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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会审

    可是,转瞬之间,风筝和草地不见了。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在那个可怖的鬼地方没有一丝光亮。她惊惧无比,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来。她用力地呼吸,她沉默着流泪,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有一双细腻而柔软的手抚着角绛的额头,她感到自己被怀抱着,鼻间是熟悉的味道,瞬间有了安心的感觉。

    是娘亲。

    角绛陷在梦魇中不得动弹,几度挣扎,终于睁开了双眼。

    温氏抱着角绛一边心疼地默默垂泪,一边用手擦拭着角绛脸上的血污:“绛儿,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角绛对温氏虚弱地扯扯嘴角,她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温氏从来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去疼爱、去宠溺,连一句重骂也舍不得。可今朝,却被严刑拷打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温氏心痛不已,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便嚎啕大哭。

    角绛安慰了温氏几句,费力地环顾四周。只见她们一家人跪在地上,面前是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坐了一个大官。三个大官后面又坐了一些官人。这些人面色庄重,望向他们四人的眼神,不知是厌弃、憎恶,还是同情?

    角学书欣喜于女儿苏醒,但他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到目前状况上。他知道,女儿一定搞不清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便为角绛解释道:“这是在午门外,坐在桌子前的,应是三法司最高长官,即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使,马上就要进行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会审了。”

    温氏用袖子抹了抹红红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微弱的希望,低声问道:“转为三法司会审,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能有翻案的机会?”

    角学书看向那三个大官,眼神里出现几分痛恨,沉沉叹了口气,道:“可能性不大。官官相护。尤其是他们这种高官,背后的关系网是错综复杂的。此罪,必判死刑。”

    几人陷入沉默。

    角绛的目光却被吸引到台上坐的一个人身上。

    那个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不是李成蹊还能是谁?

    上会审台前,李成蹊作为晚辈,首先向刑部尚书和左都御使问好。三人落座后,仍互相寒暄着。

    时辰到了,刑部尚书文东红作为主审,将锦衣卫提供的供词和证据资料给大理寺卿李成蹊和左都御使传阅。

    左都御使的职责是监察,翻完供词打着哈哈道:“锦衣卫办案确实是牢靠,案情清晰、证据确凿。这么看来,我们再会审也是画蛇添足了啊。你们说,是与不是?”

    左都御使和锦衣卫指挥使杜亨是亲戚,自然是提前通过气了的。

    文东红也知道李成蹊及其父与杜亨相交甚密,猜想怕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在左都御使先表了意,这角家人与自己也无任何干系,文东红自然不会去拂了左都御使的面子,索性送了这个顺水人情,于是点头笑道:“是啊。今天这太阳这么毒,好热啊。”

    李成蹊怎么不了然?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趋利避害的道理怎么会不懂?

    李成蹊对文东红和左都御使微微一笑,然后道:“晚生也这么认为。”

    锦衣卫的审判结果是,角家人皆处死刑。文东红例行公事地走会审的程序,惊堂木重重一拍,讯问道:“你们做人偶诅咒陛下,是也不是?”

    角家人木然,不哭、不闹、不申冤,因为他们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了。

    李成蹊看向眼前跪着的老老小小,心里是几分怅然。明知他们很可能是无辜的,却不得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他脑海里响起李忠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打到他的心里。

    角家人在刑部这些天没有受刑,食物、水都得到了按时的供给,好歹将身体休整好了一些,但因先前在诏狱受刑而半死不活,积重难返,仍是一个个歪歪地坐在地上。角绛在昏迷期间,刑部也为她找了大夫给药,所以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但仍身体虚弱、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不过眼睛却难得的保持着清明。她没有看正在讯问她们的文东红,而是勉力坐直了腰板,静静瞅着李成蹊,一字一字,清晰坚定道:“我们没有!”

    到这个地步还死不认罪的人,也是很少见。文东红和左都御使惊讶了。

    李成蹊迎上角绛的目光,心里微微震撼。

    那个女孩子,被折磨到面无人色,瘦骨嶙峋。哪怕被用刑至此,她也不屈打成招。

    她还展颜对他一笑,眼神纯澈明亮。那是一个充满信任的笑容。仿佛她深深相信,他是个好官,会为她们伸张正义。

    李成蹊的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女孩子,得了自己数次帮助,该是满心信任自己不会和锦衣卫同流合污吧。

    曾几何时,他坚信自己不会;

    曾几何时,他也想学习杨卫道,敢于说真话;

