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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血洒垂拱殿,何来辨忠奸(2)

    岳邦媛脚下速度不减,头也不回地道:“没错。阿文、柳卿,你二人都算证人,随吾一同进宫面圣。”

    三人刚走出门口,管家已经牵来了马车等着三人。

    看来这豫王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恐怕那位老管家在柳文入府时就知道岳邦媛要出门了,因而提前准备,这才赶上三人的动作。

    虽然对于萧思君和柳文来说有无马车无关紧要,但岳邦媛此时穿着华丽的裙装,的确不适合徒步或者骑马前去。

    岳邦媛率先登上马车,然后招呼两人也登了上去,恰在这时那名叫澄泓的小厮也捧着摆有打龙金锏的红木案子走了出来,跟在马车右侧一同向皇宫而去。

    豫王府距离皇宫虽然不远,但也有两条街的距离,然而这段时间三人却坐在马车中一言不发。

    岳邦媛是因为陈宁的事心中烦闷因而不说话,萧、柳二人则是慑于岳邦媛的气场而不敢说话。

    这无关于武艺高低,如岳邦媛这等自出生便是人上之人的存在,与生俱来便有着令人难以直视、不敢违抗的气场,只是她平日里太过随性,才让人甚至于忘记了她那至高无上的身份。

    就这样过了不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还没等柳文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外面便传来一个声音道:“此乃皇城重地,来者停车!”那驾车的老管家回道:“此乃圣平郡主车驾,尔等安敢阻拦!”

    岳邦媛可没耐心等着他们一来一回说清楚,当即掀开窗帘探出头去问道:“怎么回事?”

    那与老管家正在对峙的守卫见到岳邦媛探出头来,赶紧上前跪拜道:“小人冒犯郡主车驾,万望郡主恕罪。”

    岳邦媛不以为然:“既然知道是吾的车驾,为何还不让开?”

    那守卫道:“小人不敢欺瞒郡主,实在是圣上有旨,若非陛下召见,此时任何人不得擅入垂拱殿。”

    柳文悄声道:“莫不是皇上要拦下郡主?”

    萧思君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皇上真要拦下郡主,那为何不在西华门和承天门设卡,而在这距离垂拱殿仅一步之遥的殿门设卡?

    况且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位妹妹的心性,仅仅一道圣旨怎么可能拦下岳邦媛?

    岳邦媛狠狠一笑,直盯着那守卫:“若吾一定要过去呢?”

    那守卫为难道:“请郡主莫要为难小人。”

    岳邦媛放下窗帘,大喝一声:“阿文,闯进去!谁敢阻拦,杀无赦!”

    萧思君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所作所为与谋反何异?然而这话是出自圣平郡主之口,又是为救陈宁所说,于公于私,萧思君都难以说个“不”字。

    因而萧思君略显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说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吓得柳文一哆嗦,即便他知道圣平郡主权势无两,也从没想过她能让人硬闯宫门,看着萧思君缓缓起身,坚定地向马车外走去,他几乎想大喊“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

    然而萧思君走出去之后,并没如柳文预想中一样传来搏斗和喊叫的声音,反而传来一个苍老而尖细的声音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宣圣平郡主、观文殿学士柳文、真武门掌门萧思君上殿觐见——”

    听见这一声呼喝,岳邦媛才冲门帘外道:“阿文,回来吧。”

    萧思君也从善如流地返回马车内坐下,柳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垂拱殿门距离垂拱殿距离很近,二人不过几句话说完,马车就已经到了垂拱殿前。

    按理说马车是无法经过垂拱殿门的,然而在皇上下旨召见的当下,根本没人敢阻拦圣平郡主的车驾。

    没等马车停稳,岳邦媛当先跳下马车,萧思君紧随其后,此后柳文也跌跌撞撞下了马车。

    三人快步走入垂拱殿中,文武群臣已在大殿两侧站定,那高处地平的台阶尽头处放着一条紫檀的长案,其后便是安坐在龙椅之后的皇上。

    这垂拱殿比萧思君想象中的要小一些,相比于他脑中气势恢宏的大殿,这里反而显得更温馨自在一点。

    即便如此,他的位置距离皇上仍有些距离,加之皇上头上的旒冕阻隔,他根本看不清皇上的面容。

    三人走到垂拱殿中央,柳文倒身下拜,山呼道:“微臣柳文,叩见陛下!”

    萧思君也学着柳文的样子跪拜道:“草民萧思君,叩见陛下。”

    唯独岳邦媛并未下拜,只是微微躬身,盈盈一礼道:“臣妹圣平,参见皇兄。”那跟她一同进来手捧着一对金锏的澄泓则跪在岳邦媛身侧,一言不发。

    坐在长案后的皇上似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沉声道:“三位都请平身吧。”

    这声音听来虽然沉稳,但并不苍老,反而带着一股被压抑住的活跃感,想来他的年龄并不比陈宁和岳邦媛大出几岁。

    三人山呼一声“谢陛下”后,各自站起身来。

    皇上的重点似乎只在岳邦媛一个人身上,等了一会,皇上才开口道:“圣平啊,你有多久没来看朕了?”

