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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通吃

    巧云笑吟吟的从怀中又掏出了两张银票,很恭敬客气的递给掌柜的。

    那掌柜的见了银子喜笑颜开,也不再嘀嘀咕咕自己的损失,“几句话挣几百两银子,就算要我半条老命也值了。”

    赵溧阳和巧云趁着刚才试衣服的空当将衣衫都换了下来。

    她今日出门时特意穿了一件太引人注目的白色衣衫,眼下便选了一件接近男装样式的衣衫,样式和颜色都极为普通,仿佛掉入人堆里都找不着。

    赵溧阳对掌柜的行礼,“多谢掌柜救命之恩。”

    赵溧阳这番低姿态让掌柜的很受用,他胖乎乎的身体撑了起来,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虽说拿钱办事,但我出手救你也不全是钱的事情,我只是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可怜,你又说有人要你的命,我才决定搭救一把的。”

    赵溧阳连忙点头,面露感激,“掌柜深明大义,一副侠义心肠,将来一定善有善报。”

    掌柜的听得是心花怒放,连声道:“这汴京城嫌恶,我看刚才那贼子来头非凡,你们两个姑娘家一定要多小心些。”

    “多谢掌柜。”

    赵溧阳话不多说,辞别了掌柜的,便带着巧云往外走。

    两个人甩开了赵贞如的人,就这么并肩站立在汴京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赵溧阳丢了斗笠,一张脸就这么暴露在外。

    她偏头看着巧云,巧云也在看着她。

    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都显得愈发凝重。

    甩开赵贞如的人,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怎么活着逃出去才是最惊险的部分。

    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危险,才刚刚开始。

    赵贞如在清风阁里,很快就接到了赵溧阳消失的消息。

    前来报告消息的是御林军守卫张直,他将消息告诉赵贞如的时候,赵贞如站在玉帘之后,半晌都没有反应。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和杀戮,只是沉默着,长久的坐在龙椅上。

    赵贞如从来没有想过赵溧阳会永远都不原谅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过夜的仇恨。

    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他竟然有些不相信。

    明明昨晚看着她温柔的样子,缱绻的眉眼,她眼睛深处的光,他明明感觉到她应该是在慢慢原谅他了。

    怎么会走得如此决绝?

    赵溧阳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

    是因为罗千青吗?

    还是因为那一天他强要了她?

    赵贞如有些想笑,可是扯了扯唇,才觉面部僵硬无比,好似被一根线拉扯着。

    原来…他终究是比不过罗千青。

    原来,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除了用强的手段,可能真的留不住她。

    这皇宫这么大,她竟也忍心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九年的感情,终究错付。

    赵贞如一颗心仿佛被人放在了油锅上,慢慢的煎,细细的熬,直到慢慢将其榨干,所有的情绪就变成了麻木。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顾虑呢。

    她无非是仗着自己的喜欢,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背叛和伤害自己。

    他真不该早早的把心交了出去,才会这般任人践踏。

    赵贞如的眼睛轻轻眯起,那瞬间,仿佛所有的风都停了下来。

    “陛下——”张直抿唇,跪了下去。

    赵贞如回过神来,蓦的起身,瞬间身上煞气回归,他犹如地狱之中爬出来修罗,眼底是一片平静而决绝的神情。

    “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你紧急调动两万御林军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就算是将汴京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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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春雷阵阵,春雨不停,如丝如缕,如光如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缠绵的细雨纷飞,落在汴京交错纵横的小路上,落在檐牙高啄的屋顶上,落在田野树林之中。

    汴京城里突然又开始戒严了。

    这一年之中,汴京皇城内先后经历了风家逼宫、太子仙逝、罗家灭门等种种惨案,每次皇城内的血变,都伴随着御林军的身影。

    而这次,他们又出动了。

    不是简单的几百骑兵,而是成千上万!

