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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一六章:梨花染赤血,逍遥生五行(2)

    萧思君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一时间没有答话。

    那灰衣人看见了躺在石床上的池墨茵,问道:“这姑娘受伤了?”

    萧思君想起要替池墨茵治伤来,赶紧又准备将刀创药倒出来。

    那灰衣人突然道:“你直接用那个刀创药,她这么重的伤一定会留疤的,而且如果在这冰天雪地发起烧来就更麻烦了。”

    说着走到一边,取出几株草药,又寻出个瓷碗来,将之放进去捣碎,然后交给萧思君:“你把这个敷在她伤口上,待明日有了愈合的迹象,你再用刀创药。”

    萧思君木然地点了点头,将他送来的药草敷在池墨茵的伤口上。这时候他心里慌乱,全然没考虑就相信了那个灰衣人。

    他撕下一截袍摆,帮池墨茵包扎好伤口,又将大氅盖在她身上当做被子,这才松了口气。

    一切停当后,他迈步走到火堆前,对那灰衣人作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灰衣人道:“人是你带来的,药也是你上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思君道:“即便如此,也要感谢前辈施以援手,也要感谢前辈让我们使用贵宝地。”

    那灰衣人忽而笑道:“这也是我从别人那要来的地方,你们伤好之前就尽管住着好了。”

    萧思君点点头,也在火堆边坐了下来,与那灰衣人攀谈起来。

    那灰衣人却是惜字如金,不愿与萧思君多说,最终萧思君只知道他是长居这山洞之中,今日下山采买些必需品,却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到。

    到第二天时,萧思君见池墨茵肩头伤口已经止血,便给她上了刀创药。一直到当天午时,池墨茵才悠悠醒来,叫嚷着要喝水。

    萧思君赶紧拿来水囊,待池墨茵喝完,看见水囊里水已然不多,好在他们是在雪山中,他出外铲下些雪来灌入水囊,回洞中在篝火旁烤化。

    池墨茵这才问起二人现在的所在,于是萧思君将昨日她晕倒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起将她衣服撕破为她上药的事情时,池墨茵脸色立刻红了起来,眯着眼睛问萧思君:“你看到什么了?”

    萧思君怔怔地看着池墨茵道:“伤口啊。”

    池墨茵问:“没别的了?”

    萧思君道:“当然没了。”

    池墨茵这才松了口气,轻道:“那就好。”又躺下养伤。

    到当日下午快日落的时候,二人忽听到洞外传来脚步声,池墨茵抓起身边的细剑严阵以待,萧思君却道:“不必担心,是那位前辈回来了。”

    说话间那灰衣人已经走了进来,他看向正准备给他行礼的池墨茵,又发现了她手中的细剑,惊讶道:“哦?是流霞剑?”

    池墨茵一怔,问道:“前辈认得这剑。”

    灰衣人摘下斗笠放到一旁:“这剑天下闻名,谁不认得?”

    池墨茵点点头:“前辈一人隐居在这深山之中,定然是位世外高人,说不定前辈见到这剑的时候,它还在本宫爷爷手中。”

    灰衣人掸去身上的雪花道:“我可不会武功,算不得什么世外高人,更别说还见过名满天下的池老宫主了。我不过是听过他的名声罢了。”

    池墨茵和萧思君同时一惊:“前辈不会武功?”

    那灰衣人反而疑惑道:“难道我告诉过你们我会武功吗?”

    二人都摇了摇头,他们只是觉得在这种地方隐居的,应当是位退隐江湖的顶尖高手,然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将一般说书人口中的故事带入此情此景中罢了。

    池墨茵笑着叹一口气,对灰衣人行礼:“不管怎么说,本宫还是要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灰衣人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夫君。”说着指了指萧思君。

    他这话让二人都愣住了,萧思君稍一慌神,立刻摆手道:“不不,前辈误会了。”

    灰衣人道:“怎么,你们不是夫妻啊,我看你这么关心这姑娘,以为她是你新婚妻子呢。”

    萧思君道:“我二人是好朋友,她又为我受了伤,我当然要尽心救治。”

    池墨茵也跟着苦笑:“就是啊,本宫哪有这福气。”这话更说得萧思君无言以对了。

    灰衣人也笑了:“你们还真是有意思。小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他要真讨得你当媳妇,那是他的福气才是。”

    萧思君讪讪道:“前辈说的是,是晚辈没福气。”

