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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雪(3)

    据江湖上人透露,羚清之因为和家里人相处有些矛盾,便搬了出去。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要到羚清之的家,需要穿过集市,走过酒肆,然后见一农庄。羚清之住的是一座小小巧巧围着柳树障子的院子。葵儿轻轻扣了门,白鹅收到惊吓伸长脖子嘎嘎叫着。院子里的雪都铲净了,露出了干净的地面。

    “羚大夫在家么?我是姜王后派来的手下。我来找您有事相求。”

    等了片刻,羚清之还没有出现。葵儿心想会不会是羚清之不在家,转身准备下次再来访问。突然,小屋门开了,一个穿着棉衣的姑娘走了出来。

    这姑娘身体健壮,脸颊饱满,鼻子端正,耳朵上穿了小孔,炸开了笑容的时候,神态里带着一种自然的蛮野。

    “您就是羚大夫?”

    羚清之微微一笑,这副模样竟让葵儿完全想不到她已经是当姥姥的人了。

    羚清之开了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快进来,我们屋里讨论吧。”

    葵儿进了屋,屋里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屋里是农家小室,一张炕,一个烧得黝黑的碳炉。然而房屋虽然外观简陋,室内却高爽宽敞,窗槅明亮。门口是微微火光的铜碳炉。一张花梨炕,炕上挂着鲲游万里的水墨画。两边是盘曲玲珑的一堂树根椅子茶几,中间是用大理石面铺成的台子,台子上凌散地堆着已经写过的还未凝固的书法宣纸。走进了屋子,檀香的味道隐隐约约,顺着味道飘散的方向,葵儿看到书法台右上方用失蜡法铸造的铜炉。

    “你来找我是关于如何拉拢姜国军队的事情吧。”

    葵儿听得差点跪了下来,羚清之难道有读心能力,要不怎么知道她们的想法?

    羚清之饶有兴致地看着葵儿,说:“我之所以不被姜王重用,是因为我反对姜王蓄藏私兵。根据媅国礼仪,媅王有十四师,但是诸侯国最多只能有三军。可姜王提出要增加军队。”

    “而这时候,媅王将长公主嫁入姜王,意图用长公主和亲来控制住逐渐要失控的姜王。”

    “但是你想想,蓄养私兵的姜王怎能乖乖听从媅王的用意?姜王留着长公主一天,长公主始终是媅王的人,是不信任的。”羚清之走到葵儿的身边,用手示意抹脖子,冷冷地说,“就算是长公主为了他生儿育女有什么用?只有死人才安全。”

    “长公主为了破局,必然要背着姜王笼络军队。而这,只有我能破局。”

    只有她能破局,才能救娺儿!葵儿两眼放光,抓住羚清之的手臂挥动道:“羚大夫,您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姜王后?”

    羚大夫坐下了炕,挑动眉间,“难道我就该免费给你们破局么?”

    葵儿掏出媅娺给她的礼物,放在炕上,“羚大夫,这个玉是上好的和氏璧,是王后成年时的成年礼。还有这本《连山.归藏》是不死国留下的能够推演世间万物发展的奇书。这些都是你的。”

    羚清之捧起《连山归藏》,眼里都是这本书。这本书她听母亲讲过,是不死国能够存在万年的规则,可惜她只学到一部分的皮毛之后,母亲就因为疾病去世了。虽然这本书对于她的研究意义如此重大,但是她有更加深远的目标。

    “难道就这本书了?”羚清之抖了抖书。

    “只要您帮姜王后笼络了军队,我们绝不会亏待您。”

    羚清之放下书,坚定地说:“这本书我就当是从你们这里借的,我这陋室不好保管。等到我笼络了军队之后,我不贪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够继续在姜王的麾下辅佐。”

    “这......恐怕有些难办?”

    “虽然媅王不能为女性,但是诸侯王是能由女性担任的。历代的诸侯王,可以为原来诸侯王的姐妹,也可以为女儿,还可以为配偶。”羚清之冷静地说,“我们羚家在姜国扎根上百年,只求能够继续在姜王麾下辅佐。”羚清之把姜王二字读得特别清晰,盯着葵儿似乎要把她们的计谋看穿。

    送走了姜王妃的侍女之后,羚清之乐着蹦着开了壶酒。自从她被姜峰冷藏了之后,她就居安思危起来。姜国内蠕子学说传来,也传到了她的萧州。虽然萧州对此歪理学说不感冒,但是她居安思危了起来,就一直在寻找反对蠕子学说的权贵和富商,和她们结盟,积蓄力量。

    葵儿将和羚清之的谈判过程一一告诉媅娺。

    媅娺停下抹胭脂,凝重地看了看葵儿。她觉得背后发凉,竟然有一种被人摆布的感觉。羚清之早已推测出她的做法和选择,会不会现在她已经在羚清之布置的局里?

