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林中声
器德和乔安只最后还是吃上了坚硬的肉干，他们努力地嚼动，偶尔会蘸着烧开了的水入口。器德虽然狩猎来了一头袖珍小野猪，但对胃口不大的两人来说绰绰有余，只是眼前大口吞食的灵让两人毫无插手的余地。灵看起来饿了很久，乔安估摸着她自从偷摸出王城后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也估计她不会狩猎，她带来的马匹也在全力地和其他两匹争着青草，尽管周围有着吃不完的草料。
“灵小姐，你那巨大的背包里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装么？”器德一边嚼着难吃的肉干，一边惊诧于眼前的惨相。灵虽然身材小巧，但器德感觉她的肚子却是个无底洞，野猪已经被啃完了一半，但还是不见灵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一边点着头回应器德，一边疯狂吞噬着眼前的肉食。器德发现灵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
乔安无奈，看着眼前的灵，深吸了一口气，他带出来的香料完美地融入了深林野猪肥美的肉中，香气钻入了乔安的鼻中，刺激着他的大脑，但乔安也只能一边闻着烤肉的香味，一边闷头嚼着肉干，他想，这样大概也能算是吃到了肉了……器德倒是满不在意，她在军中吃过比肉干还要难吃的军粮，而且有时还没填饱肚子，就马上要起身前去战斗，而乔安此时甚至希望去舔一舔灵吃剩下的骨头，至少上面还沾有些许肉块。他刚刚说“灵小姐，您先请。”这句话时，并没有料到灵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料到灵会一把将烤野猪抓去，如八年前在巷子内一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乔安心存怨气，但还是用这女孩还在长身体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灵小姐，您为什么会出远门不带吃的？”乔安终于忍不住发问，灵终于把野猪吃了个干净，喘着粗气，拿来自己的水壶猛灌进嘴里，打了个嗝，才终于注意到了乔安幽怨的声音。
“呃…这个…我…我忘记了…”灵通红着脸，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把整头小猪都吃了个干净，并且没有留给器德和乔安分毫，低下了头看着别处，露出尴尬的表情。
“忘记了？你身为学者不知道人类不进食就会死？”器德对眼前的女孩展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心想在某种程度上，这女孩子也能算作傻子的一员了。
“呃…我…我只心想着赶紧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出来，偏偏是忘了带吃的，跟着你们的路上，我翻了很久包才发现我忘记带了，我又不会狩猎，又怕跟丢了你们，中间饿晕了一会儿……”
“饿晕了……”乔安发出轻叹，感觉灵并没有他想象的聪明。
“抱歉…我…好像都吃完了…”
乔安和器德心里感到深深的欣慰，这名女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有如魔物一般的食欲。
“没事，您才十六岁，还在长身体，多吃一些。”
“啊…我上个月就已经十七岁了哦，乔安先生您真是不懂得同女孩子交流。”灵微笑了起来。乔安抓了抓头，尴尬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进食，灵累得躺了下来，望着向四周延伸至永恒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全身放松，感到无比困意，眼皮有千斤重，这两天仅仅是跟着乔安两人便让她疲惫不堪，若不是听见了乔安发问的声音，她可能会就此酣然大睡，任谁都叫不醒她。
“那您的包里装着什么了？我听见你每走一步那包就发出了一堆铁器碰撞的东西，我猜肯定不是厨具吧？”乔安忍不住好奇，走到灵的背包旁边环视着这带用学院的织布机织出来的柔韧布袋，伸手想去打开，被灵的小手掌轻轻拍开。
“可不能乱动女孩子的东西哦，乔安先生。”
“抱歉…我只是好奇。”
“呵呵…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为您展示其中一个道具吧。”灵发出了风铃般悦耳的笑声，坐了起来，解开那袋大大的背包。
“肯定都是用来解剖我的弟子的器具吧？”器德表情冷漠地看着灵，嘴里叼着草，为刚刚自己没能将野猪入自己的口而抱不平。
“呃…不是那样的…”
“乔安，你可得小心点，说不定她一会儿就掏出了什么学院的奇怪东西，把你我二人打晕带走‘研究’了。”
