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舛见 · 午昔
一滴浑浊的水珠坠落盆中；游鸿低着头，注视涟漪散却之后，乌黑水面倒映出的银白额发；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初中时期那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自己。
而每当游鸿忆想那段岁月，他便会觉得前臂上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痕在隐隐作痛。
『也许从决定把它染成黑色的那刻起，自己就已完全习惯于逃避了。』游鸿抹去头脸上残存的水渍，后觉地想道。
『若不是会引起严重不适、视力骤降，想必自己现在应该还会佩戴着色瞳之类的事物吧？』
对于斗莫所道出的，显真剂极易引起的红疹（过敏症状），游鸿在知晓后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在过去，游鸿经历过不少比这更加恶意满满的事情——人们总是容易对未知、怪异的事物做出过激的举动。而每一次，他都会辜负对方的期待。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族吗？』不远处，双手抱肩、靠墙等待的斗莫盯着游鸿显露出的真实外貌，在心里发出和之前辰文差不多的疑问。
就像星羽乐对游鸿所讲解的一样，原本无色的天地灵气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产生变化——譬如游鸿体内初见规模的元丹便是纯正的银白色彩。而假使他完成“铸阶”的话，亦会此般。
不过，灵气的这种特性可不仅限于此，它同样会有可能反应在外表上。其中以人族最为常见，原因也最为多变，一如他们的天赋“初灵祈复”。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个火属性元士。如果其急攻进切，致使修炼出了岔子。便会眼瞳或自头发深处开始转变为赤红之色，脾气也会相应变得十分暴躁、易怒。
用游鸿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走火入魔。并且据传要是情况继续这么恶化下去，最终会直接自爆，化为飞灰。
可是，这个例子完全不符合游鸿的当前情况。因为他才刚踏入修途，连元丹都没有完成一转。
就算游鸿真是修炼出了岔子。先不提星羽乐为何没有察觉，按理来说也不该直接有了一缕完全转变为银白的头发，“缺少”渐进的过程。
当然，与前面相反的良性例子也有，那就是血脉传承。但这种传承多是单属性，更涉及其祖上的一些因素。
要是强行套用在游鸿身上，那他的身份就该是一个拥有水、月双属性的大族子弟，或是与极北冷渊城存有不浅的联系。
而这些与游鸿亦是不符，也是斗莫最为迷惑不解的地方。
见游鸿收拾完毕准备离开，斗莫停下猜度，上前招呼道：“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么？就这样直接回去？”
游鸿点了点头，那缕银白的额发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莹莹熠熠，给他的形象增添一抹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就算再去更远一些的店铺，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既然你之后没什么打算，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斗莫向游鸿提议道，态度相较于之前夜薇暗怀心思的半真半假，更多出来几许真诚。
游鸿眨了眨眼睛，忽道：“你该不是想把我诓到没人的地方，狠狠揍一顿吧？”
斗莫当即一愣，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仍然不够端正。但当他窥见游鸿嘴角处快掩藏不住的笑意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初见时谨慎警惕的人族，竟然跟自己开起玩笑来了！
“你说对了，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你要是乖乖跟我走的话，还能少断几根骨头。”斗莫摆出一脸造作狠相，抱拳揉捏起指节来。
