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歧
宽阔的空间内只在卡恩座位背后悬挂有一幅人物像，站在画下转身看去，韦德现在的位置正对其面。
过往的时光中韦德便常坐在现在的位置上日日凝睇。
自哥哥去往帝国就读法师学院后就无时不与韦德相伴的卡恩清楚知道，他对画中青娥有多么一往情深。
正值青春韶华的明妍少女坐在雕刻有繁复纹路的圆形吊椅上，繁星与蔷薇共同编制的精美花环与她的墨黑长发相映生辉，得体的露肩长裙蜿蜒至她的纤纤玉足，慵懒左手托着书卷，右手轻拈页角，柔情绰态，眸盼遗彩，目之心痴。
“我新画的，美吗？”
“只有玫瑰与她相称。”
画中女子是韦德父亲在世时给他定下的未婚妻，身份为大公家族的一处远支，五年前在北部边境作战时亡于阵前。
“离我发誓娶她的日子还有三年。”
卡恩只觉身后那道眼神越发炽热，让他自来国都以后就一直不安的心越发慌乱“她心里已经嫁给过你一次了。”
“那她的血呢？就白流了吗？”
卡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平复这位老友的怒火。
两年前那场战事最后以斐理伯公国小败告终，时至今日公国众人都不知他们口口相传的小败是用多少尸骨造就而成。
战后消息传回国都，卡恩第一时间赶来安抚已经接手家族产业的韦德，彼时的他已经是游走于众多贵族间的出色商人。
身为名誉伯爵，同样早早得知消息的韦德就坐在现在那个位置如大树守卫般一动不动。
在卡恩陪他一并枯坐两天后，重新振作起来的韦德恳求卡恩利用自己老师和家族的力量帮他查清战事经过，而最后得到的结果让卡恩无语的同时又犹豫良久方才决定告知韦德。
在那场折损颇多的攻防战中，斐理伯公国的重甲骑士集群将若望公国的数支小股队伍牢牢围堵于一处狭窄山坳中等待己方施法傀儡的远程轰击。
负责坐标指引的贵族自觉稳操胜券，兴起之下决定前往临近敌方营垒的一处山腰汇报方位顺带欣赏自己的杰作，却没料到他们的行踪被若望公国士卒提早发现，其梦想在敌方久经战事磨练的闪现突击下轻易夭折。
而担任副尉的韦德未婚妻与她麾下的众多前锋甲士最终也没有等到己方的陨石天降，被远程传送而来解救山坳敌军的若望公国主力重重封锁，连同灵魂都被净化彻底。
“公国已经在努力改进了。”
在多年的老友面前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的卡恩装作没有听到韦德嘲讽意味十足的讥笑，两人都十分了解的公国现实情况让他感觉自己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
数百年来，在多次战事里始终表现费拉的公国军队不止一次被人在贵族议会上痛批，但都没有进行过实际行动，直到前宰相弗雷德的出现。
自扬名开始便始终保持强硬态度的弗雷德被众多像原身那样久感憋闷的公国年轻贵族联手抬上了宰相宝座。
就任后的弗雷德一直致力于提高大公直属骑士上限，感觉被抄了后路的公国侯爵们也从那时起就在议会里带着自己的众多小伙伴儿和他日常唇枪舌剑。
得益于前任大公的鼎力支持，弗雷德宰相把直属上限一路从六十万提到了两百万，仍不满足的他迎来了大陆众多公国贵族都擅长的传统艺能：年迈且疾病缠身的前任大公于月初适时地突发恶疾，最终死在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手上。
一切当代史都是历史。
失去最大盟友的弗雷德竖日被发现自戕于家中，当然，如果灵魂不与常人一样在数分钟内消散的话，正好可以去和千年前某位同样提议增加上限的薄命宰相交流一下心得。
“再过几代人会好的”
再过几代人那两百万直属骑士就会填充完毕，可以不计死伤地与若望公国血战了，这是所有公国贵族的共识。
“太久了”为卡恩满上酒杯的韦德缓缓摇头。“我和你说过的，我要在活着时亲眼看到若望覆灭。”
内心充满仇恨的韦德在这件事上陷入了他一贯的固执之中，原身也曾在心里说服过自己帮他了解心愿，最终在勒里亚领所选择的结局也有无法再为老友助力的原因。
“那毕竟曾是王国。”
“下面那批人里有一半来自科孚公国和雅各布公国。”
手中的酒杯被卡恩猛地地磕在桌上，酒水四溅却无人在意“引狼入室，到那时就算能胜那还是今日之公国吗？”
