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不会拥有朋友
器德双手撑在脸上，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桌上对坐着的两人。乔安盯着女孩，还在心想自己到底认不认识她，而女孩也只呆呆地望着乔安，时不时端起茶来喝，眼睛看向四周，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内一片沉默，器德终于忍不住突然伸手去揪乔安的耳朵。
“臭小子！在外面惹祸了想不认账？什么时候的事？！”器德也许真的带了几分怒气在里面。
“呃……嘶……疼…我真的不认识她，师父！”乔安一边拧着脸一边艰难地回答。
女孩听罢，双眼低垂了下来，轻叹一口气，肩膀也耸了下去，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器德见到女孩的样子，拧地更用力了。
“你就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还想狡辩？那好，你要是这么想成为真正的男人，就从对他人负责开始！明天就给我去准备婚礼……”
“没关系的，器德女士，他大抵是真的不认识我……”
乔安和器德都停了下来，用着相同的表情看着女孩。
“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体质的事？今天就说清楚了。”器德立马恢复了平日的神情，端起茶吹了吹，乔安无奈地看着器德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乔安先生，您还记得我吗？”女孩说着，拿出了一颗沾着铁锈的王国的银币，摆在了桌子上。乔安拿起硬币端详了起来，但还是想不起这名女孩究竟是谁。
“嗯……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八年前，在西塔巷里，您曾经给了我食物，救了我的性命……您还记得么？”
乔安的思绪被拉回了八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只看到了一名满脸污垢，头发脏乱地自己甚至分不清性别的女孩子，而器德也隐约想起了当时乔安慌忙为女孩获取食物的情形。
“你…你！是那时的……”乔安终于想起了那时的女孩，心里只觉得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器德也惊讶地看着女孩。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毕竟当时……你看起来变了很多，真的变了很多。”乔安笑了起来，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哀伤。
“是吧！？你看！你看！”
女孩突然跳了起来，转着圈为乔安展示着学院的制服，方才的冷静害羞已然消失，为兴奋取而代之。
“你看！”女孩指了指胸前的铸刻有古通行语的金色三角徽章，期待着乔安的回应，而乔安知道那是学院内预定教授的勋章，等到她成年，便可以立马参加学院内的教授评定，通过以后便可以在王立学院内成为一名真正的学者，拥有着大量的资源，以及数不尽的仰慕。乔安惊讶于眼前女孩的成就，很多才人直到晚年才成为了教授，最年轻的，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有当时二十岁的巴德尔教授。
女孩又掏出了一根细针，在器德看来与普通的银针无异，乔安却挣大了眼睛。
“那……难不成就是学院去年研制出来的药用针？我听说这种针能够进入血管而不造成大出血，几乎是无痛的状态下就可以将特制药物送进体内……比仅仅是吃下去效果要好的多！”
女孩兴奋地跑到乔安旁边坐下，随后又拿出了各种在器德眼里玩具一般的小物品，和乔安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器德实在有些看不下两人的样子，而且心想再这样下去她如何知道乔安体质的问题也无法知晓答案了，于是上前拨开两人，乔安和女孩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几乎是粘到了一起，感到许些尴尬。
“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给你们办婚礼了，就先放下你们学院的那些头疼玩具，先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乔安的体质。”器德扶了一下额头，终于坐了下来。女孩有些失望，想着还有更多的器具和知识没有和眼前同为学院学生的乔安分享。
