心痒难耐。

    小福寿看见众女一副花痴的样子,也有些惊讶。

    在隆威城时,他也曾分享过几首给王大娘母子来唱,那反应自然是非同凡响,但他却也没想到如今到了这成都城中,这短短四句唱词就把这些人搞得如疯如魔。

    他知道这诗词厉害,却也没想到会这般厉害。

    这些诗词,自打他小时候师父就在他耳边念叨。他已经听习惯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要愣着,还有两首呢。”

    一刻钟之后,鸦雀无声的大堂中,每个人都好似石化,徐妈妈眨了眨眼睛,突然她猛地窜了出来。

    她疯了一样地朝大门口奔去,砰的一声落下门栓,回头恶狠狠地对屋内众人说:“这三首唱词谁若敢提前泄露出去,老娘必将其挫骨扬灰!”

    小福寿摸了摸鼻子,心说,有必要那么严重么,这样的东西小爷我还有很多啊!

    “香莲儿姐姐,这些天事情不少,徐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就帮着她操持着!”

    “从现在起,咱们停业十天,你等当按我要求,勤于练习,是土鸡还是凤凰咱们十日之后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