“那我也没得选啊，毕竟我打不过你。”游鸿见自己似乎表情管理失败，便不再掩饰，笑道。
“算你识相，用你们的标准来说，我可是灵动五级！”斗莫颇为自豪地说道，虽然眉宇间仍流露着几许古怪别扭。他念头一动，即刻动起身来，从游鸿的身旁擦肩而过，径直向外走去。
睹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游鸿不由得摇了摇头，但内心的喜悦却是止不住地再度增长了几分。他一如那时般紧跟上去，试着问道：“那辰文兄和小姐呢？还有星岚族长，他一定很厉害吧？”
闻言，斗莫直视前方的眸中顿时显露思索之色，心道：『这些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他又是小姐的人，自己今后也可能有求于他……』
打定主意，斗莫步履不停，观察了下左右，趁来往没什么行人间开口说道——
“辰文少爷他常年驻守夕衡城，很少回来。我又因为家里原因不参与戍防轮换，所以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三年前的实力便已相当于灵动七级。现在就算不是九级，想必也已不远。”
听斗莫这么一说，游鸿哪怕心明自己问的这三人肯定都很厉害，但仍免不了在知晓更详细信息时、预想落差所带来的惊讶。
“至于小姐……”斗莫顿步一停，回头看了游鸿一眼，“你知道她为何很少在外走动吗？”
“难道不是因为小姐她生性喜静？”游鸿反问道。因为他自己也是（不得不）偏好喜静的性格，所以对此从未觉得奇怪过。
“辰文少爷曾与我说过，如果让小姐先手，他是不会有胜算的。甚至就算对手换成族长，只要仍是先手，小姐撑过五招不在话下。”斗莫说着，继续在前领路。
『这么强！』游鸿实在想象不出，气质文静的星乐羽，同辰文、星岚这样的人切磋交手时的场景。
“我听人说，小姐带你去了夜缘阁。那你可知道《夜曲》？”
“原来如此，决胜三息……”游鸿恍然喃道。星羽乐那天的话语和隐隐表达的态度，让他对《夜曲》与《星御》可是心思良多。
所谓“决胜三息”，便是指：如果没能在修习《夜曲》者的准备完成前，出手打断对方；那么在一曲终了前，是别想再触及到对方了。而这个准备所需要的时间，只有三息。
『一息抚器，一息注灵，一息扬音。』游鸿感受到忽然收紧的手环逐渐恢复原状，不禁心里暗道，『这也算在第三条之内吗？因为斗莫没有资格？』
“没错，决胜三息。看来你收获不少。”
“哪里哪里。”游鸿客气一句，旋即疑道：“这么说，小姐是在规避潜在的刺杀？这里不是星族的城市么？”
哪怕知道修习《夜曲》的人在“扬音”前如同常人，并且一旦被打断就要暂休一阵才能重新准备。但按游鸿想来，怎么都不该在自家范围内警惕到这般田地。
“仅在八年前的那场战争期间，小姐被刺杀的次数就不下于十次。最后更是惊动明光皇亲自出手，万幸被两位族长联手挡了下来。
而且，小姐自幼体弱，为她采药的委托更是从未取消过。”斗莫说着，再次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游鸿一眼。
斗莫希望游鸿能明白，族长和小姐给他的职位并不是虚设，更不是好用的通行证；而是存有实实在在、说是重大都不为过的责任的。
游鸿自是听出斗莫话里的潜在意思，于他回望时递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最后，你可不要因为我刚才的话误解了族长的实力。事实上若不是护女心切，族长他还不至于同对方一样自降身份，以二对一。”斗莫生怕游鸿误以为星岚是因为自身实力不济才与人联手对敌，特意补充解释一番。
“哈，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跟那个明光皇又不熟。”游鸿轻笑一声，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谈话间，斗莫带游鸿离开了西市区域，向南城门的方向走去。
当日上中天时，两人前后走进一处门口可以望见远方城墙的古朴店铺中。
斗莫将游鸿领至会客用的茶几旁让他坐下，又从腰挂的令牌中取出一瓶清澈的果酒放在桌上，“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见一下母亲和二哥。”
说完，斗莫便留下眼神变得颇为古怪的游鸿，略显急切地向后院居室走去。
游鸿目送斗莫离开，视线继而左右打量一阵充斥布匹与衣物的店内，最后回落到桌上那个堵着木塞的瓶子。早已闻到隐隐酒香的他很是无奈地搔搔脸颊，随即转眼看向一旁冷凉的茶壶。
略显昏暗的屋内，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靠坐在躺椅上，浑浊无神的眼眸直直盯着一旁床上安睡的青年男子。