    媅娺不敢再想,连忙问葵儿:“羚清之有对我说什么么?”

    葵儿说:“我在走之前,羚清之和我说目前只有她的办法能够助你活下来。”

    也就是说在她的计谋里,我必须成为姜王?媅娺陷入了沉思。羚清之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她现在有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她想摆脱被人控制的命运,但是她想活下来就必须借助羚清之的力量。

    “王后,我认为目前我们也只能听从羚清之的话了。其一,羚家在姜国扎根已久,有着复杂的政治军事商业关系;其二,羚清之也对现任姜王不满;最重要的是,我们还能有别的方法么?”

    确实是这样。媅娺叹了口气。

    “王后,那姜王怎么办?”

    “姜王我可以趁着他早餐回宫设计让他服用蛊毒,期间我们可以去沿海地区买些用海鲜研磨的粉,可以等到四十八天之后设计让绿儿背锅,栽在她身上。这算是对她的惩罚了吧。”

    姜侯王薨了。

    护城河的水已经冻成块,平静地,坚固地守护着落寞的姜国。虽然已近春节,但是姜国喜气的声响也没有,那角楼,景山上的亭阁,孤独伫立的城门都沉默了。桥上行人提着白色的灯笼,无言地低头走过。小风吹过,似乎正在呜咽,萧瑟地从楼台殿阁之间穿过,诉着这位曾经创造了姜国辉煌的国王的过往。

    因为现在是冬天,太冷了,葬礼的过程也就简化了,略去一切繁冗礼节。

    主持葬礼的是姜峰的妹妹姜国神巫姜媛。姜媛和姜峰一向不对付,姜峰看不上姜媛的神神叨叨,姜媛厌恶姜峰的不择手段。她向来隐居山林苦心钻研神秘学,姜峰的婚礼她也不参加。但知道姜峰去世的当天,她放下手里的研究送兄长最后一程。

    姜媛穿着戎装,外面披着白衣,身边是姜国的武官长们。

    姜峰的母亲殷泽鹛四十五了。一夜之间她的黑发花白,但是还是梳着整齐的发髻。怀着身孕的媅娺搀扶着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

    在远处,绿菱头戴白帽子,跪着,眼睛哭干了。婆婆不会原谅她的。前天她为姜峰准备了玫瑰肉糕。可直到姜峰口唇红肿,浑身爬满了红色连成块的皮疹,她才意识到不小心撒了点海鲜粉。姜峰一向对海鲜过敏。经过国内最好的医生和从媅国赶来的御医两天的治疗,他还是断了气。

    她是姜国的罪人。她思量着,等到姜峰的葬礼结束,就找个无人的地方喝了鹤顶红,然后归了最初的来处。

    媅王对着姜峰的棺材鞠了一躬,走到殷泽鹛的面前行礼:“姜太后,您的儿子是个贤明君主。他在任期间,姜国雄踞一方。可惜......不然姜国能够为媅王朝创造更大的辉煌。”

    媅王举着酒杯把酒泼在地上,虽然姜峰和媅王有矛盾,但是姜峰在维护媅王朝疆域上面功不可没,在葬礼上总该给他面子。

    姜媛走到媅王的面前,也行了礼:“媅王,谢谢您来见兄长最后一面。”

    媅王艰涩地点着头,心虚着,着实不好受,“姜王陨落,请节哀,我们媅王朝少了一大功臣。”说着伸手示意,同行的仆人端着红布盖的礼物走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心意,娺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也是我们的希望。”

    殷泽鹛接过礼物,“谢天子隆恩。”

    仪式举行了很久,在哀婉奏乐中,媅王、姜峰的亲属、其他诸侯国派来的使者、诸侯国子国国主、为姜峰自发涌过来送行的百姓还有武官们都悼念了姜峰,然后大队一起为姜峰送行。武官们都清楚姜峰的野心,只哀叹他壮志难酬。一生难遇知己,只惜......

    媅王冷冷地看着身后乌压压的送行者,长期吊着的心松了下来,幸好妹妹及时处理,否则姜峰就是他位置的最大威胁。

    在姜王去世之后,为了表现对羚清之的诚意,也为了让羚清之更方便处理武官,媅娺将羚清之提拔为辅相。

    有一些武官,自从当着姜峰的面反对他的行为之后,就被他冷落了。现在他们知道媅娺上位,便主动站在新姜王这边。

    支持姜峰的那些武官可是些硬茬。有的久经沙场多年,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和那些武官谈判很考验智慧。对于那些武官而言,他们最在意的是什么?是权力,是金钱,是土地。

    胡岩岚,他是和姜峰感情最深,也是媅娺用升官、奖赏、奖励封地等手段无法俘获的武官。还有一些武官之所以不愿意归顺,是因为他们听胡岩岚的。胡岩岚是姜峰的心腹,也是掌握了姜国精锐军队的首领。

    媅娺原本想要随便给胡岩岚安个罪把他杀掉,但是胡岩岚武力高强,没什么人打得过他。他在军队在声望极高,即使一些反对姜峰的人也认可他的能力和魅力。她也不想一上来就见血,于是找上了羚清之。

    “羚大夫,本王现在要给你一个任务。”媅娺把她现在烦恼的事情一一告诉羚清之,“本王并不想为了胡岩岚失了军心,他这事情你就好好处理!”