默默释放清洁术清理完两人身上的水珠，韦德把卡恩的酒杯拿在手上再次填满，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与斐理伯毗邻却不与若望接壤的两国是韦德多次在卡恩面前提及的话题，而认同公国主流思想的卡恩每次也会以激烈态度给予回应。
斐理伯是建立在战争之上的，借助外人援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公国的未来终将无路可走。
“海不辞水啊，卡恩，你知道什么是比拥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更痛苦的吗？”
“嗯？”卡恩将再次喝完的空杯放到韦德身前挥手示意其快点说完他的废话。
韦德表情依旧淡然“同时拥有两个”
沉默...是今天的主题
“我今天来是想借笔特里。”
“哦？”
“之前大部分积存都用来谋求勒里亚领了。”看着韦德玩味的笑容，卡恩没有表现出丝毫应有的忐忑。
“拿去，用的时候别露太多，对我影响不好。”随手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储蓄卡丢过，此时的韦德还有心思说着俏皮话。
“我这里熙来攘往的可都是各处巨富，你这种情况以后还是少来吧，我怕他们误会。”
输入能量看到卡上显示出一百万的字样卡恩没有表露笑意，站起身拿过韦德的酒杯徐徐满上，准备背刺桌对面的债主。
“我会尽快还你，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挥挥手示意不用还了的韦德饶有兴致地拿过卡恩放在桌上的一份文稿，其上的内容让他感觉自己对面坐着的不是多年老友而是世上所有恶劣品德的集合体。
这是一篇公开谴责弗雷德的声明，其内呼吁所有贵族都应与弗雷德划清界限并把所有对北失败的黑锅全推给了弗雷德，斥其为误国巨贼还...
看着结尾卡恩的署名，韦德惊悸之余下意识施展起远程传送法术，他要去向帝国汇报这里出现神明潜入附身的迹象。
早有准备的卡恩及时拿出干扰装置打断其动作，为避免出现意外的他可是提前做足了预案。
“帝国建立后可不止神明在星球外层建立了监测系统，帝国对应的防范措施也是不遑多让，况且，最近的入侵事件可都是在千年前。”走到韦德身后按住其双肩的卡恩柔声安慰道，韦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冒失。
看到身后之人将自己身上数件传讯器摸索出放在桌上，韦德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在过往的入侵事件里神明可都没有附身之人的记忆。
“替我在国都宣扬一下。”
“不帮我了吗？”
“死生间有大恐怖，韦德，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寝食难安的境遇。”
卡恩这次尚且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已是不敢再犯众怒。
“好”看着重新坐定的卡恩，韦德垂眸颔首，半响，径直举起酒杯遥敬故友一盏。
当初他没有选择跟随弗雷德时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想到自幼相伴的卡恩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你变得太多了，还记得在学院时你常和我讲心如猛虎，万般江山皆可入。”
后知后觉的卡恩嗫喏不敢言只得回敬一杯后机械地起身走向屋内的传送阵。
传送光芒亮起，卡恩最终还是转过身来。
韦德仍在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失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将他的容颜完全淹没。
往事涌上心头，少年时满眼桀骜的卡恩与同样昂扬的韦德出现在卡恩眼中，他们的俊秀面庞相向挪移着，许久也不能触碰。
结束了。
