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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雪(4)

    绿菱被关进监狱里,媅娺每天派人去给她送些伙食。姜太后因为悲伤过度病倒在床上。而这时候,让媅娺惊慌的是,没了姜太后,操持的绿菱入了狱,而媅娺平日里经常关注姜国政治大事儿,可她却极不熟悉姜王宫内事。

    于是姜王宫即将开始乱起来。

    媅娺也预料到了这些。她在姜王宫内的时间并不长,不会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而葵儿是媅娺的陪嫁丫鬟,可是才三年,她也不会处理。而这一切只有绿菱能够处理妥当。

    她扶着腰提着营养品来到监狱里,看到绿菱脸色惨白,眼里失去了希望。

    “妹妹。我来救你了。”

    绿菱看着媅娺,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想着自己初次和姐姐见面的时候,姐姐如此温柔大方,虽然她是地位低下的妾,但是姐姐还是当她是妹妹一般;现在姐姐要来救她了,可是她呢?她回想起姜峰提出要灭妻媅娺,扶她上位。她如宫这么多年,也没个名分,便答应了。现在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顺从姜峰的想法,竟然想设计让姐姐死于产褥。这么好的姐姐呀。

    “姐姐,不用。我是罪人,杀了我的丈夫,我罪该万死。您不必为我考虑了。”

    绿菱回首往昔,她对自己短暂的一生感到极为悲凉。她是沧王朝陈国的人,幼时,家里还是富贵着,请了许多教书先生教会她通读诗词,时不时和母亲一起去听伶人弹奏。八岁时,父族因罪入狱,宫内男眷充军,女眷被贬为奴,而她被卖往青楼。青楼的阿嬷赏识她的音乐天赋,不忍心她作为雏妓糟践,斥巨资培养她成为青楼的歌姬来赚大钱。而她为了活下来,也为了赚更多的钱赎身子,不辜负阿嬷。在她15岁的时候,一曲霓裳羽衣使得她成为陈国知名歌伶。在竞拍她初夜的当儿,来陈国出游的姜峰看上了她,花了百万银买了她的一条命,去了奴籍。

    她在姜侯宫内可是战战兢兢地苟活着,头一年,姜王对她确实是好,有喜欢的衣裳姜王爽快地为她买下,有喜欢的胭脂甚至会罢了公务纵马前去一掷千金只为博她欢心。男人善变,这话当时青楼的姐姐们给她说过的,他们只会视女子为玩物,为战利品,玩到腻了就扔了。而不久之后,姜峰也腻了她的年少和皮囊,去媅王朝姚国新开的女闾寻欢作乐,迟迟不归。

    一开始她并不成熟,以为自己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就是他的妻,便前去女闾捉他回家。可她是被买的妓,就算去了奴籍,也还是他的奴隶,哪有奴隶抓主人回家的道理?姜峰在陈国确实给了她面子,而后回了家拳打脚踢。冷冷巴掌拍在她脸上,姜峰踢了踢她的肚子,破了皮,她真的好疼,大叫了起来。她平生第一次经受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完了,姜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我买的人,我是你主人,我去那花柳地,你既不是我的妻,又不是我的妾,只是一泄欲的通房罢了。做事情,你要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从那时起,她便死了和姜峰双宿双飞的情怀。三年了,她成了姜王宫出色的二主人。后来媅娺嫁入姜王宫,成了姜王后,成了她的姐姐。她努力融入姜峰的家人,还有打点好上下仆人。

    她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轻言放弃,原本以为她终于熬过了最难的,老天开了眼。然而并没有春暖花开。

    媅娺也知绿菱心灰意冷,掀开竹篮拿出自己手作的营养羹,让葵儿将营养羹送到囚禁绿菱的笼子口。

    “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姐姐听说,我派人给你的点心你都不吃。”

    “我这罪人不该吃,姐姐,你请回吧,别冻着腹中的太子。”绿菱低下头,心里却想着她送点心的事情。她和姜峰一起谋划媅娺难产,现在姐姐却念着旧情送她点心。她真的很感动。

    “自从你入狱之后,家里大大小小仆人都在念着你,竟不稳了。现在姐姐需要你的帮忙。”

    “我这罪人竟然还能帮上忙。”