    他们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汴京城内每个关卡,无论是进出城门,还是长街小巷,随处可见那身穿银色铠甲手持武器的御林军。

    这样的阵仗,还是上次四王妃失踪的时候有过。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看着这阵仗感觉有大事情要发生。

    也许是哪家的王贵又要遭殃。

    也许是哪个皇宫里的贵人出了事。

    也许又是抓捕哪个穷凶恶极的歹徒。

    谁知道呢。

    罗家门口的血还未干,不知哪里又要鲜血淋漓。

    两万禁卫军像是渔网一般撒了出去,仔细把控着汴京城的每个角落。

    除了一家首饰店的老板来报过消息,他们便又在那条长街上耽误了几个时辰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连绵的秋雨不停,让人心里多了一丝烦躁。

    因为下雨,又因为那些手持武器凶神恶煞的御林军,极少有人出门,连带着运河上面的游船生意都不好。

    这些小船本就靠着运送客人往返为生,如今行人渐少,他们便只能将船停靠在码头上,百无聊赖的等着零星的几个客人。

    汴京水路发达,运河可谓是修到千家万户,船是汴京城里不可替代的交通工具。

    平日里这大大小小的船分散在各个港口码头和运河上,眼下因生意不好,全都密密麻麻的堆砌在一起,仿佛一眼望不到头一般。

    船夫们便聚在某艘船上天南海北的吹牛,说女人,说天气,说这世道。

    御林军的人很快就到了这边。

    为首的正是张直。

    两万御林军分成了十五个支队,挨家挨户的点面式的搜索,因为赵溧阳身份敏感,没有画像,便只能由他们这十五个当初在太平别院当过暗卫的人带头搜捕。

    其他的人收到的命令只是找两个人。

    两个女人,但极有可能是男子装扮。另外便是身高和大致长相这些模糊的信息。

    他们的目标是寻找可疑人员,然后报十五个暗卫,由他们来确认和抓捕。

    铺下这样大的排场,却又要求他们尽量不要声张。

    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这样找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到了码头,黑压压的看到无数只船鳞次栉比的排在河面上。下着雨,船身飘摇,汉子们便躲在一处打牌消遣。

    船夫们有眼尖的,老远就看见一大帮御林军正挨着船搜过来,心道不好,连忙散开,冷不丁被人抓住了,那人凶神恶煞的,抓着其中一个逃窜的船夫便问:“这里有没有这几天才出现的生面孔?”

    那汉子惊恐的点着头,“有有有!那个……老李头那船上……前两天来了两个汉子,说是外乡来投奔亲戚的。”

    张直连忙厉声问道:“人在哪儿?带路!”

    底下那将领一屁股踹在了汉子的屁股上,那汉子连忙摸了摸,顶着细雨带路。

    一支小精锐部队跟着那汉子往前走,沿着河堤走到快要尽头的位置,一艘破破烂烂的船里探出个黄皮瘦削的脑袋。

    这船夫看起来五十出头,因常年在河岸上风吹日晒,看起来精瘦精瘦的,一双细长的吊梢眼,偏偏生了个厚嘴唇,模样看起来有些憨傻。

    “几位军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张直一把推开了那船夫,现在满是污垢油腻的船帘,走进了船身。

    小船猛地摇晃了一下。

    屋内有两个人,床上躺着一个,草席粗粗裹着,看不见脑袋,只看见蓬松污垢的头发,另外一个则坐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煎着药。

    老李头连忙赶了过来,又是作揖又是躬身子,解释道:“这位军爷,这两位是我远房侄儿,家里糟了灾,爹娘都死了,就来汴京城找我,想谋个事情做。”

    张直长剑出鞘,“叮”的一声,吓得老李头连忙跪下,“军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张直挑起草席一角,本想顺势全部掀开,谁知却看见那人黝黑的大腿上有几个醒目的红色斑点。

    他眉头轻轻皱起。

    老李头连忙解释道:“我这大侄儿命不好,刚来京城没两天就病了,这些天发冷发热的,浑身都长满了红疹子,说是痒得不行。昨天我带他去看了大夫,偏偏大夫就开了几幅药,还把我们给赶出来了,说这病不得了,让我早点准备棺材,我就不明白了,这不就是出个疹吗?”