“嗯……我只是听说，副院长很久都没有在人们眼前现身，只整天带着一个孩子在学院内教导，我…便有些嫉妒…后来，偶尔会在学院的图书馆中见到一名男子，就是现在的乔安先生。彼时他正在打扫图书馆，我也正在寻找捏尔的《魔力归属》，只是当时被放得很高，我够不着架子，便想使用魔力取下来，之后便怎么也用不出来，我以为是我失去了魔力或是被人下咒了，但也只有身后默默打扫的乔安先生……其实，乔安先生您在西德教官训练您时，我很多时候都有偷偷躲着，想使用魔力攻击您，但是您也看到了……”
“就这样而已？”器德有些不信任，女孩察觉到了器德的眼光，推了推她大大的眼镜。“嗯……”
“那你今天过来，只是想说这个？”
“也并不是，乔安先生您的的体质，我在任何一本书中都从未见过，所以……”
“想利用他研究？”
女孩一时说不出话，支吾了一会。
“呃…算是吧，但是……”
器德抬起手便让她住嘴，有些凶狠地看着女孩。
“你那颗徽章，如此年轻就能够取得，好好学下去，成为教授就好了，唯独乔安的事，你既无法从中取得好处，也不能插手。”
乔安看了看器德，心里有许些不快，但也不得不心底认同器德。
“小姐…呃，你叫什么名字？”乔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询问女孩的名字。
“灵。”
“好吧，灵小姐，我们两个月后就不会继续待在王城了，我们要外出办事，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较好。”
“可是！”灵双手猛地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捏尔关于魔力的学说并不完整，甚至算不上一个体系！如果能找出魔力在您身上消失了的原因，我们便能补充这个学说，让它更为完整，您也想知道您的体质其中的原因吧？！只要您愿意和我进行实验，我就可以在评定上拿出像样的成绩，这样您就可以为整个学院真正地做出贡献……”
“闭嘴！”器德抬高了声音，吓得女孩蔫了嘴巴，呆呆地望着器德。器德没有料到她甚至都没有尝试去伪装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真讨厌你们这群学者。乔安救过你的性命，如今你却想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实验是什么样子的？要是真按你的方式来，乔安最后还能剩下一根手指都算是幸运的！”
“可是不那样的话，您觉得乔安先生能对学院有何贡献呢！？他只是特殊于没有魔力而已，况且别人一接近他，魔力就消失了，虽然王城已经限制了魔力，但他仍然会被视为异类！这样的人您觉得在学院中会有所成就，在王城内能活得长久么？！与其让他不明不白地栽在别人的手上，还不如让我们学院加以研究，这样他必定能成就自己，也让后人享了他的福！让全世界正在逐渐流逝的魔力有个原因，让人类能够知晓抗衡仍然强大的法物的关键，不必再让成千上万的讨伐军人牺牲，更有效地应对我们尚未确定的未来！”
灵的声音更大，全然不顾眼前乔安失落的样子，器德看向乔安，只见他低着头，又是一副悲伤模样，乔安本就不喜言语，而如今的他却让器德感觉更为安静。
“器德女士，你很明白他今后的生存会有多么困难吧？！他甚至都不会拥有朋友！王城内不会有人喜欢这般诡异的人！请你不要这么自私，再这样埋没他！”
器德怒视着灵，没有说话，灵只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异常，呼吸困难，身上好似有千万只昆虫啃食着自己，随之而来的便是房间内的震动，放在架子上的玻璃杯也突然凭空破碎，灵方才放在桌子上的器具也摔落了下去。灵不敢说话，只等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灵小姐，请您离开。”魔力已退，虽然语气出奇地平静，但器德仍然怒视着灵。
“呃……”灵只发出了一声咕哝，捡起了她掉落在地上的器具，赶紧跑了出去。器德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够使用魔力，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低着头看着乔安。
乔安完全没有在意刚刚发生的事，仍然是脑袋低垂，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不要听信她的话……”器德俯下身来，双手搭在了乔安的肩膀上。乔安沉默着，器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街上的秩序官感觉到了方才器德恐怖的魔力，便进了器德的大宅向她盘问，器德也只能暂时去向秩序官解释。