    岳邦媛当即回道:“一年有余。”

    那话里毫无一点谦卑的用词,语气中也听不出丝毫的崇敬之意,就好似在回答个不相干之人的问题。

    皇上长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一年多了啊,怕是圣平已经忘了有朕这个皇兄了吧。”

    岳邦媛勾起嘴角温柔地笑了起来,那模样出人意料的柔美动人,哪怕她的眼中毫无半分的笑意。

    她声音温柔和美地道:“怎么会呢,臣妹这不就来给皇兄请安了吗。”

    皇上干涩地笑了两声:“皇妹你都将马车快开到朕的垂拱殿里来了,若不说是来请安,众卿恐怕还以为是来逼宫的呢。”

    皇上这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可轻可重,轻了不过一句玩笑而已,重了就成了逼宫谋反。

    恐怕这句话他不仅仅是说给岳邦媛一个人听的,更是说给这垂拱殿中满朝文武听的。

    岳邦媛却不加以辩驳,反而依旧笑着道:“皇兄知道的,臣妹自小懒散惯了,从殿门到大殿这几步路,臣妹的腿脚可是走不来的。”

    皇上道:“是啊,朕竟然忘了。让皇妹在下面站了这么久,倒是朕的不是了,真是该死啊。”言罢将手一挥,大喝一声:“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圣平郡主赐座!”

    旁侧的小太监怯懦地连连称“是”,赶忙给岳邦媛搬来了一把太师椅,就放在皇上龙椅的阶前。

    岳邦媛冲皇上行了一礼,然后便款款走过去,坐在了那把太师椅上。萧思君、柳文和澄泓三人则跟着走到她身边,侍立在太师椅左右。

    皇上笑了两声:“倒是皇妹怎么想起今日来看看朕了。”

    岳邦媛也陪笑道:“皇兄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

    皇上叹气道:“除了陈宁,怕是再没有一个人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皇妹到宫里走一趟了。”

    岳邦媛道:“所以皇兄扣住我们家野清,就是为了让皇妹进宫请安吗?”

    皇上讪讪一笑:“正是如此。”

    任谁想来都知道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玩笑般的理由就扣押一名手握重兵的当朝驸马,然而皇上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在萧思君听来,他这般言语就好似在表示他与岳邦媛之间的兄妹情深足以包容这等无君无臣的玩笑,但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却又处处针对陈宁。

    他如今如此惺惺作态,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则是他对岳邦媛的喜爱已到了病态,因而将陈宁这个拥有岳邦媛的男人视作仇敌;二则是皇上慑于豫王府的实力,不敢当面与岳邦媛闹翻,但他却从陈宁下手,逐步剪除豫王府的羽翼。

    无论怎么想,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都更大一些,但萧思君总觉得这位皇上刚刚的话语中处处透出他对岳邦媛的执着,似乎又真是和第一种可能性不谋而合。

    这时皇上又道:“正好众卿正在商议关于野清的处置问题,皇妹也来听听如何?”

    岳邦媛听了,将身子一晃,支颐歪首,嘴角含着一丝冷冽的笑容,道:“好啊,正好臣妹也想听听呢。”

    皇上大笑了两声,提高音量道:“好,难得圣平对朝政感兴趣。诸位爱卿,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吧,莫要扫了圣平的兴致。”

    台下众臣齐声道:“是!”话音刚落,一个看来年逾五十的大臣便走了出来,大声道:“启奏陛下、郡主,老臣翰林学士郭若,有话要说。”

    皇上大声道:“准了。”郭若又看向岳邦媛,岳邦媛并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郭若这才躬身施礼:“谢陛下、郡主。”

    然后他直起身子道:“上轻车都尉陈宁,领镇夷将军差遣,蒙受皇恩,得以总领北方兵马。然陈宁不念君恩,不顾皇诏。其兵马与辽国使臣对峙,然其抗旨不尊,目无天子。君令其不可击而击之,君命其不可战而与战,伤我兵士,耗我国力,更阻我朝与异邦之交好。此实为无君臣之德、无上下之礼,若不严惩,朝纲何振?”

    这话说完,朝中一时间鸦雀无声,等了许久,皇上才出言问了一句:“那依爱卿所言,该如何严惩?”

    听到这个问题,郭若反而语塞起来,支支吾吾道:“这……”

    萧思君看他眼光频频瞟向岳邦媛,知道他是害怕岳邦媛事后报复。然而他毕竟是个官场老手,论起给皇上把脉,朝中没几人能出其之右。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皇上就是要他当着圣平郡主的面对陈宁落井下石,于是赶紧道:“老臣以为,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