过往的时光中韦德便常坐在现在的位置上日日凝睇。
自哥哥去往帝国就读法师学院后就无时不与韦德相伴的卡恩清楚知道，他对画中青娥有多么一往情深。
正值青春韶华的明妍少女坐在雕刻有繁复纹路的圆形吊椅上，繁星与蔷薇共同编制的精美花环与她的墨黑长发相映生辉，得体的露肩长裙蜿蜒至她的纤纤玉足，慵懒左手托着书卷，右手轻拈页角，柔情绰态，眸盼遗彩，目之心痴。
“我新画的，美吗？”
“只有玫瑰与她相称。”
画中女子是韦德父亲在世时给他定下的未婚妻，身份为大公家族的一处远支，五年前在北部边境作战时亡于阵前。
“离我发誓娶她的日子还有三年。”
卡恩只觉身后那道眼神越发炽热，让他自来国都以后就一直不安的心越发慌乱“她心里已经嫁给过你一次了。”
“那她的血呢？就白流了吗？”
卡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平复这位老友的怒火。
两年前那场战事最后以斐理伯公国小败告终，时至今日公国众人都不知他们口口相传的小败是用多少尸骨造就而成。
战后消息传回国都，卡恩第一时间赶来安抚已经接手家族产业的韦德，彼时的他已经是游走于众多贵族间的出色商人。
身为名誉伯爵，同样早早得知消息的韦德就坐在现在那个位置如大树守卫般一动不动。
在卡恩陪他一并枯坐两天后，重新振作起来的韦德恳求卡恩利用自己老师和家族的力量帮他查清战事经过，而最后得到的结果让卡恩无语的同时又犹豫良久方才决定告知韦德。
在那场折损颇多的攻防战中，斐理伯公国的重甲骑士集群将若望公国的数支小股队伍牢牢围堵于一处狭窄山坳中等待己方施法傀儡的远程轰击。
负责坐标指引的贵族自觉稳操胜券，兴起之下决定前往临近敌方营垒的一处山腰汇报方位顺带欣赏自己的杰作，却没料到他们的行踪被若望公国士卒提早发现，其梦想在敌方久经战事磨练的闪现突击下轻易夭折。
而担任副尉的韦德未婚妻与她麾下的众多前锋甲士最终也没有等到己方的陨石天降，被远程传送而来解救山坳敌军的若望公国主力重重封锁，连同灵魂都被净化彻底。
“公国已经在努力改进了。”
在多年的老友面前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的卡恩装作没有听到韦德嘲讽意味十足的讥笑，两人都十分了解的公国现实情况让他感觉自己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
数百年来，在多次战事里始终表现费拉的公国军队不止一次被人在贵族议会上痛批，但都没有进行过实际行动，直到前宰相弗雷德的出现。
自扬名开始便始终保持强硬态度的弗雷德被众多像原身那样久感憋闷的公国年轻贵族联手抬上了宰相宝座。
就任后的弗雷德一直致力于提高大公直属骑士上限，感觉被抄了后路的公国侯爵们也从那时起就在议会里带着自己的众多小伙伴儿和他日常唇枪舌剑。
得益于前任大公的鼎力支持，弗雷德宰相把直属上限一路从六十万提到了两百万，仍不满足的他迎来了大陆众多公国贵族都擅长的传统艺能：年迈且疾病缠身的前任大公于月初适时地突发恶疾，最终死在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手上。
一切当代史都是历史。
失去最大盟友的弗雷德竖日被发现自戕于家中，当然，如果灵魂不与常人一样在数分钟内消散的话，正好可以去和千年前某位同样提议增加上限的薄命宰相交流一下心得。
“再过几代人会好的”
再过几代人那两百万直属骑士就会填充完毕，可以不计死伤地与若望公国血战了，这是所有公国贵族的共识。
“太久了”为卡恩满上酒杯的韦德缓缓摇头。“我和你说过的，我要在活着时亲眼看到若望覆灭。”
内心充满仇恨的韦德在这件事上陷入了他一贯的固执之中，原身也曾在心里说服过自己帮他了解心愿，最终在勒里亚领所选择的结局也有无法再为老友助力的原因。
“那毕竟曾是王国。”
“下面那批人里有一半来自科孚公国和雅各布公国。”
手中的酒杯被卡恩猛地地磕在桌上，酒水四溅却无人在意“引狼入室，到那时就算能胜那还是今日之公国吗？”
默默释放清洁术清理完两人身上的水珠，韦德把卡恩的酒杯拿在手上再次填满，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与斐理伯毗邻却不与若望接壤的两国是韦德多次在卡恩面前提及的话题，而认同公国主流思想的卡恩每次也会以激烈态度给予回应。