    羚清之也认识胡岩岚。他不仅仅是姜峰的心腹,还是同公社的苏家长姥苏牧池的女婿。苏牧池的女儿苏锦慧和胡岩岚结婚了之后,就离开了公社,住在了都城。平日里,苏锦慧和胡岩岚只有在假期有空的时候才回去公社看望苏牧池,顺便帮做农活。虽然两个人关系这么近,但是因为她反对姜峰的政治主张,出于忌讳,两个人没交际。

    羚清之扣了扣苏锦慧家门。胡岩岚的管家为她开了们,得知她是羚清之之后,便让她进去。会客厅内,早已坐好了苏锦慧。她穿着极其端庄,俨然贵太太模样。

    “羚大夫,听说您来了。本来我和先生就想选个日子去您府上拜访,没想到您先来了。”

    羚清之行了礼,问:“胡将军现在在哪里?”

    苏锦慧为羚清之上了茶,笑容也很端庄,说:“他现在去练军去了,您先稍等片刻,他大概酉时回来。”

    等了半晌,夕阳西下,胡岩岚背着剑回家了。

    “夫人,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羚大夫来找你有事情。”

    胡岩岚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冲到了会客厅内,凶狠地盯着羚清之。羚清之被他这凌厉的眼神刺得发凉,装作镇定住。

    苏锦慧追了上去,看见剑拔弩张的两人,问:“岚哥,怎么了?”

    “你怎么把她放进来!”胡岩岚怒吼道,“羚大夫,您不用费心劝我,我峰哥的死因这事儿我查到底!”

    羚清之觉得不对劲,难道他现在在查姜峰的死因?凑上前,问:“难道峰王之死另有隐情?”

    胡岩岚没有回复羚清之的问题,反而派管家把羚清之赶了出去。

    苏锦慧第一次见到丈夫对待贵客如此粗鲁,有些奇怪,问:“岚哥,羚大夫刚被姜王封为辅相,是姜王重视的贵臣。你为什么要把羚大夫赶出去?羚大夫被赶出去这事儿传出去了,新姜王会怎么样看待你?”

    胡岩岚不在意地说:“我才懒得管那个女人如何看待,只要军权死死把握在我手里,她就动不了我。”

    说完,他又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锃亮的剑。这把剑有些年头了,却流着寒光,锋芒逼人。他无法忘记,这只剑是姜峰还是太子的时候,专门为了他去嬴国拜访名师锻造的。姜峰欣赏他的才华,也有统一六国的野心。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随姜峰的步伐。现在,姜峰走了。

    他托人打听姜峰的死因,却得知姜峰过敏去世了。姜峰做事情一向谨慎,在吃饭之前也要让周围人先尝尝,他再动筷子。姜峰过敏致死这说法他是不信的。

    羚清之赶紧纵马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萧州,赶到邻居苏家门口。

    苏牧池此时正准备睡觉,从二女儿苏媛媛得知羚清之找她,离开暖和的被窝,披着貂皮大衣,抱着还暖和的汤婆子离开房门。

    羚家可是萧州的守护神。萧州在羚家第二十代当家人羚清之的领导下,发展极其迅速。羚清之从不故意打扰人睡觉,要是她夜里找上门,必然有重要的事情。羚清之上一次在她睡觉的时候把她叫醒,还是在八年前她的母屋夜里发生了火灾。

    苏牧池让二女儿苏媛媛点了灯,泡了茶。在昏黄的灯光下,结束了长途跋涉的羚清之虽然穿得很厚实,但她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水。

    “羚大夫,您半夜找我有什么事情?”

    羚清之粗粗地喘着气儿,一口干了茶,说:“还是您女婿胡岩岚的事情。您知道的,我们姜国最近有了女王。新姜王体谅胡岩岚和峰王感情深厚,可胡岩岚怀疑新姜王谋害了峰王,便不服新姜王的命令,拥兵自重。新姜王现在对他特别头疼,就委托我处理这事儿。”说完,羚清之满怀希望地看着苏牧池。

    苏牧池也陷入了沉思,思考了一会儿,她说:“我要准备收拾好行礼去都城了。虽然胡岩岚那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但是这次去都城,我不能保证能够劝服他。这孩子你知道的,和峰王感情特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