乔安看着自己的双手，其实他把灵的每字每句都听了进去。身后的器德仍在与秩序官舌战，只留下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本能地回想着母亲去世前的模样。
虽然乘坐铁驹而后一路骑马，器德和乔安仍然花费了五天抵达了王城的下城区。
一直以来，乔安对下城区都抱有许些可怕的幻想，认为下城区充斥着人类世界最肮脏的情景。但如今映入他眼帘的景色，却让他暗自惊讶，因为这里和中城区比起来，却是没有很大的区别，不过中城的情景并没有那么美好就是了。秩序官的身形也没有在这个地方缺席，乔安能观察得到他们的表情相比中城区更加严肃，时刻紧盯着来往工人们的一举一动，十步一盘查。
行人们大多都是为城墙修补、加筑而时刻在街道上往返的工人。工人的数量之多，就好像身处下城，想要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就只能前往城墙工作一般。虽然街道的景色与中城的差别并不是巨大，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僵硬，好似心如死灰，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每次在铁驹站中遇到等待自己工作结束的妻子与孩子，脸上却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从铁驹中走下的也不乏女人工人，王城的城墙上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如宴会中颜色繁多的礼服，也不会出现下城家庭中经常会丈夫对妻子大打出手的类似的情形，因为王城城墙上的女工人不比男人虚弱，只会更加强壮，就连在城墙上监管着工人们的监工，很多时候在她们与其他人发生争执，动起手来时，也分不清到底会是哪方获胜。她们从铁驹中蜂拥而下，很少见到有家人或者爱人在迎接她们，有些女工人席地而坐，流着方才在铁驹中被拥挤出的汗水，抖着她们的麻布背心解闷，而她们中更有直接解开背心，袒胸露乳，用衣服扇着，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乔安转过了头去，不知自己是否是因为出于对她们的尊重，还是因为自己害羞，脸色泛红。
“你都带了些什么出来？我看你的身上叮当作响，你莫不是把整个王城的武器库都搬了来了。”器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脸红未退的乔安。
“嗯，除了这柄您在中城特邀人制作的双手剑之外……”
乔安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制作精良的刺剑剑柄。这把剑柄的做工精致，护手处纹着王城骑士的玫瑰图案，把手则用着细致舒适的黑色皮革包裹，在外形上确实有着王城骑士们的感觉。乔安按了一下伸伸手指便可以触碰到的机关，剑身便瞬间从剑柄内伸了出来，中间的力量甚至可以贯穿一名健壮的王城城墙工人。
器德伸手，乔安便懂了意思，把刺剑交过去给器德。器德拿在手上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
“王城骑士的花哨玩意儿么？”器德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剑身中的连接处，用手指碰了碰，随后又掰了掰剑身，连接处没有丝毫晃动。
“嗯……为了能够伸缩自如，中间的铁料肯定被削去了不少，虽说能够刺穿肉体，你看这中间的连接处，仅仅只是用铁片在固定着，如果遇到了比肉体更为坚固的东西，比如说铠甲……我都不会说像劳尔整天穿着的那般上好铠甲了，仅仅是秩序官们身着的护甲……”器德说着把刺剑交还给了乔安。
“……肯定也是一碰就碎了，你可别在这王城骑士的改造物上予以过多信任，这把剑就如同他们一般，空有其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掉。不过，你这是哪里来的王城骑士造物？”
“呃……他们其实有摆在街上卖……”
器德扶了扶额头，苦笑了一声。王城骑士竟然已经沦落到要把他们的特制品在街上随意贩卖的地步了，他们王城骑士果真如自己所想，成为花架子了。
“花了多少钱？”器德突然警觉起来，抱着手盯着乔安。
“呃…这把剑和铁铳……一共两百…呃…银币……”乔安支支吾吾，低着头不敢看器德，一脸尴尬的表情。
“两百？！”器德下意识地伸手去揪着乔安的耳朵，让他直求饶，乔安比器德高了许些，但却把他揪下到自己胸前。
“你……我的钱可不是用来花在这种花哨物品上的！两百银币可不少啊你个臭小子！你去城墙工作还都得还我一辈子！这下你可不准离开我，赡养我一生了！”
“呃……嘶……可是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啊师父！”乔安急忙地回答。