    “现在姜太后因为丧子之痛醒不来,而我不久要临盆。姜王宫上下没女主人打点,已经有些混乱了。”

    “现在我需要你。”

    绿菱也明白媅娺的顾虑,但是她有自己的大局:“但是姐姐,如果你将我救了出来,姜太后怎么办?武官怎么办?军队怎么办?我可是害死了姜王的罪魁祸首。把我捞了出来,姜太后便不信任你,军心也散了呀。”

    媅娺说:“妹妹,我并未让周围人传出去姜王的死因。军队的事情我自有人安排,你不必操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姜王宫内无女主人,外无男主人,正是姜国存亡时分。我们要快点拧成一股绳,一起渡过这次难关。度过难关之后,姜太后那里我自会劝说。”

    绿菱看着媅娺的话,还是有了疑虑,万一这次她解决了姜国的危机,媅娺和姜太后再次以她害死姜王的名义把她囚禁起来。

    “妹妹,我知道你最担忧什么。我不会囚禁你。现在形势是这样的,姜国缺了男主人,又缺了女主人。我因为从小教导,也懂许多治国理政的方法,嫁入宫内这三年也了解很多内外交和国内形势,坐得了男主人的位置。但是现在姜太后身体抱恙,之前一直是服药挺着,现在姜王走了,她的身子恶化,怕是熬不过这两年,女主人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女主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了。不过妹妹,我就这样让你出去,外面人会有些意见。所以我先暂时让你在奴籍,等过了些事情再恢复原籍,你看行么?”

    得知媅娺的安排,绿儿感激热泪盈眶,起身准备朝着媅娺使劲磕响头。媅娺拦下了她,“不必跪。”

    绿菱被放回了寝宫。从她离开了监狱到现在,她的心还是悬着。她怕媅娺放了她,等到她把姜王宫上下打理得有秩序之后,把她作为一颗弃子扔了。于是她偷偷安排身边的一些人收集媅娺的信息,顺便也调查姜峰的死因。

    在媅娺和绿菱的安排之下,姜王去世之后姜国很快恢复了往日秩序。军队的事情由羚清之处理,媅娺处理姜王去世之后的案牍,而姜王宫内的秩序由绿菱安排。

    姜太后身子还弱着,醒来的时候知道绿菱被放了出来,差点又晕过去。后来听了媅娺的解释,确实,现在姜王室遇到最危机的挑战,可惜她年事已老,主内帮不上什么忙。

    “太后,你再想想,绿菱是您儿子,我的丈夫姜王从青楼救的,她对姜王宫的救命之恩充满感激。在我嫁进来前后,她比我更熟悉更会处理宫内上下大大小小的关系。主内,她比我更合适呀。”

    “再怎么合适,我儿还是死在她手里。她就是不下蛋的扫把星呀。”

    绿菱知错,每天都为姜太后熬制汤药。为了不让太后看见自己生气过去,汤药都是让下人端过去的。而这个事情等到姜太后好了大半之后,又是由其他下人传给姜太后听。逐渐,姜太后对绿菱也没那么生气了。但是,杀她孩子之仇还是不能忘。

    当苏锦慧看到新来的客人的时候,她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没想到她的母亲苏牧池竟然和羚大夫一起找上了门。她心疼着,扶着坐马车奔波的母亲上了椅。

    苏牧池坐上了椅子,说:“锦慧呀,我听羚大夫说小岚不听话了。我想我从小教育你和小岚要精忠报国,怎么小岚不听话了呢?”

    苏锦慧也料到母亲会这样,说:“母亲,是小慧的错,小慧没有教育好岚哥......”话还没说完,苏锦慧就看着母亲一脸震惊的模样。

    苏牧池从未想到把女儿嫁出去十二年,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奴颜婢膝,低声下气。萧州人自古以女子为主,从没女子为了男子把罪揽在身上,不停地道歉的。

    “锦慧呀,你在都城经历了什么?你以前在萧州的时候,从来都是爱憎分明。一旦小岚出了事,都先批评他的。怎么在都城住了些日子,就把自己当作了臣子,把他当作了圣上?”

    苏锦慧被母亲这话问住了,她说:“我们都城盛行蠕子的学说,这学说以夫为尊,教育女子辅助丈夫成就一番事业,要求女子贤良淑德......”