“母亲，二哥，我回来了。”斗莫在门外轻唤一声，蹑步走了进来。
听闻三子的声音，斗母-瑶念华的双目顿时清明了少许，缓缓锁定住取出香袋、打算将它系挂在床柱上的斗莫。
“这是小薇做的？手艺似乎又进步了。”瑶念华的声音有些沙哑，充斥着远非苍老、而是一种枯败的感觉。
瑶念华对夜薇的夸赞，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击打在斗莫背上！他的视线死死咬住面前淡蓝无绣的简易香袋，捏拿翠绿线绳的手，隐隐颤抖。
“这只是试做品。她还和我抱怨，说还远远比不上母亲您的手艺，没法拿来卖人。”斗莫娴熟地平复心底不断翻涌的情感，让自己的话语只充斥着“真实”。
瑶念华闻言，顿时浮现一丝暖暖的笑意，微眯的双眼中显露怀念，哪怕这些很快便被担忧所掩埋。她向斗莫问道：“小薇把药做好了么？你不在时，我好像又听见你二哥在呻吟。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母亲您放心，药早就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看看二哥，然后把药给他服下。”
“那就好，那就好……”瑶念华当即放下心来，闻着飘来的幽幽香气，疲惫地阖上眼睛。
见母亲在香袋的作用下逐渐酣睡，斗莫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二哥斗威。他将被褥轻轻掀到一旁，露出其下伤痕遍布、肌肉明显紧绷起来的精壮身体，和一条近三指粗细、锁住里侧脚踝的冰冷镣铐。
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斗威脖颈与其余肢腕处上、仍未消褪殆尽的磨痕，一想到它们有可能被再度加深，斗莫便难以抑制心中对人族的憎恨。
慌忙抬手遮捂在嘴前，生怕呼吸声音过重吵醒母亲的斗莫，努力用残存的理智去中和这股痛彻心扉的“窒息感觉”，直至它被再次封抑在内心深处。
冷静下来后，斗莫取出最后的小小药包将它打开，把入口即化的药丸放进斗威嘴中。
『二哥，你是又梦见大哥和父亲战死时的样子了吗？』斗莫下移手掌，先是轻捋斗威的喉部，以防有药液滞留。随后，便开始一遍一遍地按摩起他那些进入临战状态的肌肉，来使它们放松下来，不必再去为早已结束的战争消耗体力……
而每当游鸿忆想那段岁月，他便会觉得前臂上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痕在隐隐作痛。
『也许从决定把它染成黑色的那刻起，自己就已完全习惯于逃避了。』游鸿抹去头脸上残存的水渍，后觉地想道。
『若不是会引起严重不适、视力骤降，想必自己现在应该还会佩戴着色瞳之类的事物吧？』
对于斗莫所道出的，显真剂极易引起的红疹（过敏症状），游鸿在知晓后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在过去，游鸿经历过不少比这更加恶意满满的事情——人们总是容易对未知、怪异的事物做出过激的举动。而每一次，他都会辜负对方的期待。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族吗？』不远处，双手抱肩、靠墙等待的斗莫盯着游鸿显露出的真实外貌，在心里发出和之前辰文差不多的疑问。
就像星羽乐对游鸿所讲解的一样，原本无色的天地灵气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产生变化——譬如游鸿体内初见规模的元丹便是纯正的银白色彩。而假使他完成“铸阶”的话，亦会此般。
不过，灵气的这种特性可不仅限于此，它同样会有可能反应在外表上。其中以人族最为常见，原因也最为多变，一如他们的天赋“初灵祈复”。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个火属性元士。如果其急攻进切，致使修炼出了岔子。便会眼瞳或自头发深处开始转变为赤红之色，脾气也会相应变得十分暴躁、易怒。
用游鸿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走火入魔。并且据传要是情况继续这么恶化下去，最终会直接自爆，化为飞灰。
可是，这个例子完全不符合游鸿的当前情况。因为他才刚踏入修途，连元丹都没有完成一转。
就算游鸿真是修炼出了岔子。先不提星羽乐为何没有察觉，按理来说也不该直接有了一缕完全转变为银白的头发，“缺少”渐进的过程。