器德瞬间变了表情，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暗自微笑了起来，又回到了之前生气的脸庞。
站内的秩序官见到器德两人的样子，急忙赶了过来。
“王城秩序官！你们二人赶紧停手！”秩序官以为两人打了起来，便跑边大吼着向他们二人跑来，身上松散的黑色护甲也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奇怪的响声。器德见状连忙收手，只留乔安捂着耳朵，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们二人是怎么回事？铁驹站内不允许暴力发生！”秩序官表情严肃，狠狠地看着器德，随后又看了看她旁边捂着耳朵狰狞着脸的男子。
“呃……抱歉，长官，我只是在教训这名不成器的孩子。”器德假笑着和秩序官解释道。
“教训孩子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女士，而且……”秩序官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严肃也转瞬而逝。
“不对…你…您是器德女士吧？”
器德没有料到下城区也有人会认识她，暗自决定外出返回后找巴德尔用学院那些她从来不认识的奇怪药把脸上的伤疤抹了去了，因为她觉得肯定是这道伤疤将自己的身份频频暴露，而事实也的却如此。
“唉……”器德叹了口气，已不想再为自己的身份狡辩“是我……”
“您为何会赶到下城区来？而且您身边这位是？”
“他是我的弟子。”
“弟子？弟子是个啥？”
器德感觉自己应该说学生，以免得这名秩序官无尽的好奇发问。
“就是和学院的学生一样的人。”
“噢……”秩序官表情呆滞，并没有听明白器德的解释，但也在尽力假装自己已经听懂。
“那您为何出现在下城区？身为秩序官，这种问题并不是出于我本人的好奇，而是出于我的责任，像您这样的人即使只是到下城区来玩耍，我也是要过问的。”秩序官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我们要出城。”
“出城？我不知道器德女士您在中城区待了多久，但是最近王城出城是需要经过许可，获得文件才可以出城的，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随意进出。”
“为什么？”器德知道她会遇到这种麻烦，心中很是不快，但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器德女士，如果我知道，我也会告诉您，但您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名在站内巡逻的秩序官，并没有重要到可以知晓其中缘由。”秩序官遗憾地说道，心中也为这位偶像感到不平。
“不过……”他话锋一转“以您的名望，倒是可以去下城的总理那边求情，虽然获得出城文件的过程非常困难，但如果是您，说不定随口一提，他就会立马给您批准，您就可以出城去了。”
“好吧，总理会在哪里？”
秩序官指了一指中城区一座巨大建筑的方向，那栋建筑如同教堂，塔身形尖细，塔顶摆着一座巨大时钟，时钟之上便是一座偌大的铜制敲钟，时不时会发出沉闷的钟声，渡鸦也在上徘徊，而又被钟声吓走。塔的高度在低矮建筑群所覆盖的下城区中独树一帜，如同在一片黑云中耸立起来的巨大石碑，在象征着它在这座城区中的恒古统治。
“在下城区的政府工作区内……”
秩序官为器德解释了其中的路程，听得器德以为自己是在和眼前的这名男人玩猜谜的游戏，前往这座高塔的路线复杂异常，但乔安却暗自都记了下来。
“好的，感谢您，我们这便出发。”器德听得疲劳，还没等秩序官说完，便匆匆打断他转身就示意乔安动身。
“等等！器德女士，您身边的这名男子是……？”秩序官感到了有许些不适，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这种不适感，浑身使不上劲，却又感觉有些轻松，而这名男子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自己一眼，自顾自地摆弄着王城骑士的铁铳。秩序官方才也在小心注意他，但实在没有找出任何由他造成的所有不适的理由。
“我的弟子。”器德言毕转身便走，秩序官也没有多问。但他却不知道刚刚那股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之后他心中有了些想法，或许是担心，他运气魔力，把一旁小贩摆放水果的架子支撑架都震破了，水果洒落在地上，小贩以为秩序官发了疯，起身慌忙逃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魔力并没有消失，但刚刚的感觉自己的确从未感受到过，疑惑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秩序官队长很快便赶了过来，把他拉到一处没有行人的地方，愤怒地呵斥起他来，也许比起刚刚诡异的气氛，如今他明天的工作能不能够保得住，对他来说更重要。
