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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亡预言

    诺顿街警务站探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查派探长扯开领带随意扔到书架上,松开衬衫上的纽扣,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自从和总局的领导发生口角之后,他的霉运就开始了。

    稀里糊涂的被领导抓到小辫子,委派到鸟不拉屎的诺顿街警务站。

    他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比从总局骨干降为街道警务站探长更倒霉的事了,但偏偏他上任不到一个月,辖区出现两起大案,让他这个深耕警情第一线十多年的资深探长也束手无策。

    下意识的摸摸衬衫的兜,掏出烟盒。

    嘴里叼着烟,查派探长感觉思绪清晰了不少。

    对于他们这些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的警务人员来说,有时候香烟要比子弹更有战斗力。

    脑子清醒之后,关于这两个案子的线索也再一次浮现。

    他反复咀嚼着两句话:

    “胆小者死于退缩!”

    “暴躁者死于怒火!”

    这两起看似毫无关联的大案,出乎意料的有一个共同之处,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正是这两句话。

    一连串敲门声将查派探长从沉思中唤醒过来,他下意识扭头望过去,清清嗓子:“请进。”

    助手玛姬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恭敬的问候了一声。

    查派探长难得的有了笑脸,问道:“让我猜猜,是不是技术科的报告出来了?”

    玛姬无奈的耸耸肩,遗憾的撇撇嘴:“恰恰相反,技术科的老洽克提交了退休申请,需要您签字。”

    “老洽克?”查派探长刚开始没应过来她指的是谁,虽然调到诺顿警务站将近一个月,正常来说同事之间应该完全熟识了,但连续的两个无头悬案让他无暇他顾,一点精力也分不出去。

    愣了好一会,查派探长耷着眼皮,脸色很难看,闷声道:“你说的是洽克博士,技术科那位老法医?”

    玛姬小心翼翼的回道:“我想应该是的。”

    果然,查派探长爆了一句粗口。

    诺顿街警务站人手配置并不像总局那样充裕,整个技术科也就只有那么一位法医。

    不过话又说回来,诺顿街的治安一向很好,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重案,所以法医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

    可是现在不一样,站里压着两个大案,查派探长对技术科寄予厚望,打算将技术科的报告当做案子的突破口。

    他没有在同意批准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玛姬并不意外,悄悄的退出办公室。

    查派探长没来由的有些烦躁,正打算摔点什么发泄情绪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敲响。

    “请进。”他冷森森的瞄过去。

    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穿白大褂,头顶没多少头发戴着眼镜的老头。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查派探长甚至能在对方那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镜片上看到自己面目狰狞的模样。

    眼角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他率先败下阵来,伸手朝门口的沙发上示意一下,沉吟道:“洽克博士,您一定要选择在这个时候退休吗?或许您应该知道,诺顿警务站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您的智慧和经验。”

    洽克博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这位诺顿警务站空降来的新探长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语气很诚恳,颇有点推心置腹的意思,只是不经意间扬起的嘴角,总是让查派探长恨不得老拳相向,打爆他的眼镜。

    “您应该知道,我为诺顿警务站奉献了三十二年,从朴素的情感上来讲,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摊摊手,无可奈何。

    与尸体打交道的老法医,最拿手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诺顿警务站虽然在整个罗门萨市警务系统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洽克博士显然不是那种被上司几句话就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的菜鸟。

    打官腔,他远比眼前这个上司更有经验。

    别说诺顿警务站,整个罗门萨行政系统都面对这样永恒的难题:那就是暂时的困难。

    不过总归他就要退休了,还要在诺顿街度过自己的退休生活,也不愿意和查派探长这个地头蛇把关系闹僵。

    尽管站里有传言,查派探长是得罪了总局的领导才会到诺顿警务站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坐冷板凳,尤其现在还遇到这样棘手的大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炒鱿鱼。

    但老洽克不这样看,他不想赌这个虚无缥缈的概率。

    法医是一个严谨的职业,讲科学,讲证据,可以假设,却不能赌。

    他愿意向查派探长卖个好,自己又没有损失,为什么不做呢?