    刚说到这里,旁边墙角里那蓬头垢面的人挠了挠手臂。

    张直余光一瞥,看见了她手臂上的几个零星的红点。

    他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十几日前说是城郊附近村子里流传了一种带传染的疾病,染病的人会高烧不退,忽冷忽热,全身上下还会长一种红色的斑点。

    这种病具有极强的传染性,附近有几个村庄的人因为这个病死了大半,前些日子州府的折子才上去,陛下因为此事派了太医院十几位太医前去解决。

    张直眼底一抹厌恶,连带着剑也抽离了草席。

    “你侄子什么时候来的汴京?”

    “就四天前,那天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进城费了好大功夫。”

    张直眉头仍是皱着,本想上前一探那人面容,可是看着旁边那人一直不停挠他的手臂,发出的“嗤嗤”声音让他心里无端升起厌烦,“这两个人从哪里来的?”

    “我老家南阳!”

    从南阳到汴京,确实要经过其中一个疫情较为严重的地方。

    “你这两个侄子……看起来年龄不大啊——”

    老李头笑眯眯的摸着脑袋,“回军爷的话,确实不大,大的那个才十五,小的才十三,要不是家里遭了难,爹娘死透了,才不会到汴京来了。多说汴京机会多贵人也多,这两小子年轻,说不定将来真能混得比我好咧。”

    张直看了老李头一眼。

    那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回答也算是滴水不漏,并没有什么破绽。

    张直一双凌厉的眼睛又扫了一眼船上四下,随后有些厌恶的看了那两人一眼,急忙抽回了视线,仿佛看一眼都沾染了晦气一般。

    “最近皇城在找两个女人,是一对主仆,大约十五六岁。要是见到了什么可疑人物,记得及时禀报。”

    老李头眼睛滴溜溜的直转,笑呵呵道:“军爷,我听说这皇城里找人都有奖钱——”

    “你若是真见了这两人,黄金百两不在话下。”

    老李头听闻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随后喃喃道:“天爷啊,这得多少钱啊——”

    “总之,看见生人记得上报。”

    张直丢下这么一句话,仿佛一刻都不想在这船上待,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老李头一直站在船上,看着那人走远了后方才钻回了船舱里。

    船舱草席上的人已经醒了,她坐在那里,凝声静气。看见老李头窜进来,方才幽幽睁开眼睛。

    身边巧云递上了二十两银子。

    老李头眼睛一亮,含笑接过了,在满是油污的衣衫上擦拭了一下,擦得亮晶晶后方才放在灯火下眯起眼睛看。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老李头很是满意,连忙将银子揣了起来。

    赵溧阳道:“还是李哥演技好,才骗过了那些人。”

    老李头搓着手笑:“规矩我懂,你放心,我拿了你的银子,定为你消灾减祸。我这人没什么好,就是嘴巴牢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清楚得很。”

    “如此最好。”

    “两位姑娘就放心在船上住着,爱住多久住多久。”老李头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这船上藏不住东西,我先把银子收起来。两位姑娘若有事,招呼一声便是。”

    “好。”

    那老李头说着离开了船舱,顶着斜风细雨出去。

    赵溧阳连忙示意巧云跟上去,巧云掀开帘子一看,只见雾蒙蒙的水汽之中,李老头径直略过几个船夫聚集的地方,而是径直往城里的方向快步小跑着。

    巧云回来,指了指城里的方向。

    赵溧阳叹息一声,“我们要换地方了。”

    巧云不解。

    “老李头心动了,准备两边通吃。吃了我的一份,把我们的信息透出去,再吃朝廷那份。”