“臭小子！在外面惹祸了想不认账？什么时候的事？！”器德也许真的带了几分怒气在里面。
“呃……嘶……疼…我真的不认识她，师父！”乔安一边拧着脸一边艰难地回答。
女孩听罢，双眼低垂了下来，轻叹一口气，肩膀也耸了下去，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器德见到女孩的样子，拧地更用力了。
“你就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还想狡辩？那好，你要是这么想成为真正的男人，就从对他人负责开始！明天就给我去准备婚礼……”
“没关系的，器德女士，他大抵是真的不认识我……”
乔安和器德都停了下来，用着相同的表情看着女孩。
“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体质的事？今天就说清楚了。”器德立马恢复了平日的神情，端起茶吹了吹，乔安无奈地看着器德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乔安先生，您还记得我吗？”女孩说着，拿出了一颗沾着铁锈的王国的银币，摆在了桌子上。乔安拿起硬币端详了起来，但还是想不起这名女孩究竟是谁。
“嗯……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八年前，在西塔巷里，您曾经给了我食物，救了我的性命……您还记得么？”
乔安的思绪被拉回了八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只看到了一名满脸污垢，头发脏乱地自己甚至分不清性别的女孩子，而器德也隐约想起了当时乔安慌忙为女孩获取食物的情形。
“你…你！是那时的……”乔安终于想起了那时的女孩，心里只觉得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器德也惊讶地看着女孩。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毕竟当时……你看起来变了很多，真的变了很多。”乔安笑了起来，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哀伤。
“是吧！？你看！你看！”
女孩突然跳了起来，转着圈为乔安展示着学院的制服，方才的冷静害羞已然消失，为兴奋取而代之。
“你看！”女孩指了指胸前的铸刻有古通行语的金色三角徽章，期待着乔安的回应，而乔安知道那是学院内预定教授的勋章，等到她成年，便可以立马参加学院内的教授评定，通过以后便可以在王立学院内成为一名真正的学者，拥有着大量的资源，以及数不尽的仰慕。乔安惊讶于眼前女孩的成就，很多才人直到晚年才成为了教授，最年轻的，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有当时二十岁的巴德尔教授。
女孩又掏出了一根细针，在器德看来与普通的银针无异，乔安却挣大了眼睛。
“那……难不成就是学院去年研制出来的药用针？我听说这种针能够进入血管而不造成大出血，几乎是无痛的状态下就可以将特制药物送进体内……比仅仅是吃下去效果要好的多！”
女孩兴奋地跑到乔安旁边坐下，随后又拿出了各种在器德眼里玩具一般的小物品，和乔安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器德实在有些看不下两人的样子，而且心想再这样下去她如何知道乔安体质的问题也无法知晓答案了，于是上前拨开两人，乔安和女孩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几乎是粘到了一起，感到许些尴尬。
“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给你们办婚礼了，就先放下你们学院的那些头疼玩具，先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乔安的体质。”器德扶了一下额头，终于坐了下来。女孩有些失望，想着还有更多的器具和知识没有和眼前同为学院学生的乔安分享。
“嗯……我只是听说，副院长很久都没有在人们眼前现身，只整天带着一个孩子在学院内教导，我…便有些嫉妒…后来，偶尔会在学院的图书馆中见到一名男子，就是现在的乔安先生。彼时他正在打扫图书馆，我也正在寻找捏尔的《魔力归属》，只是当时被放得很高，我够不着架子，便想使用魔力取下来，之后便怎么也用不出来，我以为是我失去了魔力或是被人下咒了，但也只有身后默默打扫的乔安先生……其实，乔安先生您在西德教官训练您时，我很多时候都有偷偷躲着，想使用魔力攻击您，但是您也看到了……”