    曾几何时,他一心想做个好官,为民发声、为民请命……

    然而他竟不再能坚守初心。

    朝臣大多唯利是图。为了升官升职,阿谀奉承、假意逢迎实属平常。即便是昔日同门,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也会互相残害。这一次,为了自保,他打算牺牲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怎么终究也走向了泯灭良知的道路……

    他执笔的手微微颤抖。

    良久,他下定了决心。

    文东红神色平常,拿出锦衣卫提供的角家人按了指印的认罪书,不无嗤笑地道:“这可是你们画了押的。”

    角绛看向文东红,道:“我父母画押是由于锦衣卫刑讯逼供。而我的,是锦衣卫捉着手按的。”

    会审现场有些许百姓旁观,顿时一片哗然。

    角学书暗暗拧了角绛的胳膊,示意她注意言辞,莫要惹得锦衣卫报复。

    角绛并不理会,直言道:“大人,您看,我们个个身上都遍是伤痕,全拜锦衣卫的刑具所赐。我们真的没有诅咒陛下,请大人秉公办案、主持公道。”

    文东红抚须沉吟。

    李成蹊对文东红微笑道:“既如此,不若会审复问。是罪是冤,审完便知。”

    文东红瞥见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暗想若不秉公执法,怕是有损自己清誉。况且杜亨也并未为此事提前拜托自己,他又何必非得维护于他。再说,杜亨终日在皇帝面前取巧卖乖、阿谀奉承,面对朝臣又多以势威压,一副两面三刀的小人样,文东红心中早已看不惯了。平日里,担心杜亨背地里向皇帝编排自己,文东红还对杜亨多有讨好,可杜亨那厮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然是看轻了他。这次,有正当的缘由,李成蹊又当了出头鸟,他怎能不顺势而动,以讨回一口气?

    文东红赞赏地向李成蹊点点头,看向角家人,目光已带了几分慈悲与不忍,仿佛深切关怀着他们,道:“我们三法司不放过一个犯法之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今日,本案的是非曲直,一一详审!”

    李成蹊神色淡淡,吩咐左右道:“人证、物证均带上来,当堂对峙。”

    文东红欣赏地向李成蹊投去一个眼光,吩咐小吏道:“还不速速带来。”

    小吏小跑着去了北镇抚司询问情况,不到一个时辰,小吏小跑着回来了,复命道:“大人,物证已用车拖来,正在路上;人证不在京师,已于几日前回往埠县。”

    人证已死是锦衣卫内部消息,李成蹊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能等小吏调查发现了。

    文东红面不改色,抚须道:“现证据不足,难以审判。传人证回京师,我们再择日会审。”

    角绛展开一个开心的笑靥,感激的目光在李成蹊身上久久流连。角学书和温氏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以外,不禁喜笑颜开,连连磕头道谢。

    李成蹊回到家,便被唤去见李忠。到了李忠书房,李忠脸色铁青地训斥道:“你!你现在了不得了,连为父的话也敢忤逆了!提出复问,提出人证,你真是翻天了!”李忠的妾室朱氏看热闹般在一边捂着嘴咯咯地笑。

    李成蹊早料到李忠会有这般反应,也不争辩什么,低头立着。

    李忠见李成蹊并不认错,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李成蹊还欲指责,只见正妻林氏紧张地走了进来,孱弱的身躯将李成蹊护到身后,声音微颤地跪地求情道:“老爷,成蹊才刚加冠,什么事哪怕一时没有做对,老爷也宽容些罢。”

    闻言,李忠怒火更是滔天,吼道:“宽容?!你也知道说,他已经加冠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是不知道!”

    朱氏轻轻巧巧地走到跪着的林氏面前,火上浇油道:“就是因为你也不把官人放在眼里,所以小官人也不把官人放在眼里!都是你教的!”

    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林氏惊惶地抬起头,正要解释,李成蹊将母亲扶起,面带微笑,神色却冷冷的,反讽朱氏道:“在父亲面前,你都能借题发挥、挑拨离间、寻衅滋事、肆意僭越,可真是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又转头面向李忠,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如果父亲认为冤死百姓、草芥人命才是对,那儿无话可说。”

    说罢便向李忠告辞,搀扶着林氏离开了。

    李忠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锤桌子。朱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对李忠埋汰李成蹊几句,但见李忠怒极,怕反倒惹李忠教训自己,终是咬牙忍了下去。

    李成蹊将林氏送回房间,林氏十分担忧地问道:“儿,今日是怎么回事,官人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李成蹊不欲拿这些事扰了母亲的心绪,摇摇头,柔声宽慰道:“娘放心,并没有什么事。”并安抚林氏休息。

    林氏终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顺从地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待到林氏睡着了,李成蹊为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