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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舛见 · 暮将

    蹑步从屋内退出,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把门悄悄关上;附耳聆听片刻,确信自己的至亲们仍在睡梦之中的斗莫转过身来,沐着微微偏斜的阳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夜薇做东西还是这么厉害,连我都觉得有些困了。』斗莫嗅着身上沾染的温暖余香,不禁又颇为享受地打了个哈欠。他慵懒地抬起左臂,手掌猛一虚握,臂膀处的衣下顿时透闪出一阵白金的光彩。

    “希望他没有等着急……”重新焕发精神的斗莫不确定地喃语一句,向前迈出步伐。

    而斗莫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运转自身星纹的瞬间,身后屋内同样有道被金属遮盖住的星纹共鸣般地亮起了微光,一双紧闭长达八年之久的眼眸蓦然轻颤……

    当斗莫见到游鸿时,他正好奇地在店内四处闲逛,不是驻足观察墙壁上悬挂的成衣,就是伸手翼翼触摸卷好的布匹。

    『感觉就像是被父母初次领出家门的孩童一样。』斗莫盯着游鸿暗自想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游鸿的这种天真模样。隐约间,一丝嫉妒在他眼眸中划过——

    有些东西,在被时间阅历所沉淀之前,就已被不得不成为家中顶梁的某人丢弃掉了。

    余光捕捉到一旁茶几上分毫未动的瓶子,斗莫动身走到近前将它拿起,有些奇怪地向游鸿问道:“这个是不合你的口味吗?你喜欢烈的?”

    本就注意到斗莫回来,一脸讪讪、有些心虚地将手从布匹上拿开的游鸿听到他这么一问,瞬间便觉得尴尬程度爆表。

    “呃——,这个,那个……你看,我不是小姐的护卫么。要是晚上有什么需要我的状况,我一身酒气的站在她身边,多不好啊?”游鸿忙急中生智地解释道。

    其实,游鸿不饮酒的原因十分简单——风哥不让他喝酒。只是这个理由,他既不想、也不能对斗莫实说。

    听言,斗莫嘴角似是扬起了一丝十分微妙的弧度,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拔开瓶子上的木塞痛饮了几口,让清冽的酒液将内心的些许烦乱冲洗一空。

    抹了抹唇边残留的酒渍,斗莫向游鸿说道:“那作为替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再推辞。”

    “你想要做的该不会是……”游鸿见斗莫将瓶子塞好收回,又从腰上(的令牌中)抽取出一样长条事物,顿时双手不自觉地架护在胸前。

    “放心,我会很温柔对你的。”斗莫两手捏住皮尺,将它中间的部分扯直,如同想要去捆绑游鸿般,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此刻,游鸿已经顾不上去探求自己今日外出的目的是在何时暴露的。他本想直接说出自己的三围数值来规避“伤害”,但考虑到语言问题、自己似乎也变得比原来壮了,只好一边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一边向斗莫发出商求。

    “你之前不是都已经敢和我开起玩笑来了么,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变得胆小起来了?”斗莫偷瞄了一眼游鸿身后所剩无几的退路,继续坏笑着、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

    说起来也不知怎的,斗莫忽然觉得这么玩闹着欺负游鸿非常有意思,就仿佛有一扇未知的门扉被他无意中开启了。

    “你,你不是牢狱的看守吗?”后背已与墙壁紧密贴合的游鸿,试图为自己的贞操做最后的挣扎。

    “那是族长垂怜我家,予我份闲职罢了……”斗莫脸上浮现一瞬的晦暗,旋即恢复如常,继续坏笑道,“你可别因为我家店铺清寂就小瞧了,我母亲的手艺在族中排进前三可是毫无问题。所以——”

    “所以?”

    “所以你就放心地把身体交给我吧!”斗莫不再给游鸿任何侥幸的机会,一个饿虎扑食将他制住,疯狂测量起尺寸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地方——距离斗莫家相隔五条街远的一座老旧小院前,辰文向送他出来的老人说道:“老伯,您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您身体不好,要多多休息。”

    “唉——,我这把老骨头散了也就散了。要不是惦念着我那侄儿,怕是早就已经回归天际了。”老人轻捶腰背,叹息道。

    “老伯您放心,族府是绝不会忘记你们当年的付出的。您之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直接托人去府上找我便可。我向银月神上起誓,绝不会推脱!”