    “难道我辛辛苦苦养育你,教育你,就是为了让你给小岚做小臣的?”

    苏锦慧见老人家如此激动,想着先稳住苏牧池的情绪,说:“母亲别激动,我这还不是为了我的家着想。小岚主外,如果我主外了,那么谁来带你的小孙女和小孙子?本来男女就是有分工的......”

    苏牧池听了苏锦慧的话,心凉了。她回想了苏锦慧的小时候,再看了看她现在的伏低做小。苏锦慧在都城经历了什么?等到她回萧州,必然要让二女儿媛媛好好学习,通过中举考试当上官,不再嫁人。

    胡岩岚得知丈母娘和羚大夫一起来了家里,便放下手里的训练,跑回了家。

    胡岩岚也猜到这次丈母娘为的是新姜王的事情,就准备先忽悠苏牧池回去,不再趟这个浑水。

    “小岚呀,你还记得到我以前怎么教育你的么?”苏牧池数落着胡岩岚的小时候,胡岩岚也听着苏牧池翻旧账。

    苏牧池和胡岩岚的家人是一家公社的。在萧州,一家公社里,大家都是一起劳动,一起带娃的。苏牧池在胡岩岚的生命里不仅仅是丈母娘的角色,还是老师的角色。胡岩岚被姜峰发掘,入了军,苏锦慧为了和恋人不分离,匆匆地和他拜了堂,在都城定居下来。

    苏牧池继续教育她,说:“在遇到志同道合的君主,就要为他忠心耿耿做事。”

    胡岩岚低下头,不知道苏牧池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小孙女今年十岁了,小孙子也六岁了。你反对新姜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们?”

    “母亲别操心,只要军权在我手里,姜王拿我一点事情都没辙。”

    苏牧池看着胡岩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收拾了行礼,道:“只要你一天反对新姜王,我就和你媳妇还有孩子们不回来了。”说完,还递过来一封信。

    胡岩岚拆开信,却发现是休书。这休书上的笔迹,胡岩岚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是妻子锦慧的。他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忙阻止苏牧池,说:“母亲,您为什么要和锦慧还有孩子们离开我?难道你就这样不相信我的能力?”

    苏牧池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我听锦慧说,前任姜王倡导都城女子学习圣家。我看锦慧在圣家的扭曲下失了本来的品性,变得卑微。现任姜王是个女子,必然是不会同意圣家继续横行。于是我这就想,既然你愿意一意孤行对抗现任贤明的君主,那就说明是你是个不义之人。我怎么能放心让我的女儿还有孙女们和你一起住呢?不如早些和你分开,万一你出了事情,血也溅不到她们身上。”

    胡岩岚继续嘴硬,说:“峰王离奇死亡,我还没有调查出来他是不是被谋杀。如果我变了风向,对不住死去的峰王的栽培,这不也是不义的事情么?”

    苏牧池说:“你再怎么坚持,可是峰王已经仙逝。现任姜王腹中有峰王的孩子,有峰王的血脉,你可以继续栽培下一任太子。你和现任姜王作对,还不如培养下一任太子呢。你对下一任太子赤胆忠心,这难道更不好么?”

    胡岩岚被苏牧池的一席话说动,他撕了休书,看了看墙上挂着那把清冷的剑。是呀,母亲说得没错,他可以不跟从现任姜王,但是他可以栽培下一任太子。这样,他不算愧对了峰王了。

    一日媅娺正在处理公务,突然腹痛,她觉得浑身的血在往下流,一股热气向上涌来,淹没了她。她一伸手,摸到了腥红的血。她要生产了!“绿菱,管家,葵儿,我要生了,痛死了。”因为痛苦,媅娺屈身蹲下来,使劲地捂住肚子,这痛苦的声音使得冲进来的绿菱听得心都紧了。

    还好绿菱及时给国内最好的产婆准备了附近的住处,赶忙让管家将产婆请到家中,然后和葵儿一起把媅娺扶到了床上。

    媅娺疼痛已经麻了,四肢没了知觉,模模糊糊地听到产婆进了门的声音,绿菱和葵儿在门口焦灼地踱步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痛苦骤然中止,腹中的胎儿出来了。这瞬间黑暗豁然开朗,阳光迸溅,沉重的包袱卸去。她轻地如一根羽毛,一朵花蕊,一抹云——她熬了十个月的创生结束了,她付出了这么多,终于可以见到用精血孕育的孩子了。

    “哇!”婴儿的声音宏亮地响了起来,在外等待的女人们闯进来看刚刚生育的媅娺。她的脸是苍白的,额头上、脸颊上都是豆大的汗水,眼皮红肿着,眼睛失神地半张。媅娺看着大家,指了指孩子,问:“孩子还健康么?”

