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一只狼的传说 » 第二十七章 我们的生活

第二十七章 我们的生活

    后来我知道,她学了手语,去了一个特殊学校成为一名手语老师。

    在一个城市边缘,静谧的氛围笼罩在这个不大但整洁的学校里。她在教室门外被一群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围着。孩子们发不出声音,但声音也能从他们的眼睛里透出来。

    秋风吹打着公园里的树叶,我们在一棵常青树下站定。或许是还没从学校的感染下走出来,我们之间很久没说一句话。

    “你打算一直留在那吗,不出来看看?”

    五年过去了,她变得美丽沉稳,也变得更加苍白虚弱。病痛一直折磨着她,从未因她的大胆改变而停息。

    “嗯,我不想跑来跑去了...”我笑看天边的落日“所以大概会待到老吧。”

    “你呢?”我看向她“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稳定恶化呗。”她一笑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治好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尽力去做些事。”

    “让我这已经注定的人生有点不同。”

    我感到有些心酸,但让我感到不幸的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感慨。从来到这里不久,我就已经发现,强烈感情这种东西在离我而去。最初我因此挣扎了很久,想从心里找寻到儿时那样的我,那个说哭就哭的我。但它还是越来越平淡了,直到我彻底放弃,任这颗不再跳动的心在胸膛里积灰结网。

    “周一,你是想有一个家对吗?”她微笑着看我,那张本该正值青春年华的面容上已经积满了疲惫,但笑意还是从中涌现。

    “我们结婚吧。无论你喜不喜欢我,这样都能有个家...我有点累了,一个人对我来说可能有些耗不动了。”

    在她这句话之前,我从没用想过与谁结婚,也不认为有谁会愿意和我结婚。在这个死寂的灵魂里,就算有人大喊一声也不会有回响。这些年,心灵的沉寂也让我染上懒惰。越懒惰越沉寂,越沉寂越懒惰,循环往复,根深深扎进身体里,死死纠缠着一呼一吸。

    “...我不知道。”

    “这是大事,你可以慢慢想。”她平缓地说“在你走之前告诉我就行。”

    我们在公园里散步,她告诉我这里的孩子有多懂事可爱,我告诉她院里又来了两个新成员,张奶奶越活越年轻了。经校长批准,我暂时住进了她的宿舍间。

    她坐在桌前在和一个孩子通话,双手对着光板比划,脸上溢满笑意。

    这间屋子刚好在有阳光的一侧,我靠在阳台墙边借着落日的余晖注视着前方。老师宿舍间与学生的基本无异,同样是上床下桌,不过好歹也算是单人间。她的桌上摆了很多瓶药,放在她养的绿植旁边。绿植一边就是那盏灯,没有灰尘与当初送的时候一样。

    我卷着她给我的一床被子躺在她对面的床上,无目标地看着眼前的混黑。黑夜静悄悄,周遭只有她翻身的声音。

    直到她翻身的频率越来越高,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

    我在黑暗中看着只有一团的她:“你还好吗?”

    她没说话,只听见头发摩擦布料产生的声音。

    我下床到她的书架前:“哪瓶是止痛的?”

    “...吃完了...还没买。”

    我放下拿起的药瓶,眼前全是黑夜,却还是没能想到什么,只觉得被压得喘不上气。

    “我能帮你些什么?”

    ……

    “手给我。”

    她蜷缩在我身边,双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的忍耐让我想到她不过才二十几。

    她比我强,强太多了。她大概就是那种“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人吧。

    等到后半夜,手才松开,她睡着了。我小心在她身边躺下,在她嘴角的一丝微笑里感到心安。

    她的手冰凉。

    “我不是个讨喜的人,父母自出生就抛弃了我。被人抛了两次就变得软弱胆小,也早就不是什么清白的人。”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空气中升腾绝望。

    “你是在坦诚自己吗?”她刷完牙笑着说。

    “我以为应该这样。”

    她扶着水池笑,冲我摆手:“你也是奇人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抹掉笑出来的眼泪,然后拿了毛巾洗脸。

    她将毛巾挂回架上,看向我时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又何尝不是?”

    她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纸笔。

    “张晏清,我们结婚吧。”这次我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她直起腰看向我:“我以为刚才就是了。”

    我忍不住笑,她也跟着笑。

    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两个孤独的人相互慰藉。

    “去食堂吧,这里的伙食还可以。”

    我们第二个星期登记结婚,没有婚纱和璀璨的灯光,在张奶奶的注目下为她戴上租来的戒指,仅此而已。

    我感到对不起她,戒指花了半年时间才真正属于她。

    但她总是笑着说“没事”,说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我搬去了她的宿舍间住,付给学校学生两倍的费用。找了一份送餐工作,所以白天她上课我送餐,晚上一起入睡。

    困难但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不到四年,她在讲台上突然倒地被送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