    前提是,查派探长肯在他的退休申请上签字。

    “不知道您对这两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查派探长睨了洽克博士一眼,没说话,在他眼里,对方即将退休,到底属不属于诺顿警务站序列都要打个问号,关于案子的一些敏感话题,他自然不打算透露。

    讨了个没趣,洽克博士并不在意,笑呵呵的自言自语道:“胆小者死于退缩!暴躁者死于怒火!”

    顿住一下,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狂热,自大,偏执,这种论调似曾相识呢。”

    查派探长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扔过去,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洽克博士笑着摇摇头,收敛了笑容,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查派探长,压低声音,语气很严肃:“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您是从总局过来的大人物,与那些人接触的机会应该更多才是。”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视。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查派探长收回目光,冷笑道:“你退休是因为你怕了。”

    他又在心里补充道,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去死吧。

    洽克博士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目光闪躲,唏嘘道:“我今年六十三岁,有一双儿女,一个外孙和两个孙女,他们给了我继续生活的乐趣,对未来的憧憬,唯独没给我面对死亡的勇气。”

    说这话的时候,老洽克笑的很满足,当然在查派探长看来就是笑的很欠揍。

    “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这两个案子要么是那些人做的,要么是那些人的对头做的。不管是谁,都不是我能得罪的。”

    沉默了一会,老洽克又说道:“不过我已经替您物色了一个很棒的小伙子,相信他能接替我的工作,或许他会比我更出色,谁能说得准呢?”

    年轻就意味着朝气,向上,好胜,有使不完的精力,更主要的是,也更容易被查派探长这样的领导煽动。

    想到这,老洽克古怪的看了查派探长一眼。

    洽克的态度这么坚定,查派探长也不再挽留,更何况他也知道,以老洽克的年龄,早就到了可以退休的标准。

    不过,既然老洽克在退休之前没给他这个一把手打招呼,他显然也不打算在某些事上做出妥协退让,就比如在技术科法医的新人选上。

    “我会在你的退休申请上签字的,不过技术科法医的新人选,不需要你操心,我已经上报了,相信总局会有妥善的安排。”查派探长煞有介事的抬腕看了看手表,用淡淡的口吻说:“或许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

    老洽克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就小气的撇撇嘴,嘟囔着:“好吧,总局的人想来会比诺顿街这种小地方的人更高明。”

    心里憋着气,老洽克的态度就称不上友善,抖抖白大褂站起来,打算告辞。

    已经迈步出去了,老洽克拍了拍脑袋,扶着门框回过头来邀请道:“海伦为我办了一场退休酒会,晚上八点,请您务必赏脸过来喝几杯。”

    老洽克是个不合格的酒鬼,他爱喝酒,偏偏这么多年来喝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尤其是上了年纪,更是滴酒不沾。

    这种矛盾的心理主要是因为他的工作。

    作为一名自诩权威的法医,他不允许自己拿手术刀的时候胳膊不稳,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而酒精,总会给神经和肌肉带来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根本不给查派探长拒绝的机会,老洽克挥了挥手,走的很潇洒。

    接下来,查派探长都沉浸在这两件案子里,没有一点头绪,直到玛姬敲门送来了些三明治和咖啡。

    查派探长很没有风度的捏起一块三明治塞到嘴里,大口吞咽着,又端起咖啡杯猛灌。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的说道:“玛姬,让史迪克准备车子,十五分钟后我要去车站接总局委派来的新同事。”

    玛姬错愕的看着查派探长,发问道:“您是说技术科的新法医吗?大概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来了,很棒的一个小伙子,已经开始工作了。”

    “已经来了?”查派探长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您要去看看嘛?”玛姬补充道:“毕竟严格来说,这个新同事还要办理一些手续才能上岗,而且如果您不满意的话......”

    “算了!”查派探长摆摆手,吩咐道:“现在是紧急情况,能精简的程序可以精简一下。”

    “好的,如果没有其他需要......”玛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

    “没有,去帮你的吧。”查派探长已经吃完了两块三明治,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在玛姬出门的前一刻开口道:“今晚七点记得提醒我参加洽克博士的退休酒会。”

    “七点提醒您不要忘记老洽克的退休酒会。”玛姬重复了一遍之后,轻轻合上门。

    办公室里,查派探长将两个案子的死者资料贴到白板上,拿着记号笔写写停停,嘴里还自言自语。

    “安迪·布伦,男,三十六岁,码头搬运工人......”