    葵儿抱起了婴孩。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是妈妈的血,皮肤皱在一起,特别丑。她掀开包裹婴孩的鹅绒,却发现——

    这孩子是女孩。

    “葵儿,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很健康,”葵儿抱着正在哭成一朵花的婴儿,凑在媅娺耳边道,“她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媅娺听到这话,瘫痪如泥,浑身空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算计得如此缜密,却在现在功亏一篑。

    姜国应该怎么办?

    难道应该把女儿送走,找个男儿来接班?

    产婆感受到周围仿佛凝结了的空气,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准备离开房间,却被绿菱堵住了门口。

    绿菱看了看她们的反应,猜得八九不离十,完了,这次肯定是生的是闺女,大声说:“太好了,姜王后生的是儿子。”

    产婆为绿菱身上带来的压迫害怕。绿菱掏出两块黄金,交给产婆,细声说:“姜王后生了‘儿子’这事儿,你知,我们知,天知,低知。这事儿不能外传。”说着做了用刀刎颈的手势,“只要您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们不仅会给您黄金,还会给您免费让孩子上国学的机会。不管你有几个孩子,只要他们到了上学的年龄了,都能上国学,伙食费书本费学费等所有费用我们全包。”

    国学!那可是她倾家荡产也让孩子读不成的学校,现在她能够让孩子免费入学,这是多好的机会呀。认识到事态严重性的产婆,为了孩子,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锁死在心里。

    产婆走了,现在大家都沉默了。

    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将女儿送走,从本国或者是其他国家这个时节出生的孩子里面换一个男儿。

    “还有没有别的方案?”媅娺抱着软软的孩子,不舍。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有些惊世骇俗,大家都同时想到了,但是同时默契地不言。

    媅娺真的不忍心将孩子送走,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用自己的血和肉浇灌出来的花朵呀。刚刚搂住这个孩子,孩子就笑得如正午的太阳。

    送走孩子,不舍得;不送走孩子,姜国遇到严峻的问题。

    大家秘而不宣的方案,风险极大。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从今天起,这孩子就是我们姜国的太子。”

    她们不知道,她们这孤注一掷的决定不仅改变了姜国,使得姜国收获了盛世,还把媅王朝从混乱中捞了出来,更重拾起了媅王朝的根,使得媅王朝重新屹立于蓝星之巅。

    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姜王宫大门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为孩子送上祝福的客人。不仅仅江湖上的知名门派派了代表送了祝福,而且就连平日里和姜国关系不怎么好的子国也准备了礼物过来。

    这次子国国王子鹤格外重视这次的宴席,不仅仅派了些外交使臣过来,还亲自过来。她曾经是诸侯国里唯一的女国王,想趁着新姜王上任,融化和姜国的关系。

    姜媛依旧是穿着沾着泥土的打猎服,抱着自己酿造的酒,“嫂子,我侄子名字想好了么?”

    “太后给孩子取名为“崔”,旨在让他能够成为一个高大的人。”

    但是姜媛听了这个名字,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算了算,额头上凝成了麻花,说:“这孩子八字忌土喜火,不能叫‘崔’字,我还是给他取名为夏,即姜夏吧。”

    “谢谢妹妹的用心。”

    “还没完,嫂子我还给侄子准备了抓阄。”说着,姜媛从身上掏出了一叠折起来的纸,“让侄子从中抽出一张纸,看看侄子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媅娺笑着抱着姜夏,姜夏小手从混乱的纸堆里摸出一张纸,媅娺展开看见纸上画着一只权柄。

    “侄子厉害了,将来肯定会成为优秀的姜国国主,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媅娺满意地笑笑,却注意到,姜夏手里又拿了张纸条,她把纸条张开,发现纸条上写了“妇”字。妇,即掌权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