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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贾敏之“死”

    笔者经过多番分析,发现:曹雪芹从多角度多方面写贾母和荣国府众人,在林黛玉没到荣国府前,就不喜欢林黛玉了。这是很奇怪的事。

    为什么他们在没和林黛玉相处过,没了解林黛玉的处世为人前,就已经不喜欢林黛玉了呢?

    林黛玉是贾敏的女儿,是贾母的亲外孙女儿,荣国府众人应该对林黛玉天然有好感,至少也要和林黛玉相处过,觉得林黛玉实在是顽劣不堪无可救药了,这才不喜欢林黛玉,这样在道理上,才能说得通。

    因此,荣国府众人,在林黛玉没到荣国府前,就不喜欢林黛玉了,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不合理的、说不通的事。

    笔者就开始想,为什么荣国府众人,在林黛玉没到荣国府前,就不喜欢林黛玉了?笔者想来想去,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林如海病重,贾母派贾琏带林黛玉回扬州,并处理林如海身后这件事。

    《红楼梦》第十二回,

    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自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红楼梦》第十四回,

    正闹着,人回:“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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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后文多处交代了,贾琏之所以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是因为林家原籍苏州。

    《红楼梦》第五十七回,

    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宝玉笑道:“你又说白话。苏州虽是原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就了来的。明年回去找谁?可见是扯谎。”

    贾母便拉住紫鹃,只当他得罪了宝玉,所以拉紫鹃命他打。谁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说:“要去连我也带了去。”众人不解,细问起来,方知紫鹃说“要回苏州去”一句顽话引出来的。

    无奈宝玉只不肯放紫鹃,只说他去了便是要回苏州去了。贾母王夫人无法,只得命紫鹃守着他,另将琥珀去伏侍黛玉。

    紫鹃笑道:“那些顽话都是我编的。林家实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必不放去的。”宝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偏生他又和我极好,比他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常;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设出这谎话来问你,谁知你就傻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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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会想起,林如海病重,贾母派贾琏带林黛玉回扬州,并处理林如海身后这件事?——因为可以通过林如海之死,反观贾敏之“死”。

    林如海是贾敏的夫婿、贾母的女婿,当知道林如海病重时,贾母忙忙地打发贾琏和林黛玉赶往扬州。

    贾敏是贾母的女儿,《红楼梦》里又经常写贾母很疼爱她的女儿。但是贾敏去世前后,贾母和荣国府都没有派人去探看贾敏,他们对贾敏的身前身后事也是不管不问,他们派去扬州的“男女船只”,只是接为了接林黛玉。他们派去扬州的男女船只,居然连一炷香也不给贾敏上,这合情合理吗?

    《红楼梦》第三回,

    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红楼梦》第七十四回,

    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象个人样,馀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竟是庙里的小鬼。如今还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

    《红楼梦》第二回,

    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遂又将辞馆别图。林如海意欲令女学生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

    《红楼梦》第二回,

    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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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看到,“贾氏夫人一疾而终”,曹雪芹是一笔带过的,没有写荣国府派了人来看贾敏。

    我们也可以看到,贾母派“男女船只”来接林黛玉,也是一笔带过的,曹雪芹没有写荣国府的这些人给贾敏拜祭上香。曹雪芹甚至还写了“男女船只”中包括的人员有“荣府几个老妇人”、“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曹雪芹甚至还写了荣国府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但曹雪芹就偏偏没写,荣国府派人去看望贾敏及处理贾敏的身前身后事这些事。

    为什么曹雪芹写了三次荣国府派去接林黛玉的“男女船只”,都没有写这些人给贾敏拜祭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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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她自己说过,她的儿女中,最疼爱林黛玉的母亲。既然贾母这么疼爱林黛玉的母亲,为什么贾母却对贾敏的病重和去世不管不理?贾母这么疼爱林黛玉的母亲,荣国府派去的“男女船只”却没有给贾敏拜祭上香?

    再说了,贾敏病死了,贾母作为母亲,贾赦、贾政作为贾敏的亲哥哥,他们是不用去拜祭的。但是,贾琏作为侄子,他也必定是要去给他的姑姑贾敏拜祭上香的,为何荣国府只是派“男女船只”去接林黛玉?却不见贾琏去给贾敏拜祭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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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想来想去,想到了脂砚斋的评语——不写之写。

    史湘云的原型脂砚斋给《石头记》,足足写了八条“不写之写(不写而写)”的评语。由此可见这“不写之写”的重要性。——“不写之写”,有一些东西是作者曹雪芹没有明写出来了的,但曹雪芹正是通过这些“没有明写出来的东西”去暗中告诉读者某些事。

    比如“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环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就是“不写之写”。

    从表面上看,曹雪芹在“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环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这句话中漏写了(贾宝玉)三个字。但是正是因为曹雪芹没有写“贾宝玉”这三个字,加上袭人对史湘云所说的“十年前”那段话,使我推理出,“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环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这句“不写之写”实际上是暗写了在贾宝玉孩提之间(三岁)时,和贾宝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的,是史湘云。

    因此,笔者忽然想到,按照“不写之写”,曹雪芹既没有写荣国府派人去看望生病的贾敏,也没有写荣国府派去的“男女船只”给病故的贾敏拜祭上香,更没有写贾敏的侄子给贾敏祭拜及上香——这就意味着,曹雪芹潜在的意思(言下之意)其实是说——贾敏没有生病、贾敏没有去世。

    贾敏没有生病、贾敏没有去世。这么一来,贾母和荣国府对贾敏的“病重”和“去世”的不管不理,就变得很合情合理了。

    由“不写之写”,我们知道,《红楼梦》里没有写的内容,就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红楼梦》里没有写“贾敏的丧礼”,其实是因为贾敏还没有死。人没有死,自然就没有葬礼,荣国府派去的“男女船只”和贾琏自然就不用给贾敏拜祭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