    池墨茵长叹一声,却又牵动了伤口,复又躺下休息。

    灰衣人每日白天都不在洞中,只有萧思君一直在池墨茵身旁照顾,不觉过了五天,池墨茵的伤好了不少,基本行动也已无碍,于是便想出山洞去走走。萧思君替她准备好厚实衣服,提了佩剑也跟她一同出去。

    二人出来左右看看,池墨茵想先去其他两个山洞瞧瞧,萧思君想这毕竟是灰衣人的山洞,擅自闯入不太合适,但池墨茵却说那灰衣人也没告诉他们不能进去。萧思君争论不过池墨茵,于是只能跟在池墨茵身后进了山洞。

    二人先进了左侧的山洞,走不几步便感到热浪袭人,隐隐约约还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音。

    池墨茵好奇,继续向里走去,又走了不远见到一个转角,那转角另一侧透出赤红的光芒映在墙壁上,光芒忽明忽暗,还能看到一个人影在奋力挥着铁锤。

    二人转过转角,立时一股灼人面庞的气息袭来,在前面一片火光中看见灰衣人正在奋力抡锤打铁。

    灰衣人见二人来了,手下动作也不停,只道:“小姑娘能下地走路了?”

    池墨茵笑道:“多亏前辈照顾。前辈是在铸剑吗?”

    灰衣人哈哈一笑:“什么铸剑啊,虽然我偶尔也打几件兵器,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打些锅碗瓢勺,送到山下镇子去换些银子罢了。”

    二人向灰衣人走去,那灰衣人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仔细观看一遍,萧思君发现这间山中石室着实不小,就是几十人一同进来也能容下。池墨茵过去观看灰衣人打铁,灰衣人让她离得远些,小心被火焰灼伤了。

    萧思君则四处看看,见到石室中也摆了不少刀剑,看来也是出自灰衣人之手。他细细赏看这些刀剑,发现这些刀剑铸造手法一流,虽算不上是神兵利器,但也能归入平常第一等的宝剑宝刀之中,不禁心下暗暗赞叹。

    池墨茵忽然走到萧思君身后,拍了他的肩膀,萧思君回头时见池墨茵向上一指:“你看墙上!”

    萧思君抬头看去,见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字,但火光忽明忽暗使他一时看不清楚,只能眯起眼睛细看,等读过几句之后,发现上面刻的是《南华经》的节选,旁边还有注解,但那注解却与世间流传的大为不同。

    池墨茵指向《逍遥游》其中一句道:“你看这段,‘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旁边的注释是‘盖风起九万,六月不息者,非一鹏之力可成也。鹏身大而力强,故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威,然余势半载不绝,乃借天地之气也。因知力有所极,唯大道不衰’,这句看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对内功的注解?”

    萧思君心下也是一惊,池墨茵所说的的确不错,这里对于《南华经》的注解大部分都可以和道家内功相映衬,然而又不是他曾看过的任何一种武功注解,于是他又细细看下去。

    池墨茵也看得入了迷,不一会又拉着萧思君道:“你看这段,‘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这一段的注解也有些怪,是说‘重名者而知名,重实者而得实,尧以实而为天下之主,许由以宾而成鹩鼠之流,此可谓之贤乎?其言庖人不庖,尸祝不代之,倘天下人皆不越俎代庖,岂非守五谷而饿死邪?故天地万物,虚中有实,实中又虚,得实者可虚实相应,弃虚者亦必不可得实也。’这又讲的是招式虚实的内容了。”

    萧思君摇摇头:“不,这说得还是内功。”

    池墨茵眨眨眼问:“是吗?何以见得?”

    萧思君道:“你看后面还有一段注解,‘许由所言似道家无为,然实则非无为也。无为者,无不为也,盖天下诸人各司其职,世间贤士皆尽其能,此身之外,自可无为,然庖之不庖,安能不代之?故学天下之法,当一而专之,武学之道,贵专非多,然一专已极,当触类旁通,融万法而添一专,方为正道。’

    “从这一段可以看出,留字之人所在意的还是内功心法,他认为内功不能只学一种,却也不能贵多不贵精,应在一种心法练至大乘时广学其他心法,以求对自身内功进行补足。”

    池墨茵点点头:“似乎是有道理,但好像又和一般的武学原理不同。”

    萧思君道:“的确,寻常人练武,师傅都要告诉他专精一门,方有所成,若是贪多则必无所得。但此人却是反其道而行,他要苦练一门之余,还要博采众长。此人性情颇有些怪异,世人读《逍遥游》皆赞许由不贪虚名,高风亮节,他却斥责许由一叶障目,不见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