“就这样而已？”器德有些不信任，女孩察觉到了器德的眼光，推了推她大大的眼镜。“嗯……”
“那你今天过来，只是想说这个？”
“也并不是，乔安先生您的的体质，我在任何一本书中都从未见过，所以……”
“想利用他研究？”
女孩一时说不出话，支吾了一会。
“呃…算是吧，但是……”
器德抬起手便让她住嘴，有些凶狠地看着女孩。
“你那颗徽章，如此年轻就能够取得，好好学下去，成为教授就好了，唯独乔安的事，你既无法从中取得好处，也不能插手。”
乔安看了看器德，心里有许些不快，但也不得不心底认同器德。
“小姐…呃，你叫什么名字？”乔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询问女孩的名字。
“灵。”
“好吧，灵小姐，我们两个月后就不会继续待在王城了，我们要外出办事，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较好。”
“可是！”灵双手猛地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捏尔关于魔力的学说并不完整，甚至算不上一个体系！如果能找出魔力在您身上消失了的原因，我们便能补充这个学说，让它更为完整，您也想知道您的体质其中的原因吧？！只要您愿意和我进行实验，我就可以在评定上拿出像样的成绩，这样您就可以为整个学院真正地做出贡献……”
“闭嘴！”器德抬高了声音，吓得女孩蔫了嘴巴，呆呆地望着器德。器德没有料到她甚至都没有尝试去伪装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真讨厌你们这群学者。乔安救过你的性命，如今你却想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实验是什么样子的？要是真按你的方式来，乔安最后还能剩下一根手指都算是幸运的！”
“可是不那样的话，您觉得乔安先生能对学院有何贡献呢！？他只是特殊于没有魔力而已，况且别人一接近他，魔力就消失了，虽然王城已经限制了魔力，但他仍然会被视为异类！这样的人您觉得在学院中会有所成就，在王城内能活得长久么？！与其让他不明不白地栽在别人的手上，还不如让我们学院加以研究，这样他必定能成就自己，也让后人享了他的福！让全世界正在逐渐流逝的魔力有个原因，让人类能够知晓抗衡仍然强大的法物的关键，不必再让成千上万的讨伐军人牺牲，更有效地应对我们尚未确定的未来！”
灵的声音更大，全然不顾眼前乔安失落的样子，器德看向乔安，只见他低着头，又是一副悲伤模样，乔安本就不喜言语，而如今的他却让器德感觉更为安静。
“器德女士，你很明白他今后的生存会有多么困难吧？！他甚至都不会拥有朋友！王城内不会有人喜欢这般诡异的人！请你不要这么自私，再这样埋没他！”
器德怒视着灵，没有说话，灵只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异常，呼吸困难，身上好似有千万只昆虫啃食着自己，随之而来的便是房间内的震动，放在架子上的玻璃杯也突然凭空破碎，灵方才放在桌子上的器具也摔落了下去。灵不敢说话，只等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灵小姐，请您离开。”魔力已退，虽然语气出奇地平静，但器德仍然怒视着灵。
“呃……”灵只发出了一声咕哝，捡起了她掉落在地上的器具，赶紧跑了出去。器德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够使用魔力，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低着头看着乔安。
乔安完全没有在意刚刚发生的事，仍然是脑袋低垂，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不要听信她的话……”器德俯下身来，双手搭在了乔安的肩膀上。乔安沉默着，器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街上的秩序官感觉到了方才器德恐怖的魔力，便进了器德的大宅向她盘问，器德也只能暂时去向秩序官解释。
乔安看着自己的双手，其实他把灵的每字每句都听了进去。身后的器德仍在与秩序官舌战，只留下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本能地回想着母亲去世前的模样。
虽然乘坐铁驹而后一路骑马，器德和乔安仍然花费了五天抵达了王城的下城区。