当然，与前面相反的良性例子也有，那就是血脉传承。但这种传承多是单属性，更涉及其祖上的一些因素。
要是强行套用在游鸿身上，那他的身份就该是一个拥有水、月双属性的大族子弟，或是与极北冷渊城存有不浅的联系。
而这些与游鸿亦是不符，也是斗莫最为迷惑不解的地方。
见游鸿收拾完毕准备离开，斗莫停下猜度，上前招呼道：“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么？就这样直接回去？”
游鸿点了点头，那缕银白的额发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莹莹熠熠，给他的形象增添一抹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就算再去更远一些的店铺，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既然你之后没什么打算，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斗莫向游鸿提议道，态度相较于之前夜薇暗怀心思的半真半假，更多出来几许真诚。
游鸿眨了眨眼睛，忽道：“你该不是想把我诓到没人的地方，狠狠揍一顿吧？”
斗莫当即一愣，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仍然不够端正。但当他窥见游鸿嘴角处快掩藏不住的笑意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初见时谨慎警惕的人族，竟然跟自己开起玩笑来了！
“你说对了，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你要是乖乖跟我走的话，还能少断几根骨头。”斗莫摆出一脸造作狠相，抱拳揉捏起指节来。
“那我也没得选啊，毕竟我打不过你。”游鸿见自己似乎表情管理失败，便不再掩饰，笑道。
“算你识相，用你们的标准来说，我可是灵动五级！”斗莫颇为自豪地说道，虽然眉宇间仍流露着几许古怪别扭。他念头一动，即刻动起身来，从游鸿的身旁擦肩而过，径直向外走去。
睹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游鸿不由得摇了摇头，但内心的喜悦却是止不住地再度增长了几分。他一如那时般紧跟上去，试着问道：“那辰文兄和小姐呢？还有星岚族长，他一定很厉害吧？”
闻言，斗莫直视前方的眸中顿时显露思索之色，心道：『这些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他又是小姐的人，自己今后也可能有求于他……』
打定主意，斗莫步履不停，观察了下左右，趁来往没什么行人间开口说道——
“辰文少爷他常年驻守夕衡城，很少回来。我又因为家里原因不参与戍防轮换，所以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三年前的实力便已相当于灵动七级。现在就算不是九级，想必也已不远。”
听斗莫这么一说，游鸿哪怕心明自己问的这三人肯定都很厉害，但仍免不了在知晓更详细信息时、预想落差所带来的惊讶。
“至于小姐……”斗莫顿步一停，回头看了游鸿一眼，“你知道她为何很少在外走动吗？”
“难道不是因为小姐她生性喜静？”游鸿反问道。因为他自己也是（不得不）偏好喜静的性格，所以对此从未觉得奇怪过。
“辰文少爷曾与我说过，如果让小姐先手，他是不会有胜算的。甚至就算对手换成族长，只要仍是先手，小姐撑过五招不在话下。”斗莫说着，继续在前领路。
『这么强！』游鸿实在想象不出，气质文静的星乐羽，同辰文、星岚这样的人切磋交手时的场景。
“我听人说，小姐带你去了夜缘阁。那你可知道《夜曲》？”
“原来如此，决胜三息……”游鸿恍然喃道。星羽乐那天的话语和隐隐表达的态度，让他对《夜曲》与《星御》可是心思良多。
所谓“决胜三息”，便是指：如果没能在修习《夜曲》者的准备完成前，出手打断对方；那么在一曲终了前，是别想再触及到对方了。而这个准备所需要的时间，只有三息。
『一息抚器，一息注灵，一息扬音。』游鸿感受到忽然收紧的手环逐渐恢复原状，不禁心里暗道，『这也算在第三条之内吗？因为斗莫没有资格？』
“没错，决胜三息。看来你收获不少。”
“哪里哪里。”游鸿客气一句，旋即疑道：“这么说，小姐是在规避潜在的刺杀？这里不是星族的城市么？”
哪怕知道修习《夜曲》的人在“扬音”前如同常人，并且一旦被打断就要暂休一阵才能重新准备。但按游鸿想来，怎么都不该在自家范围内警惕到这般田地。