“嘿嘿…其实是我自己弄出来的…”灵并没有理会器德的话中之意，为自己的造物骄傲了起来。她拿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铁球，带有着光滑的银色外壳，交给了乔安，乔安拿在手上左右端详，并没有看出这个铁球的特别之处，灵则笑了笑，从乔安手中拿过，使劲扔到了离三人稍远的空地上，铁球瞬间炸开，爆发出一阵浓厚的烟雾，器德见状立马起身，把手放在了刺剑的剑柄上对着灵，灵以为器德要来攻击自己，立马躲到了乔安的身后。
“呃…器德女士！器德小姐！别激动！那只是烟雾而已！遮人视线的烟雾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的！”灵胆怯地看着器德，她脸上的伤疤使她此时看起来凶恶万分，吓得灵频频发抖。
“唉…灵小姐，您好歹提前说一说…”乔安无奈地转头看着身后发抖的灵，劝着器德冷静下来。器德也只好暂时相信灵，又坐在了树旁，灵这才放开了乔安。
“呃…身上好难受，两天没洗过澡了…刚刚在那破草丛里被蚊虫叮咬…呃…身上刺挠死了，乔安先生，带我去刚刚你们接水的湖，我要好好洗净身子……”
“让师父带您去更合适吧？”
器德瞟了一眼灵，眼里满是不屑，乔安看了看两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最好把她一路带回王城，这种小女孩在外面活不了多久，你还能帮了她。”器德闭着眼睛，语气中满是轻蔑。灵心里怨气十足，但又不敢还嘴，猛地踩在了乔安的脚上。
“嘶……”乔安忍着灵的脾气，感觉这两人如今甚至都没有他成熟，都在闹着小孩子脾气，随即无奈地转身带着灵前往林中的小池。
小池的面积并不大，月光为湖水敷上了一层洁白的薄膜，星星也点缀在了其中。灵兴奋地跑过去用手捧起池中清澈的水，往自己脸上扑腾。
“乔安先生，您就在那里守着就好，我不知道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凶猛野兽或者魔物，所以还请您不要离开。”
乔安心领神会，转身坐在了一旁的高大石头上。
“还有，不要偷看哦，不然您在我心中就会变成如同禽兽一般的物种呢，低贱、下流、恶心、变态……”
“好了好了，我不会的，灵小姐。”乔安感觉今夜比在王城内的任何夜晚都要难熬。
身后的灵捧起水的哗啦声响起，乔安抬头望着星空，思考着在那片星星之中，在另一片广阔的土壤之上，是否也会有如同人类一般渺小的物种，在为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而奋战。可它们却是如此遥远，触不可及，他有时候觉得，那只是法物凭着自己的兴趣点缀在高天的玻璃，在那高空之上，只是一片虚无。
“…把全人类的数量都算上，其数量也不如高空之星的百分之一繁多。不过，乔安，每一颗星星，虽然离我们甚远，让速度最快的法物红龙飞上那么一千年也不能够触及其中的一颗，但是每一颗星星，其土地会与我们的世界一般，甚至更加广阔。人类便也是如此，王城内的人类数量是人类从山海出行以来人类聚集最多的地方，这就意味着你每天都会在王城内遇到你看一眼便会忘记的人，他们不会成为你的朋友，也不会与你今后的人生历程有任何的交织，但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的故事也有可能如同第一任王国国王一般精彩，就此，这些人类如同星星一般，编织着属于人类的星河……”
乔安想起了巴德尔的话，有时，他想要相信巴德尔所说，人人都会有自己的雄壮历程，但他却只想到了母亲的离去，为自己毫无希望的目的而前进着的未来。
“他甚至都不会拥有朋友！”
乔安不知道灵是在何种心情下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一语中的，道明了自己的未来。
“灵小姐…”乔安不自觉地发问。
“呃啊！你…你想干什么？！你…你终于是忍不住了吗！禽兽！畜生！死狐狸！”灵急忙转身，连忙用手遮着自己。
“呃…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乔安低着头，仍旧是背对着她，语气低迷。
“好吧…我猜…是两个月前在王城内的事吧…我先说声对不起，乔安先生，在王城之内，很容易会被利益迷惑，说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说的事，而且考虑到我当时的心情…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像学院内那种讲座一般，把您整个剖开然后公然展示给学院内的人，就像他们平时剖开魔物一样…我那时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才一时口快……”灵蹲了下来，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呆呆地盯着水面。
“嗯…我并没有很在意那点，您当初说，我甚至不会拥有朋友…您和我的师父，我有很多时候，都觉得你们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才会与我相处…”