一直以来，乔安对下城区都抱有许些可怕的幻想，认为下城区充斥着人类世界最肮脏的情景。但如今映入他眼帘的景色，却让他暗自惊讶，因为这里和中城区比起来，却是没有很大的区别，不过中城的情景并没有那么美好就是了。秩序官的身形也没有在这个地方缺席，乔安能观察得到他们的表情相比中城区更加严肃，时刻紧盯着来往工人们的一举一动，十步一盘查。
行人们大多都是为城墙修补、加筑而时刻在街道上往返的工人。工人的数量之多，就好像身处下城，想要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就只能前往城墙工作一般。虽然街道的景色与中城的差别并不是巨大，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僵硬，好似心如死灰，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每次在铁驹站中遇到等待自己工作结束的妻子与孩子，脸上却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从铁驹中走下的也不乏女人工人，王城的城墙上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如宴会中颜色繁多的礼服，也不会出现下城家庭中经常会丈夫对妻子大打出手的类似的情形，因为王城城墙上的女工人不比男人虚弱，只会更加强壮，就连在城墙上监管着工人们的监工，很多时候在她们与其他人发生争执，动起手来时，也分不清到底会是哪方获胜。她们从铁驹中蜂拥而下，很少见到有家人或者爱人在迎接她们，有些女工人席地而坐，流着方才在铁驹中被拥挤出的汗水，抖着她们的麻布背心解闷，而她们中更有直接解开背心，袒胸露乳，用衣服扇着，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乔安转过了头去，不知自己是否是因为出于对她们的尊重，还是因为自己害羞，脸色泛红。
“你都带了些什么出来？我看你的身上叮当作响，你莫不是把整个王城的武器库都搬了来了。”器德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脸红未退的乔安。
“嗯，除了这柄您在中城特邀人制作的双手剑之外……”
乔安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制作精良的刺剑剑柄。这把剑柄的做工精致，护手处纹着王城骑士的玫瑰图案，把手则用着细致舒适的黑色皮革包裹，在外形上确实有着王城骑士们的感觉。乔安按了一下伸伸手指便可以触碰到的机关，剑身便瞬间从剑柄内伸了出来，中间的力量甚至可以贯穿一名健壮的王城城墙工人。
器德伸手，乔安便懂了意思，把刺剑交过去给器德。器德拿在手上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
“王城骑士的花哨玩意儿么？”器德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剑身中的连接处，用手指碰了碰，随后又掰了掰剑身，连接处没有丝毫晃动。
“嗯……为了能够伸缩自如，中间的铁料肯定被削去了不少，虽说能够刺穿肉体，你看这中间的连接处，仅仅只是用铁片在固定着，如果遇到了比肉体更为坚固的东西，比如说铠甲……我都不会说像劳尔整天穿着的那般上好铠甲了，仅仅是秩序官们身着的护甲……”器德说着把刺剑交还给了乔安。
“……肯定也是一碰就碎了，你可别在这王城骑士的改造物上予以过多信任，这把剑就如同他们一般，空有其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掉。不过，你这是哪里来的王城骑士造物？”
“呃……他们其实有摆在街上卖……”
器德扶了扶额头，苦笑了一声。王城骑士竟然已经沦落到要把他们的特制品在街上随意贩卖的地步了，他们王城骑士果真如自己所想，成为花架子了。
“花了多少钱？”器德突然警觉起来，抱着手盯着乔安。
“呃…这把剑和铁铳……一共两百…呃…银币……”乔安支支吾吾，低着头不敢看器德，一脸尴尬的表情。
“两百？！”器德下意识地伸手去揪着乔安的耳朵，让他直求饶，乔安比器德高了许些，但却把他揪下到自己胸前。
“你……我的钱可不是用来花在这种花哨物品上的！两百银币可不少啊你个臭小子！你去城墙工作还都得还我一辈子！这下你可不准离开我，赡养我一生了！”
“呃……嘶……可是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啊师父！”乔安急忙地回答。
器德瞬间变了表情，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暗自微笑了起来，又回到了之前生气的脸庞。
站内的秩序官见到器德两人的样子，急忙赶了过来。