“仅在八年前的那场战争期间，小姐被刺杀的次数就不下于十次。最后更是惊动明光皇亲自出手，万幸被两位族长联手挡了下来。
而且，小姐自幼体弱，为她采药的委托更是从未取消过。”斗莫说着，再次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游鸿一眼。
斗莫希望游鸿能明白，族长和小姐给他的职位并不是虚设，更不是好用的通行证；而是存有实实在在、说是重大都不为过的责任的。
游鸿自是听出斗莫话里的潜在意思，于他回望时递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最后，你可不要因为我刚才的话误解了族长的实力。事实上若不是护女心切，族长他还不至于同对方一样自降身份，以二对一。”斗莫生怕游鸿误以为星岚是因为自身实力不济才与人联手对敌，特意补充解释一番。
“哈，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跟那个明光皇又不熟。”游鸿轻笑一声，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谈话间，斗莫带游鸿离开了西市区域，向南城门的方向走去。
当日上中天时，两人前后走进一处门口可以望见远方城墙的古朴店铺中。
斗莫将游鸿领至会客用的茶几旁让他坐下，又从腰挂的令牌中取出一瓶清澈的果酒放在桌上，“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见一下母亲和二哥。”
说完，斗莫便留下眼神变得颇为古怪的游鸿，略显急切地向后院居室走去。
游鸿目送斗莫离开，视线继而左右打量一阵充斥布匹与衣物的店内，最后回落到桌上那个堵着木塞的瓶子。早已闻到隐隐酒香的他很是无奈地搔搔脸颊，随即转眼看向一旁冷凉的茶壶。
略显昏暗的屋内，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靠坐在躺椅上，浑浊无神的眼眸直直盯着一旁床上安睡的青年男子。
“母亲，二哥，我回来了。”斗莫在门外轻唤一声，蹑步走了进来。
听闻三子的声音，斗母-瑶念华的双目顿时清明了少许，缓缓锁定住取出香袋、打算将它系挂在床柱上的斗莫。
“这是小薇做的？手艺似乎又进步了。”瑶念华的声音有些沙哑，充斥着远非苍老、而是一种枯败的感觉。
瑶念华对夜薇的夸赞，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击打在斗莫背上！他的视线死死咬住面前淡蓝无绣的简易香袋，捏拿翠绿线绳的手，隐隐颤抖。
“这只是试做品。她还和我抱怨，说还远远比不上母亲您的手艺，没法拿来卖人。”斗莫娴熟地平复心底不断翻涌的情感，让自己的话语只充斥着“真实”。
瑶念华闻言，顿时浮现一丝暖暖的笑意，微眯的双眼中显露怀念，哪怕这些很快便被担忧所掩埋。她向斗莫问道：“小薇把药做好了么？你不在时，我好像又听见你二哥在呻吟。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母亲您放心，药早就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看看二哥，然后把药给他服下。”
“那就好，那就好……”瑶念华当即放下心来，闻着飘来的幽幽香气，疲惫地阖上眼睛。
见母亲在香袋的作用下逐渐酣睡，斗莫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二哥斗威。他将被褥轻轻掀到一旁，露出其下伤痕遍布、肌肉明显紧绷起来的精壮身体，和一条近三指粗细、锁住里侧脚踝的冰冷镣铐。
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斗威脖颈与其余肢腕处上、仍未消褪殆尽的磨痕，一想到它们有可能被再度加深，斗莫便难以抑制心中对人族的憎恨。
慌忙抬手遮捂在嘴前，生怕呼吸声音过重吵醒母亲的斗莫，努力用残存的理智去中和这股痛彻心扉的“窒息感觉”，直至它被再次封抑在内心深处。
冷静下来后，斗莫取出最后的小小药包将它打开，把入口即化的药丸放进斗威嘴中。
『二哥，你是又梦见大哥和父亲战死时的样子了吗？』斗莫下移手掌，先是轻捋斗威的喉部，以防有药液滞留。随后，便开始一遍一遍地按摩起他那些进入临战状态的肌肉，来使它们放松下来，不必再去为早已结束的战争消耗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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