灵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如果有人知道了乔安的真面目，每个人的第一选择便是尽量远离乔安，虽然人们被限制使用魔力，但那也是因为王城无上的权力被迫压着自己的使用欲望。直到一两百年后，人们彻底习惯不使用魔力，恐怕那时才会有除了器德和目前的灵之外的人与他相处。不过，灵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乔安先生，您认为我和器德女士此时与您共处在这片森林内的原因是自己的私利么？真是个大傻子。”
乔安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器德女士…她收养了您八年，这期间对您的情感，我认为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可能会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体质让她有利可图，让你终有一天会为她带来好处，可是，乔安先生，我并没有见到那样的情况，如果真的有利可图，那她当初便会暗中同意我的建议，可我只感觉得到她将您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疼爱，请您不要辜负她的这份情感，也不要误会，因为我看得出来，器德女士是爱着您的，她因为不想失去您这名亲人，才会陪同你出行，才会因为你都不会在意的话，记恨我到现在。”
乔安抬起了头，灵的魔力感觉到了他呼吸的平稳，觉得她好像听进了自己的话。
“嗯，我想你说得对，灵小姐。”
“而且，乔安先生，这世上并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友情、亲情、爱情，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不会像王城的金库一样，莫名其妙地生出来…人类之间，都是因为某种契机才会产生这类情感。我想，属于您的契机，就是您的那份善良，您只是不自知，若不是您，我早在八年前就饿死在了乱巷里，也可能刚刚就被器德女士斩杀了……我很抱歉，曾经对您说过那番话…如果我现在说我已经改观，您肯定还会怀疑我，那就请我用日后的行动证明我的声明吧。这样说，您是否感觉好些了呢？”
“好得比您想象得要多，谢谢你，灵小姐。”
灵微笑了起来，发出了悦耳的偷笑声。
乔安和灵回到营地时，器德正在蹲坐着擦拭自己的刺剑，灵见到这幅景象，习惯性地躲到了乔安背后。器德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那副轻蔑与厌恶，深蓝色的眼眸里显露出了平静。
“你俩今晚睡一块儿吧，帐篷太挤，睡不下三人，我来守夜就好。乔安，你多注意，别让她做出什么害你的动静，只需喊一声，如果有任何声音我便会冲进帐篷协助你。”
“呃…这倒不必了，师父，您才是最需要休息的，您今晚和灵小姐睡就好，守夜这种事我来就行，我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精神得很。”
“哦…好吧。”
乔安已经把劝说器德的话想好在心里了，但不料器德竟然没有反驳他，或者说着什么讽刺灵的话，令他感到很是惊讶，和刚刚吃饭时的态度判若两人。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钻进了帐篷，整片草地上唯有乔安在照看着火堆，马儿也平静地睡着了，森林内充斥着寂静的吵闹声。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声响如同年长的人发出最后的声音，悠远而又空灵，把半睡的乔安吵醒，乔安急忙前往帐篷查看，但也只见到了器德和灵熟睡的样子。
“Theeeeeeereeeeejecteeeedooooone”
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越来越明显，乔安拔出了铁铳，警惕着四周。他很确定这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但并不是他所识的通行语，也不是巴德尔在课堂上所讲的任何一种通行语方言。
“Theeeerejectedoneeeeeeeeee”
声音更大了，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夜光草的光芒时明时暗，荧光虫也不安地在空中跳动起来，乔安看向帐篷内的两人，他虽然并不指望酣睡成那样的灵能听见，但是他的师父器德也没有被这声音吵醒，器德的反应灵敏，如果是这般动静，她肯定便立马睁眼了，但此时的器德被灵抱着，好似周围毫无动静般地熟睡。
“Therejectedone……”
声音慢慢褪去，四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乔安在帐篷的周围小心地查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野兽或者魔物，他也认为法物不会接近离王城如此近的森林内。乔安收起了铁铳，回到仍留有些许火星的篝火旁坐了下来，回想着刚刚的声音，心中满是疑惑。