“王城秩序官！你们二人赶紧停手！”秩序官以为两人打了起来，便跑边大吼着向他们二人跑来，身上松散的黑色护甲也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奇怪的响声。器德见状连忙收手，只留乔安捂着耳朵，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们二人是怎么回事？铁驹站内不允许暴力发生！”秩序官表情严肃，狠狠地看着器德，随后又看了看她旁边捂着耳朵狰狞着脸的男子。
“呃……抱歉，长官，我只是在教训这名不成器的孩子。”器德假笑着和秩序官解释道。
“教训孩子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女士，而且……”秩序官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严肃也转瞬而逝。
“不对…你…您是器德女士吧？”
器德没有料到下城区也有人会认识她，暗自决定外出返回后找巴德尔用学院那些她从来不认识的奇怪药把脸上的伤疤抹了去了，因为她觉得肯定是这道伤疤将自己的身份频频暴露，而事实也的却如此。
“唉……”器德叹了口气，已不想再为自己的身份狡辩“是我……”
“您为何会赶到下城区来？而且您身边这位是？”
“他是我的弟子。”
“弟子？弟子是个啥？”
器德感觉自己应该说学生，以免得这名秩序官无尽的好奇发问。
“就是和学院的学生一样的人。”
“噢……”秩序官表情呆滞，并没有听明白器德的解释，但也在尽力假装自己已经听懂。
“那您为何出现在下城区？身为秩序官，这种问题并不是出于我本人的好奇，而是出于我的责任，像您这样的人即使只是到下城区来玩耍，我也是要过问的。”秩序官表情又恢复了严肃。
“我们要出城。”
“出城？我不知道器德女士您在中城区待了多久，但是最近王城出城是需要经过许可，获得文件才可以出城的，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随意进出。”
“为什么？”器德知道她会遇到这种麻烦，心中很是不快，但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器德女士，如果我知道，我也会告诉您，但您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名在站内巡逻的秩序官，并没有重要到可以知晓其中缘由。”秩序官遗憾地说道，心中也为这位偶像感到不平。
“不过……”他话锋一转“以您的名望，倒是可以去下城的总理那边求情，虽然获得出城文件的过程非常困难，但如果是您，说不定随口一提，他就会立马给您批准，您就可以出城去了。”
“好吧，总理会在哪里？”
秩序官指了一指中城区一座巨大建筑的方向，那栋建筑如同教堂，塔身形尖细，塔顶摆着一座巨大时钟，时钟之上便是一座偌大的铜制敲钟，时不时会发出沉闷的钟声，渡鸦也在上徘徊，而又被钟声吓走。塔的高度在低矮建筑群所覆盖的下城区中独树一帜，如同在一片黑云中耸立起来的巨大石碑，在象征着它在这座城区中的恒古统治。
“在下城区的政府工作区内……”
秩序官为器德解释了其中的路程，听得器德以为自己是在和眼前的这名男人玩猜谜的游戏，前往这座高塔的路线复杂异常，但乔安却暗自都记了下来。
“好的，感谢您，我们这便出发。”器德听得疲劳，还没等秩序官说完，便匆匆打断他转身就示意乔安动身。
“等等！器德女士，您身边的这名男子是……？”秩序官感到了有许些不适，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这种不适感，浑身使不上劲，却又感觉有些轻松，而这名男子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自己一眼，自顾自地摆弄着王城骑士的铁铳。秩序官方才也在小心注意他，但实在没有找出任何由他造成的所有不适的理由。
“我的弟子。”器德言毕转身便走，秩序官也没有多问。但他却不知道刚刚那股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之后他心中有了些想法，或许是担心，他运气魔力，把一旁小贩摆放水果的架子支撑架都震破了，水果洒落在地上，小贩以为秩序官发了疯，起身慌忙逃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魔力并没有消失，但刚刚的感觉自己的确从未感受到过，疑惑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秩序官队长很快便赶了过来，把他拉到一处没有行人的地方，愤怒地呵斥起他来，也许比起刚刚诡异的气氛，如今他明天的工作能不能够保得住，对他来说更重要。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