    “辰文少爷言重了。族府是什么态度,大伙儿这些年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过因为最近药材短缺的事,显得有点急躁罢了。”说完,老人对辰文又是一番感谢,随后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听着干裂木门关却时发出的枯败声响,辰文长呼一口气,感慨道:“已经过去八年了啊,留给这最后一批族人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本来走访这件事,是有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的,每三个月便会进行一次。而距离上一次完成,才过去一个月左右。

    『很少插手族中事务的羽月,为何突然拜托我在一天之内走访完这些人家?』辰文回想起星羽乐找到自己时,隐约表露出的一丝急切,直觉事情绝非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从怀中取出星羽乐交给自己的名单——其上的名字数量远比辰文所知晓的要少上许多。他手指沿着纸面向下滑去,停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斗威?!这不是斗莫的二哥吗?我记得当年他的损伤情况是比较轻的,没过多久就被斗莫接回家里去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辰文不免有些担心地自言自语道,动身向斗莫家的方向走去……

    衣衫凌乱、襟口开敞的游鸿颓废地靠坐在椅上,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上方。而伫立在一旁的斗莫却是颇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双手抱肩,神色思索。

    “嚯——,天还亮着就这么狂野奔放?好歹把店门关上啊。”

    闻声,两双眼睛同时向门口望去,与一对短暂浮闪好奇兴趣、倒映银白之色的眸目相视。

    其中,天蓝的一双带着尴尬与少许的疑惑;而深色的一双则是立刻表露出浓浓的厌恶,毫不掩饰。

    “宿仲真,这里不欢迎你。”若不是顾及母亲与二哥,斗莫相信自己此时的话一定会是吼出来的。

    『宿姓?!那不是仆人阿姨提过的,三长老的姓氏吗?』忙整理衣衫的游鸿忽然想到,『难怪他的服饰上敢使用这么多的白金色。』

    “我是来看望你二哥的。”宿仲真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提起,轻晃了两下。

    斗莫闻着随风飘来的香气,不由得嗤笑道:“没了战争做不了逃兵,所以选择当起窃贼来了?真不愧是长老的儿子,端的自在随心啊!”

    见斗莫当着外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揭自己疮疤、冷嘲热讽,哪怕心知这是自己应得的、也一直如此劝说自己;但宿仲真还是莫名的忍耐不住,开口反击道:“那你呢?把人族迎进自己家里。就不怕将你二哥惊醒么!”

    游鸿一听争吵的内容又牵扯到了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躺着也中枪”。他左瞅一眼宿仲真,右瞧一下斗莫,暗自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劝上一劝。

    “你真以为自己是长老之子我就不敢揍你?”斗莫见宿仲真竟还敢恬不知耻顶嘴,登时气极反笑;垂于两侧的双掌紧攥成拳,青筋隐现。

    “来啊,我保证不让我父亲事后找你麻烦。”宿仲真虽说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但终归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被斗莫这么一激也顿时上来了火气,挑衅道。

    看到两人都明显有了动手的意思,游鸿连忙打消顾虑,准备迈步插站到两人中间阻止。

    而就在这时,两道一唱一和的声音从门外飘传进来——

    “夜薇,斗莫家的店铺也没你说的那么冷清啊,这不是挺热闹的吗?”

    “是啊,要是当年某人的胆色也能如这声音般洪足就好了呢。对不对?我‘亲爱’的仲真哥哥。”

    话落,夜薇率先出现在店内三人眼中,向宿仲真“款款”一礼。

    宿仲真见状,当即右踏一步,侧身避过;有些发热的头脑也被夜薇投递来的、寒冰般的视线所冷却,“夜薇,我……我只是想看望一下斗威而已。”

    “看望被自己当年亲自抛弃掉的战友?带着含有剧毒的胧月昙花?”夜薇轻怂一下琼鼻,笑道,如同是听见了当世最好笑的笑话。

    『胧月昙花!』宿仲真心里一惊,连忙打开袋子仔细辨认;随后一脸难以置信地松开了手掌,倒退了两步;任由袋子掉落地上,将内中的美丽花朵撒出。

    “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还嫌我二哥被你害得不够惨吗!”斗莫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爆冲至宿仲真的面前,揪拽起他的衣襟,朝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真的是胧月昙花?”后进店内的辰文,将有些暗怪的目光从游鸿的头发上收回,向身旁的夜薇询问了一句,迈步走到袋子旁蹲下,捡起一朵干花辨认起来。

    “看它的花蕊,昙桂的花蕊因极似桂花才因此得名。”夜薇揉了揉额头,说出两者间最为明显的区别。

    辰文一听,当即把手里的小花扔掉,挑了朵大的捡起来,反复瞅了瞅,“还真是。”

    “应该只是单纯的搞错了吧?”辰文起身说道,视线转盯向斗莫与宿仲真——

    前者看着凶狠,但倒也留有几分理智,没有去往身体脆弱的部位招呼;而后者似仍未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毫不反抗。

    “那还用你说。”夜薇白了身旁的辰文一眼,“族长就是因为怕出现这种误认的事情,才下令让宿长老将城中的胧月昙花全部收购、集中管理起来的。”

    此时此刻,在场的四位星族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皆没有注意到,当胧月昙花撒落地上的瞬间,游鸿的双眼便直直锁定住形态凄美的它们,如同着魔。

    『如此美丽的花朵……真是可怜。』一句并不完整的话语蓦然出现在游鸿脑中,既像是他本人的想法,又似是在哪里听闻过的感叹。

    而就在游鸿暗自失神间,三道乍然响起的呼喊将他拉扯回现实——

    “二哥?住手!”

    “小心!快闪开!”

    “向外跑,通知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