“灵小姐，你那巨大的背包里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装么？”器德一边嚼着难吃的肉干，一边惊诧于眼前的惨相。灵虽然身材小巧，但器德感觉她的肚子却是个无底洞，野猪已经被啃完了一半，但还是不见灵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一边点着头回应器德，一边疯狂吞噬着眼前的肉食。器德发现灵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
乔安无奈，看着眼前的灵，深吸了一口气，他带出来的香料完美地融入了深林野猪肥美的肉中，香气钻入了乔安的鼻中，刺激着他的大脑，但乔安也只能一边闻着烤肉的香味，一边闷头嚼着肉干，他想，这样大概也能算是吃到了肉了……器德倒是满不在意，她在军中吃过比肉干还要难吃的军粮，而且有时还没填饱肚子，就马上要起身前去战斗，而乔安此时甚至希望去舔一舔灵吃剩下的骨头，至少上面还沾有些许肉块。他刚刚说“灵小姐，您先请。”这句话时，并没有料到灵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料到灵会一把将烤野猪抓去，如八年前在巷子内一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乔安心存怨气，但还是用这女孩还在长身体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灵小姐，您为什么会出远门不带吃的？”乔安终于忍不住发问，灵终于把野猪吃了个干净，喘着粗气，拿来自己的水壶猛灌进嘴里，打了个嗝，才终于注意到了乔安幽怨的声音。
“呃…这个…我…我忘记了…”灵通红着脸，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把整头小猪都吃了个干净，并且没有留给器德和乔安分毫，低下了头看着别处，露出尴尬的表情。
“忘记了？你身为学者不知道人类不进食就会死？”器德对眼前的女孩展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心想在某种程度上，这女孩子也能算作傻子的一员了。
“呃…我…我只心想着赶紧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出来，偏偏是忘了带吃的，跟着你们的路上，我翻了很久包才发现我忘记带了，我又不会狩猎，又怕跟丢了你们，中间饿晕了一会儿……”
“饿晕了……”乔安发出轻叹，感觉灵并没有他想象的聪明。
“抱歉…我…好像都吃完了…”
乔安和器德心里感到深深的欣慰，这名女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有如魔物一般的食欲。
“没事，您才十六岁，还在长身体，多吃一些。”
“啊…我上个月就已经十七岁了哦，乔安先生您真是不懂得同女孩子交流。”灵微笑了起来。乔安抓了抓头，尴尬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进食，灵累得躺了下来，望着向四周延伸至永恒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全身放松，感到无比困意，眼皮有千斤重，这两天仅仅是跟着乔安两人便让她疲惫不堪，若不是听见了乔安发问的声音，她可能会就此酣然大睡，任谁都叫不醒她。
“那您的包里装着什么了？我听见你每走一步那包就发出了一堆铁器碰撞的东西，我猜肯定不是厨具吧？”乔安忍不住好奇，走到灵的背包旁边环视着这带用学院的织布机织出来的柔韧布袋，伸手想去打开，被灵的小手掌轻轻拍开。
“可不能乱动女孩子的东西哦，乔安先生。”
“抱歉…我只是好奇。”
“呵呵…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为您展示其中一个道具吧。”灵发出了风铃般悦耳的笑声，坐了起来，解开那袋大大的背包。
“肯定都是用来解剖我的弟子的器具吧？”器德表情冷漠地看着灵，嘴里叼着草，为刚刚自己没能将野猪入自己的口而抱不平。
“呃…不是那样的…”
“乔安，你可得小心点，说不定她一会儿就掏出了什么学院的奇怪东西，把你我二人打晕带走‘研究’了。”
“嘿嘿…其实是我自己弄出来的…”灵并没有理会器德的话中之意，为自己的造物骄傲了起来。她拿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铁球，带有着光滑的银色外壳，交给了乔安，乔安拿在手上左右端详，并没有看出这个铁球的特别之处，灵则笑了笑，从乔安手中拿过，使劲扔到了离三人稍远的空地上，铁球瞬间炸开，爆发出一阵浓厚的烟雾，器德见状立马起身，把手放在了刺剑的剑柄上对着灵，灵以为器德要来攻击自己，立马躲到了乔安的身后。
