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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美好生活(五十四)

    陈东在八七年八月十八日给父母的信中这样写道:

    爸爸,妈妈:

    您们好!

    今来信无别事,前几天我科室书记给我看了一封您们给他的信.您们的心意是好的.但您们的做法不能不说是鲁莽的.对于厂的情况您们太不了解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厂里产生一连串的反应.现在距离再次讨论我转正的问题时间不久了,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能风平浪静的,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应该从长计议.厂里的事情真真假假,水太深。因此,您们千万不要来,暂时让他们去搞算了.我在努力与然然恢复关系.

    我是八五年二月份调到科里来的.书记说,由于对我的情况不了解,要我代他向您们回封信,把情况讲一讲,情况就是上次给您们讲的那些.

    值厂里发工资之机会,寄去肆拾元钱寄到陈妕那了,给西弟当学费,望查收.增加多少,开学后再写信来,到时候再寄,别不多谈.

    陈西还找到了陈东当年写的论文,他在其中写道:

    科学是累积的,可验证的和可系统的知识,是有用的通过研究得到的继续发展着的整个“客观”知识体系,包括社会科学在内,是行动的指导,评判一切的权威,是第一民主力。

    宇宙本来是一种缠绵不断无法分割的整体。但是进化的,自然物的可分对于不同认识主体是不同的,只有听觉的动物则凭听觉认识划分世界。当我们依据经验和研究给人为分割的事物命名以后,便有了依赖于这些概念的规律,规律是相对的。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方法,是改造世界的一种武器。从这个意义上,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没有区别。进化是丰实的文化得到产生的原因之一。科学出现的“异化”仍需要靠科学来解决。

    人有载舟和覆舟两重性,而科学已主要体现为一重性:载舟。这也是我们要重视科学的原因,要树立起大科学观。人只有和科学结合,才是真正的人。才能减少人的覆舟性。“人猿相辑别。”就在于人有知识。

    知识是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争取彻底解放的武器。

    陈北当年还小,除对自己用放鞭炮的方式想亲近然然却适得其反这一行为深感内疚外,没有更多的表达,多年以后,陈西与陈北聊起这件事,陈北的看法是:

    同样一个人,在辽国叫萧峰,在大汉叫乔峰,“辽汉”没有交集的时候,无论是萧峰还是乔峰,都是快乐的,但有一天,形势改变了,身为乔峰的人想了萧峰,身为萧峰的人想了乔峰,而身体只有一个,不能两全,自杀就是他的宿命。

    在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中:军规内容,根据第二十二条军规,疯子才能获准免于飞行,但必须由本人提出申请;同时又规定,凡能意识到飞行有危险而提出“免飞申请”的,属头脑清醒者,应继续执行飞行任务。你去细想一下,就能体会其中的奥妙。

    陈北又打了一个这样的比方,说假设二加二等于五,请依此推论三加三等于任意自然数。无论你证明的过程如何巧妙,有多少种方法,但这又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呢?除了消磨一点时间外,对科学的进步没有任何一点作用。

    他还以电视节目打比方,说你看一些电视节目,如《教你如何识别真假牛肉》,这些都可以成为一门学问了,真是滑稽可笑,为什么不可以在源头上找根治方法。

    回到陈东的问题,陈北说,不入局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如果你一定要入这个局,那么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打个比方说,赌场,如果你不进去,别人是拿你没有办法的,你有惑,全在于你有欲,有赚快钱的冲动,想轻易地获取一些本来就不属于你的身外的东西。其根源本质上是来源于你自己。

    那次陈北喝了一点酒,说得兴起,说到最后,只差要掘祖坟了,陈西见陈北说得有点跑题,话说太多了,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就连忙叫欣宜给陈北泡了一杯浓茶醒酒。

    陈西翻看着那一些信件,每个人都从自己的经验、感知出发,都对陈东造成了一些影响,但却都是一些片面的东西,这些东西,其本质上,都不足以压垮陈东,顶多算是星点的催化剂,加速了陈东的崩溃,其实,他们都未能触碰到其内核,内核才是最稳固的,坚不可摧。

    陈东经历了这些事件之后,生活进入了两难的死胡同,他必须有所取舍,他没得选择。

    他开始依赖药物来麻醉自己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的放空自己,获得片刻的宁静。

    一九八九年,有记日记习惯的陈东,记下了他的最后一篇日记:

    家里还是老样子!父亲还是经常酗酒,母亲还是一样的多病。北弟突然辍学了,有点意外。

    出去到一起玩大,一起读初、高中的卫民家里去玩,到他家门口,便见到一个妇人坐在堂屋里,敞开了胸,抱了一个小孩在喂奶,我见到正准备避开,谁知她见到我,就喊:“稀客,稀客,快进来坐,”我正感到疑惑,不知道她如何会认识我,她说:“卫民经常提起你”见到我疑惑的样子,又说:“你是彪伯的儿子陈东,是吧?我去你家时见到过你,可能你眼高望天,没留意到我罢了。”不待我回答,又朝门外嘶破了喉咙喊:“满,快去叫你爸回来,说有客来了。”

    朝了我又说:“他今天去田里插秧了,好快就可以回来。”

    旋即有一个拖了二道鼻涕且涕上沾了泥沙的男孩跑了进来,对我望了望,很快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卫民回来了,仍旧是以前那么豪爽的笑,未坐下,就问:“小娘没有带来?”听到我说离了,刚才的笑凝住,很沉重的样子,说:“怎么啦?”那女人就凑过来听。

    与他谈及初中的老师,他说:“你还记不记得烧我们扑克牌的那个陈老师,去年他的那个十二岁的女儿让马戏班的人带走了,他不但不担心,反而请了马戏班的那帮人吃了一餐。别的老师不理解,劝他,他反而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不是我们这帮人能够做到的。你说他是不是有点神经。”

    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象昨天见到读书时最调皮成绩最差的从众,他现在却买了摩托车带了女朋友在兜风,成了同学中混得最好的了。他见我也是这样说,更是疑惑,连忙转换了话题,只是说话没有以前那么主动了。

    为什么人类总是老担心自己独个儿的命运,然而却不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么的多余。

    “神经”一词,英语中叫:curiously。即神经质的。查阅了各类字、词典,并没有注明是贬义词。

    我并不是因为我的处境的原因而感到难过,而是因为人们因为我而流露的表情而感到难过。

    我是不是好独一无二。

    为什么那种本能自始至终地伴了我,任凭我怎么的努力都不可能摆脱(例如脸红的反应),是不是我修养的程度不够。

    今天是然然的生日,哎!不去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