斐理伯是建立在战争之上的，借助外人援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公国的未来终将无路可走。
“海不辞水啊，卡恩，你知道什么是比拥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更痛苦的吗？”
“嗯？”卡恩将再次喝完的空杯放到韦德身前挥手示意其快点说完他的废话。
韦德表情依旧淡然“同时拥有两个”
沉默...是今天的主题
“我今天来是想借笔特里。”
“哦？”
“之前大部分积存都用来谋求勒里亚领了。”看着韦德玩味的笑容，卡恩没有表现出丝毫应有的忐忑。
“拿去，用的时候别露太多，对我影响不好。”随手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储蓄卡丢过，此时的韦德还有心思说着俏皮话。
“我这里熙来攘往的可都是各处巨富，你这种情况以后还是少来吧，我怕他们误会。”
输入能量看到卡上显示出一百万的字样卡恩没有表露笑意，站起身拿过韦德的酒杯徐徐满上，准备背刺桌对面的债主。
“我会尽快还你，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挥挥手示意不用还了的韦德饶有兴致地拿过卡恩放在桌上的一份文稿，其上的内容让他感觉自己对面坐着的不是多年老友而是世上所有恶劣品德的集合体。
这是一篇公开谴责弗雷德的声明，其内呼吁所有贵族都应与弗雷德划清界限并把所有对北失败的黑锅全推给了弗雷德，斥其为误国巨贼还...
看着结尾卡恩的署名，韦德惊悸之余下意识施展起远程传送法术，他要去向帝国汇报这里出现神明潜入附身的迹象。
早有准备的卡恩及时拿出干扰装置打断其动作，为避免出现意外的他可是提前做足了预案。
“帝国建立后可不止神明在星球外层建立了监测系统，帝国对应的防范措施也是不遑多让，况且，最近的入侵事件可都是在千年前。”走到韦德身后按住其双肩的卡恩柔声安慰道，韦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冒失。
看到身后之人将自己身上数件传讯器摸索出放在桌上，韦德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在过往的入侵事件里神明可都没有附身之人的记忆。
“替我在国都宣扬一下。”
“不帮我了吗？”
“死生间有大恐怖，韦德，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寝食难安的境遇。”
卡恩这次尚且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已是不敢再犯众怒。
“好”看着重新坐定的卡恩，韦德垂眸颔首，半响，径直举起酒杯遥敬故友一盏。
当初他没有选择跟随弗雷德时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想到自幼相伴的卡恩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你变得太多了，还记得在学院时你常和我讲心如猛虎，万般江山皆可入。”
后知后觉的卡恩嗫喏不敢言只得回敬一杯后机械地起身走向屋内的传送阵。
传送光芒亮起，卡恩最终还是转过身来。
韦德仍在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失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将他的容颜完全淹没。
往事涌上心头，少年时满眼桀骜的卡恩与同样昂扬的韦德出现在卡恩眼中，他们的俊秀面庞相向挪移着，许久也不能触碰。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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