“呃…器德女士！器德小姐！别激动！那只是烟雾而已！遮人视线的烟雾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的！”灵胆怯地看着器德，她脸上的伤疤使她此时看起来凶恶万分，吓得灵频频发抖。
“唉…灵小姐，您好歹提前说一说…”乔安无奈地转头看着身后发抖的灵，劝着器德冷静下来。器德也只好暂时相信灵，又坐在了树旁，灵这才放开了乔安。
“呃…身上好难受，两天没洗过澡了…刚刚在那破草丛里被蚊虫叮咬…呃…身上刺挠死了，乔安先生，带我去刚刚你们接水的湖，我要好好洗净身子……”
“让师父带您去更合适吧？”
器德瞟了一眼灵，眼里满是不屑，乔安看了看两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最好把她一路带回王城，这种小女孩在外面活不了多久，你还能帮了她。”器德闭着眼睛，语气中满是轻蔑。灵心里怨气十足，但又不敢还嘴，猛地踩在了乔安的脚上。
“嘶……”乔安忍着灵的脾气，感觉这两人如今甚至都没有他成熟，都在闹着小孩子脾气，随即无奈地转身带着灵前往林中的小池。
小池的面积并不大，月光为湖水敷上了一层洁白的薄膜，星星也点缀在了其中。灵兴奋地跑过去用手捧起池中清澈的水，往自己脸上扑腾。
“乔安先生，您就在那里守着就好，我不知道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凶猛野兽或者魔物，所以还请您不要离开。”
乔安心领神会，转身坐在了一旁的高大石头上。
“还有，不要偷看哦，不然您在我心中就会变成如同禽兽一般的物种呢，低贱、下流、恶心、变态……”
“好了好了，我不会的，灵小姐。”乔安感觉今夜比在王城内的任何夜晚都要难熬。
身后的灵捧起水的哗啦声响起，乔安抬头望着星空，思考着在那片星星之中，在另一片广阔的土壤之上，是否也会有如同人类一般渺小的物种，在为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而奋战。可它们却是如此遥远，触不可及，他有时候觉得，那只是法物凭着自己的兴趣点缀在高天的玻璃，在那高空之上，只是一片虚无。
“…把全人类的数量都算上，其数量也不如高空之星的百分之一繁多。不过，乔安，每一颗星星，虽然离我们甚远，让速度最快的法物红龙飞上那么一千年也不能够触及其中的一颗，但是每一颗星星，其土地会与我们的世界一般，甚至更加广阔。人类便也是如此，王城内的人类数量是人类从山海出行以来人类聚集最多的地方，这就意味着你每天都会在王城内遇到你看一眼便会忘记的人，他们不会成为你的朋友，也不会与你今后的人生历程有任何的交织，但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的故事也有可能如同第一任王国国王一般精彩，就此，这些人类如同星星一般，编织着属于人类的星河……”
乔安想起了巴德尔的话，有时，他想要相信巴德尔所说，人人都会有自己的雄壮历程，但他却只想到了母亲的离去，为自己毫无希望的目的而前进着的未来。
“他甚至都不会拥有朋友！”
乔安不知道灵是在何种心情下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一语中的，道明了自己的未来。
“灵小姐…”乔安不自觉地发问。
“呃啊！你…你想干什么？！你…你终于是忍不住了吗！禽兽！畜生！死狐狸！”灵急忙转身，连忙用手遮着自己。
“呃…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乔安低着头，仍旧是背对着她，语气低迷。
“好吧…我猜…是两个月前在王城内的事吧…我先说声对不起，乔安先生，在王城之内，很容易会被利益迷惑，说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说的事，而且考虑到我当时的心情…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像学院内那种讲座一般，把您整个剖开然后公然展示给学院内的人，就像他们平时剖开魔物一样…我那时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才一时口快……”灵蹲了下来，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呆呆地盯着水面。
“嗯…我并没有很在意那点，您当初说，我甚至不会拥有朋友…您和我的师父，我有很多时候，都觉得你们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才会与我相处…”
灵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如果有人知道了乔安的真面目，每个人的第一选择便是尽量远离乔安，虽然人们被限制使用魔力，但那也是因为王城无上的权力被迫压着自己的使用欲望。直到一两百年后，人们彻底习惯不使用魔力，恐怕那时才会有除了器德和目前的灵之外的人与他相处。不过，灵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乔安先生，您认为我和器德女士此时与您共处在这片森林内的原因是自己的私利么？真是个大傻子。”