    “理查德·詹森,男,二十八岁,诺顿街折扣超市会计......”

    一个是蓝领工人,一个勉强能算得上是白领,如果非要在两人之间寻找什么共同点,那大概就是同为男性,如果这也算共同点的话。

    但两名死者死前明显没有遭到什么侮辱性的折磨,惨遭变态女色魔毒手的猜测实在有些荒诞。

    “不对,一定还有些什么共同点是我没有发现的,到底是什么呢?该死!”

    查派探长狂抓头皮,整个人开始变得狂躁。

    连接着探长办公室的办公间,同事们战战兢兢,时不时地瞄一眼,眼神都很古怪。

    玛姬站在探长办公室门前犹豫不决,几次三番鼓起的勇气都因为门里传来的怒吼消散。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抬手在门上轻轻叩响,声音有些颤抖。

    “查派探长?”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整理东西的声音。

    大概一分钟之后,查派探长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拉开门,目不转睛的看着玛姬。

    玛姬胆怯的低下头盯着脚尖,嗫嚅着询问道:“如果您现在正忙的话......”

    查派探长板着脸一言不发,忽然抬手,就在玛姬以为巴掌即将落到自己脸上的时候,查派探长的手腕悬在半空,扭了一下,将手表对准自己,皱眉很不满的说道:“时间还早,我记得我说过七点提醒我。”

    “不.....不是酒会的事。”玛姬结结巴巴的说道:“史迪克巡逻的时候,碰到了一起车祸。”

    “车祸?”查派探长寒着脸呵斥道:“我要提醒你,咱们是警务站,不是医疗站,车祸不归咱们管。”

    玛姬抬起头,弱弱的说道:“可是,可是发生车祸的车子挂着总局的牌照。”

    “不早说,给我准备车子!”话音还没落,查派探长已经从门后的衣架上摘下了自己的风衣,并将那副很有标志性的大墨镜扣在了鼻梁上。

    ......

    当查派探长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消防员正在用工具切割车祸受损车辆。

    拨开人群,他见到了玛姬口中那辆挂着总局牌照的银灰色轿车,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银灰色的金属车漆反射着阳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明明烈日当头,他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透过裂纹遍布的挡风玻璃,他分别看到一份文件摇曳着,抬头一行如是写道:诺顿街警务站技术科法医委任书。

    文件右上角还盖着总局的红戳。

    “那现在技术科那个正在工作的法医是谁?”

    他像疯了一样反复呢喃着,跳到他的皮卡车上,点火发动,狠踩油门,在现场众人不解的眼神中绝尘而去。

    车速很快,从车窗涌进呼啸的空气冲刷着查派探长,他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谋当中。

    “或许那个冒充法医混进技术科的家伙,就是破案的关键,甚至他就是凶手。”

    他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然后又加大了狠踩油门的力度,车速一度飙到将近一百六十迈,他要亲手抓到那个家伙,然后将手枪塞到对方喉咙里,轰烂他的脑袋,他如是想。

    吵闹的摇滚乐突兀的响起,查派探长扭头看了一眼,逐渐减慢车速,拿起手机。

    “这里是道恩·查派。”

    打进电话的那人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道:“查派探长,老洽克死了,而且我们在老洽克的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胆小者死于退缩。”

    “哧!”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查派探长拿着手机,精神恍惚,甚至没听清打电话那人接下来说了什么。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两句话难道是预言?”

    可是这推翻了他这几天苦思冥想的办案逻辑,让他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

    “我是罗门萨警务局骨干探员,我不会错,我不会错,我不会错......”

    他语气越来越激动,嘶吼着面目狰狞,疯狂的拍打着方向盘。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更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油罐车呼啸着冲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世界刹那间安静了。

    紧接着是叫嚷声,以及汽油泄漏的那股特有的刺鼻性气味,在烈焰窜出来的前一刻,一张纸条从皮卡车的化妆镜夹板上散落下来。

    被滔天怒火吞噬之前,查派探长脑海中只有眼前这一句话:暴躁者死于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