乔安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器德女士…她收养了您八年，这期间对您的情感，我认为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可能会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体质让她有利可图，让你终有一天会为她带来好处，可是，乔安先生，我并没有见到那样的情况，如果真的有利可图，那她当初便会暗中同意我的建议，可我只感觉得到她将您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疼爱，请您不要辜负她的这份情感，也不要误会，因为我看得出来，器德女士是爱着您的，她因为不想失去您这名亲人，才会陪同你出行，才会因为你都不会在意的话，记恨我到现在。”
乔安抬起了头，灵的魔力感觉到了他呼吸的平稳，觉得她好像听进了自己的话。
“嗯，我想你说得对，灵小姐。”
“而且，乔安先生，这世上并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友情、亲情、爱情，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不会像王城的金库一样，莫名其妙地生出来…人类之间，都是因为某种契机才会产生这类情感。我想，属于您的契机，就是您的那份善良，您只是不自知，若不是您，我早在八年前就饿死在了乱巷里，也可能刚刚就被器德女士斩杀了……我很抱歉，曾经对您说过那番话…如果我现在说我已经改观，您肯定还会怀疑我，那就请我用日后的行动证明我的声明吧。这样说，您是否感觉好些了呢？”
“好得比您想象得要多，谢谢你，灵小姐。”
灵微笑了起来，发出了悦耳的偷笑声。
乔安和灵回到营地时，器德正在蹲坐着擦拭自己的刺剑，灵见到这幅景象，习惯性地躲到了乔安背后。器德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那副轻蔑与厌恶，深蓝色的眼眸里显露出了平静。
“你俩今晚睡一块儿吧，帐篷太挤，睡不下三人，我来守夜就好。乔安，你多注意，别让她做出什么害你的动静，只需喊一声，如果有任何声音我便会冲进帐篷协助你。”
“呃…这倒不必了，师父，您才是最需要休息的，您今晚和灵小姐睡就好，守夜这种事我来就行，我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精神得很。”
“哦…好吧。”
乔安已经把劝说器德的话想好在心里了，但不料器德竟然没有反驳他，或者说着什么讽刺灵的话，令他感到很是惊讶，和刚刚吃饭时的态度判若两人。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钻进了帐篷，整片草地上唯有乔安在照看着火堆，马儿也平静地睡着了，森林内充斥着寂静的吵闹声。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声响如同年长的人发出最后的声音，悠远而又空灵，把半睡的乔安吵醒，乔安急忙前往帐篷查看，但也只见到了器德和灵熟睡的样子。
“Theeeeeeereeeeejecteeeedooooone”
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越来越明显，乔安拔出了铁铳，警惕着四周。他很确定这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但并不是他所识的通行语，也不是巴德尔在课堂上所讲的任何一种通行语方言。
“Theeeerejectedoneeeeeeeeee”
声音更大了，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夜光草的光芒时明时暗，荧光虫也不安地在空中跳动起来，乔安看向帐篷内的两人，他虽然并不指望酣睡成那样的灵能听见，但是他的师父器德也没有被这声音吵醒，器德的反应灵敏，如果是这般动静，她肯定便立马睁眼了，但此时的器德被灵抱着，好似周围毫无动静般地熟睡。
“Therejectedone……”
声音慢慢褪去，四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乔安在帐篷的周围小心地查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野兽或者魔物，他也认为法物不会接近离王城如此近的森林内。乔安收起了铁铳，回到仍留有些许火星的篝火旁坐了下来，回想着刚刚的声音，心中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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